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医》伏川子

11、ch11

　　贺子墨归心似箭却也受困于大军行军速度，恨铁不成钢的几次三番让大家加快速度，杨将军挑了挑眉，“家里有人在等？”
　　贺子墨想到乔希笑了笑，“可不是？家里人管的紧盼着我早点回去暖床呢。”
　　杨将军了然，“王爷可算是铁树开花了！我们这些糙汉子还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娶到妻呢！”
　　有杨将军可以一同聊天舒缓自己的相思之意，贺子墨总算觉得好受了一些。
　　“报——明帝病危，还望定广王速归！”
　　贺子墨目光一凝，双腿一夹黯血，整个人如同一道流光往安城方向冲了过去。
　　杨将军皱了皱眉，下令吩咐道，“加快速度！”

　　此时的安城家家房门紧闭，城内氛围凝滞，禁卫军和一伙不知来历的陌生军队在皇宫前对质，往日难得一见的端王却也在场。
　　端王立于高墙上，高声道，“哪里来的叛军！不要仗着明帝如今病危定广王不在就胡作非为！我还在这呢！”
　　城下禁卫军首领恨得牙痒痒，他哪里不清楚，这队叛军就是端王的人！如今还在这里假惺惺真是可恨！
　　两方人马很快厮杀在一起，乔希就在这满天厮杀声中醒了过来，他短暂混沌过后从床上一跃而起，推开门只见管家一脸担忧的望向皇宫方向。
　　乔希：“什么声音？”
　　管家：“明帝病危，端王可能有不轨之心。”
　　乔希一愣，怎么会这么早？明帝这次还不会出事，但是端王行动未免操之过急了吧。乔希犹豫了一下，“王爷在这王府里还有不少人可用，我带人去支援。”
　　管家惊了惊，“那是王爷留给你的……”
　　“无妨。”乔希快速换上合适的衣服，带上一把剑防身，召集闲了几个月的暗卫，骑上马就往皇宫方向赶去。
　　既然醒了他就不能错过，毕竟可能正是因为他的到来，导致了蝴蝶效应。
　　等乔希到来时，双方打的难解难分，一时之间看不出上下风，但是暗卫的到来后就逐渐能看出倾向性了。
　　端王看着战况眼皮忍不住跳了跳，“乔神医，你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还是别掺和进来了，快上来吧！”
　　似乎听到了端王的话，叛军不少士兵都往乔希这里移动，乔希皱了皱眉，在下面刀剑无眼，如果端王有心他必然躲不过，但是上去可能就是自投罗网。
　　暗卫无数次挑开朝着乔希攻击来的剑道，“乔神医，这里确实不安全，我们怕护不住你。”
　　乔希：“来两个人和我一起上去。”
　　城墙很高，可以清楚将所有一览无余。城墙上只有端王和贺大，一个士兵也没有，这让乔希微微松了一口气，“端王，为什么是今天？”
　　端王笑了笑，“可能是明帝病危吧，对叛军来说在合适不过了。”
　　乔希：“等定广王回来一切都白费，有意思吗？”
　　端王不答，站在墙头深吸了一口气，“这样的高位真是让人迷恋。”
　　下一刻，端王忽然高声道，“乔希！你说开门是什么意思？引狼入室吗？我敬你被明帝定广王重用，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乔希愣了愣，“端王，就算你这样说……”
　　一旁的贺世子忽然间暴起从袖中掏出匕首刺伤一个暗卫，正打算袭击第二个，乔希条件反射的抽出了剑挑开了匕首，贺大也不在意，徒手抓住乔希的剑，直直的刺入自己的腹中。
　　贺大欣赏的看着乔希脸上的错愕惊恐，“怎么办呢乔神医，现在天下人都知道你目无王法，试图开皇宫无果，而后刺杀端王和世子……”
　　乔希耳边轰鸣，再也不能听到他后面说了什么。他忽有所感的往下方望去，贺子墨一人骑着黯血静静停在宫门下，叛军因为他一人的到来纷纷放下了武器，贺子墨却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的抬头望着乔希。
　　乔希被他的目光刺了一下，手上松了劲，他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贺子墨会信他吗？
　　不，这不重要了。他伤了人就要走了，再也不能在这个世界，再也看不到贺子墨了，哪怕是恨他的。
　　这个世界之后可能只有唯一一个叛贼乔希，所有人都不会再提到他，会忘了他，贺子墨从今天起就是一代武帝，哪怕空置后宫下方也有一个杨卿为他分忧。
　　乔希走到了高墙边，对身旁的人不管不顾，静静地看着下方的贺子墨，乔希忽然感到一阵灵魂处传来拉扯的剧痛，眼前开始发黑，他快看不清贺子墨了。
　　乔希只能抬头望天，心中无限悲哀，隐约间似乎看见了雪花，是下雪了…还是错觉？乔希没有心思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他注意到了另一个问题。
　　怎么会疼痛呢？明明送他来的时候特别快，一点感觉都没有。
　　是有什么在留住他，他自己不可能做得到…那么只有世界规则了。
　　世界规则不想让他走。
　　一瞬间乔希想通了很多事。去年明帝祭天并不是明帝也不是贺子玉贺子墨让神感知到了，而是世界意识的觉醒，世界意识不愿意被控制而挣扎。乔希的到来世界规则是欢迎的，他改变了很多东西。
　　想让乔希沉睡的是神，他改了太多东西了，神想让他睡到寿终正寝，只有世界规则还在帮他，让他不要错过重要信息，给他偶尔的清醒。
　　然而想通了也没什么用了。
　　乔希闭上眼。
　　天上一道闪电划过，刺痛了贺子墨的眼睛，他的心从到宫墙下就开始慌得发疼，用力的撞击自己的胸膛，此时更是骤然停止了跳动。
　　乔希不见了。
　　刚刚还在墙边看着自己的乔希不见了。
　　那个已经被打动了，开始动摇是否留下来的乔希不见了。
　　贺子墨提着长枪下了马，一步一步沉着的上了城墙，双眼一片死寂。他从来没有怀疑过乔希，他那么善良那么优秀怎么可能会主动伤人，是端王一家故意的。
　　他曾经还和乔希说，他会在乔希动手前回来，如今是他食言了。
　　如今为什么端王这么做已经不重要了，他的乔希已经不在了。
　　长枪的破空声如同闪电过后响起的惊雷，端王和世子至死都不知道为什么乔希会消失，为什么贺子墨一言不发就动了手。
　　他们也没必要知道。

　　叛军再也掀不起半点风浪，宫内明帝好不容易稳下来的病情在听到外头那些事的时候忍不住再度咳起了血。
　　“陛下……定广王杀了端王和世子这事……”禁卫军相信定广王一定有他的理由，但是事实不可更改，杀皇亲国戚哪怕是定广王也要付出代价。
　　“你相信乔神医吗？”明帝换了个话题。
　　禁军首领沉默。
　　明帝看向一旁默默掉泪的贺子玉道，“朕相信他，安宁公主定广王都信他。可是除了我们之外，天下人如何信？是朕错了，朕不该让他们分开的。”
　　明帝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他取出两道圣旨交给了贺子玉，“安宁公主，朕的江山，你皇弟与乔神医的名誉，从今天起，就要转交到你手里了。”
　　贺子玉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泪珠还在不断滚落。“父皇……”
　　明帝闭上双眼，“朕累了，走吧。”
　　真等到所有人离开，明帝对着面前的空气呢喃道：“皇兄，你常和朕说，先帝该传位于嫡子，而非朕，如今你不在了，朕把皇位传给长公主，可算是如你所愿？你用自己的性命换这样的结局，可是你所期望的？”

　　贺子墨独自骑着马回了王府，乔希匆匆出门卧室还没整理，那凌乱的被窝仿佛它的主人马上就要回来接着沉睡，衣架上还挂着乔希常穿的衣服，枕边还有两本许久没读过的医经古籍。
　　贺子墨脱下轻甲，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深深的嗅了一下，仿佛乔希还在身边，但也只是仿佛。
　　乔希不会回来了。
　　不真实的感受一下子被打破，贺子墨咬着牙，浑身颤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房间这么空，这张床这么大这么冰冷。
　　他忽然感觉枕头底下有什么东西硌得慌，伸手一摸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小盒子。贺子墨颤抖着手打开盒子，一张薄薄的纸上秀丽的字体简短的写着贺子墨二十六岁生辰快乐，尾款是乔希——这是乔希怕自己睡过了贺子墨的生辰提前准备好的生辰礼物。
　　贺子墨轻轻揭开纸，纸的背面只有五个大字，“结发共长生”，而盒子内，是乔希仔细用细细的红绳捆住的一段发丝。
　　乔希想要留下来，乔希已经不想走了。
　　这个认识让贺子墨极度兴奋却又极度痛苦，如果他能早点发现，哪怕捆在自己身后他也要把人带在身边。贺子墨终于忍不住落下了一滴泪，生怕污染了纸张，贺子墨连忙胡乱抹了一把脸，剪下一截自己的头发与乔希的捆在一块，随后小心的用额头抵住，低声道，“没有错过，它到我手里了。”
　　今天是贺子墨的生辰。他很少过生辰，但是乔希似乎很看中这个，让他也期待起来。只是今天这个日子实在不怎么样。
　　因为古代没有带戒指求婚的，乔希想着得有点仪式感，想用头发求婚，谁知道他成功了，却也失败了。
　　窗外飘起了小雪，来的很快去的也很快，只能够在树叶上结上一层薄薄的霜就停了，如同乔希一般，来的快去的也快，并且很快就毫无踪迹。

　　这一天的夜里宫内传来消息，明帝驾崩了。
　　贺子墨想到乔希和他说还能见到一场雪……那确实见到了。父皇遗诏，传位于长公主，所有人都觉得意料之外却又觉得情理之中。
　　贺子墨没有在意别人的目光，坐着轮椅去见了父皇和未来女皇一眼最后还是回了府。
　　他不愿意再站起来了，没有乔希，他失去了能奔向的唯一对象。
　　贺子墨静静坐在院子里仰头看星空，他不知道乔希在哪颗星星上，但是只有这么看着星星，贺子墨空洞的内心才能有些许寄托。
　　在他生辰这一天，他失去了自己的爱人，失去了自己的父亲，还失去了唾手可得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