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 2 章 ...

  •   第二章

      这双手指节修长,手心烫热,摸索着逡巡在骆晨唇的位置,未等他反应过来又覆上来一个软糯的东西,霎时涌上来一股浓郁血腥气,黑暗中的血腥气让人分外警觉,骆晨下意识侧过面去,那带着血腥气的东西就“噗”印在脸颊上。

      那是一双唇。

      这唇没找对位置并不甘心,沿着骆晨的面颊游弋,双手试图掰着骆晨的脑袋,那唇就沿着颊面游走到骆晨的耳窝处,唇口一开,探出一条红舌,舌尖就这样舔舐他的耳窝心。耳窝本就敏感,粗糙舌面覆擦过脆弱神经丰富的肌肤,一股灼热气息喷涌进耳心,让人颤栗。

      骆晨本就单手抱人摸灯,在这唇手夹击下又闪又避,重心不稳,趔趄中即将和怀里的人与地面亲密接触,他心道“不好”,心念电转,双手护住怀里人头部,反身挡其身前——“嘭”,肉身击地,一身承两具躯体之重,骆晨咬紧齿唇,硬是憋住了吃痛声,估计肩胛骨遭殃了。

      这时,骆晨骤然头皮一麻——身上那具躯体竟然又开始蠕动,不断扭捏磨蹭骆晨的身体!骆晨不禁哭笑不得,年头真是应该听父亲的话,上柱高香,不用这样甜蜜刺激却无福消受!

      骆晨只得一手箍住那燥热却绵软的腰身,一手剪住胡乱摸索的双手,躺在地上缓了一口气,一咬牙,忍痛侧身借支肘之力坐了起来,好在适应了屋里暗环境,估了下主卧方向,抱起人小心走过去。

      几经折腾终于将人安置在床上了,开了灯,只瞥了一眼那人,骆晨不禁呆住,愕然心惊,这个年轻男子竟然将自己舌头死命咬破来抵挡药力,满嘴鲜血如注洇漫出来,沿着下颌蜿蜒流下,落在洁白床单上,似开出动人心魄的殷红花朵,半明半寐的长翘眉睫痛苦万状,真是触目惊心。

      头好疼,好昏。

      总觉得自己头重脚轻,身体轻飘飘的,很热,很难受,小腹内像烧灼了一把火,但是他为甚么要跑?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追他,眼前白雾萦绕,伸手不见五指,也不知道会不会在跑动中磕绊到什么东西跌倒。追的人面目模糊,在身后不断吆喝斥责恐吓,他抱紧自己,触指一片滑凉,他竟然没有穿衣服!无数道目光穿过白雾如狼似虎盯伺他裸露的身体!

      怎么办?躲去哪里?

      那些烟雾渐渐退散去,对,那无形的东西凝聚成形,是导演。那个矮胖的男人,倒三角眼,苦胆鼻子,鼻翼翼动,脸上坑凹不平像火星表面,那男人捏着剧本鄙夷看着他,用尖刻的声音训斥他:你脑子里是屎吗?演成这种狗屎样?

      全片场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他握指成拳,低着头,抿着唇,半晌说不出话,苦涩上涌默默红了眼眶,但他动弹不得,立在那里不知所措。那是他苦熬了一个多月熟背的台词剧本,唱念做打,用心研磨哪怕一个微小的表情,甚至连一个小小的眼神,都对着镜子细心琢磨。他的私教中戏老师都说以他的资历,表现非常不错了。

      戏开拍后,连轴转拍几场重头戏,他发高烧,但是他谁都没说,灌着矿泉水吞药,就这样顶着滚烫额头咬牙参与拍摄,双耳嗡鸣,甚至对台词的时候,听不真切对方念什么词。对戏的演员在眼中都成双影的,他眯缝着眼死盯着对方的嘴巴,猜测人家说到哪里,他下句台词接什么。

      从进剧组开拍到杀青,他最早来,也是最晚才撤。没有他的戏,他就在旁边观摩,甚至向老戏骨讨教经验。他知道自己素人出身,没有练习生的长久训练基础,不是科班,只能狠拼狠熬。有场醉酒的戏,他怕出不来效果,就把自己喝个半醉,戏一卡,直奔卫生间,刚进到卫生间就吐了,吐完又喝几口酒,接着拍,反反复复,直到吐得苦胆水中见血,再后来他见到酒就恶心。

      男一经常有意无意的挡他的镜头,导演很抓狂,认为他搞事,男一还在旁边落井下石:新人嘛,不都这样!搭戏其他演员都觉得这人真不懂事,浪费自己精贵的时间,还要重拍,刚才入戏的感觉都不再了,气愤和不耐烦,从和他说话的腔调中一览无遗。他诚恳道歉承认错误,这是他第一部戏,不想被搞砸。

      外婆过80岁生日,他是在40多度摄影棚里和外婆视频,头上粘着的古装头套边缘被汗水泡得发白,脱胶歪了,他顶着个傻不兮兮的歪头造型祝老人家生日快乐。外婆心疼他,喊他好好休息。他到现在还很愧疚没有回家给外婆买大蛋糕,唱生日歌。往年都是他做这些事的,今年他没有回家,外婆肯定很失落。还没聊完,那边就喊开拍了,他只得匆匆掐断视频。

      公司不让请假,除非死人。尤其有广告合约的时候,双重合同,违约金签的是艺人自负其责,数额很不合理。他跟家里人推说,工作太忙了,明年一定回家。

      白天拍戏,晚上赶通告,他在疾驰的车上背台词,实在熬不住刚打个盹又被经纪人喊醒到地方了,睡眼惺忪中换装化妆读脚本,跟《盗梦空间》中永不停歇的陀螺一样。他原来从不知道艺人可以这样累这样忙。小的时候看娱乐节目,说有个明星录制节目现场,就那样站着睡着了,他觉得不可思议。现在换他什么姿势都能睡着,能不被打扰睡六个小时是真的非常奢侈的事情。

      他那么那么努力,此刻还是被人嫌弃,不被人接受和认可,甚至被敌视,心头就像有什么在抓挠,他头一次感受到焦灼,挫败无望。

      有什么东西在摸他的腿,嗯,好像是那个李老板,手上带那么个鸽子蛋大黄金戒指,神情猥琐,瞧他是神情好像他是只笼中蹦跳的白兔。

      李老板摸着他的腿,抬了一杯葡萄酒给自己。他笑着婉拒并试图不着痕迹想把腿从李老板五短手里挪出来。那李老板嘿嘿笑,又抬过一杯橙汁,说给他面子干了,在他半玩笑半威胁中,祁宇曦只能勉强喝了一口,但李老板借势推高酒杯,硬是灌下去一杯橙子汁,他吞咽不及被呛到了。他在猛咳中出来寻觅卫生间,走着走着觉得头昏,手都扶不住墙面。

      他下意识觉得不对劲儿,不对,是意识飘忽起来,后面似乎有人追赶来了,吵嚷着要抓住他,甚至剥了他的衣服,他怎么都动不了,他只能狠狠咬自己的嘴唇保持清醒,后来也不知道手里抓住了什么,就眼前一黑,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一片黑暗。

      似乎有光,渐渐亮敞,如此炫目刺激,眼眶迅速积聚泪水,什么都看不真切,心如擂鼓,恐慌蔓延全身,鸡皮疙瘩集体出来立正站队,但是脑袋怎么都运转不利索,手脚僵麻,像火烧燎,他口渴的厉害,可是哪里有水呢?他紧咬舌尖,没有一点痛感,只能狠狠咬,想要抓住一线清明。口中似乎有一丝液体,但是尝不出滋味。

      周围人声喁喁,就是看不清。那声音如密密的线缠裹心脏,紧得让它跳动不得!他张开嘴巴想要呼吸,可是怎么都吸不到一点氧气,海水没顶般的窒息感让他禁不住手脚挣扎踢打起来。就像老爸每次杀鱼的时候,那鱼在砧板上扑腾,鱼嘴翼翼开合,极度渴望一丁点水汽濡湿干涸的生的欲望。

      此时,有一个黑影覆在他身上,他用尽全身力气捶出一拳,想把那个东西打散,恐惧和委屈终于从眼眶中泄处,他开始低低啜泣起来。他做错什么了吗?他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啊……

      有什么声音响起,低低地,慢慢地,像钢琴的低音部分,节奏舒缓,抚慰心弦,安稳人惶惶无着的心。

      有什么温暖的东西将他包裹,感到这里似乎是安全的,就像于滚滚巨浪中万般挣扎,终于筋疲力竭地找到一个安宁的港湾,他伏在这团温暖中,满胸酸涩委屈惊怕似乎找到出口,酸意涌上眼眶,凝成冰凉的液体滑落。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