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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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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后花园,崔亦笑并未回房,而是一阵左拐右拐,绕到了百步宫后山的林子间。
在一片空地上站定,崔亦笑突然道:“还不出来?”
方仰摸摸鼻子,从一棵老树背后走了出来:“我就知道肯定会被你发现。”
“在后花园里我就发现了,”崔亦笑转过身,脸上满是轻蔑,“你以为你修为了得,瞒得了我跟那杜鹤江?”
“杜鹤江也发现了?”庆幸是晚上,没人看得到方仰脸上一红——一直以来呆在扶城,他跟踪人的本事在他所见过的人中,还算得上是数一数二。哪知道刚出扶城一用,就被逮了个正着。
“想问什么就赶紧问。”崔亦笑冷冷道。
方仰这才想起自己跟来的目的,于是道:“我原先就觉得那个杜长老有些奇怪,似乎早知道我们会来似的,对我们的态度也显得总有些不合常理------果然是你早就和他串通了!”
崔亦笑抬了抬嘴角。
“下毒的人真的是往阶?为什么不告诉季少庄主和沈公子?”方仰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告诉大家真相,不是更好吗?”
崔亦笑挑起眉来:“你一下子问这么多,叫我怎么答?”
方仰正要说话,却被崔亦笑抬手示意闭嘴。
“这些问题没一个问到点子上的,”崔亦笑走到方仰跟前,淡淡道,“现在你听我说,不要插嘴。”
方仰点头。
崔亦笑背起手,开口道:“下毒的人,不是往阶,也不是杜鹤江——而是我。”
看了一眼方仰震惊的表情,崔亦笑平静道:“探卿中的不是穿杨散,是极像穿杨散的另一种毒罢了,晋禾澄是我的人,所以他当然会替我作证,说探卿中的是穿杨散。”
崔亦笑顿了顿,继续道:“我长话短说。从我得知玉钥匙在百步宫起,我就在想怎么拿,百步宫绝对不可能拱手相让,我便只有智取。这时恰好被我知道,往阶和杜鹤江正在为权位而暗下相斗,我便顺水推舟,替他们开了一个把矛盾挑明弄大的突破口——引入另一股势力来介入他们的权争,让他们斗得一团乱,我好渔翁得利,拿到玉钥匙。我这么说,够不够清楚?”
方仰睁着双眼,顿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崔亦笑对季探卿下的毒?晋禾澄是他的人?原来他才是想要坐收渔利的人,这一切都是他策划的?
“你……你为了第十楼,连他们的命都不顾了?”方仰愣愣道,声音因震惊而有些发颤。
“他们怎么会有性命之危?”崔亦笑笑了声,“探卿的毒既然是我下的,那么我自然能保证他性命无忧。而大哥和怀弃他们,不过是用来骗取往阶信任,让我能名正言顺插手百步宫——何来‘不顾他们性命’这一说?”
“你……你竟然把所有人都算进去了……”方仰舌头有些打结,崔亦笑的心思,完全超过了他的想象------往阶跟杜鹤江都被崔亦笑摆了一道!
“算进去是没错,但我‘算计’的,却只有两个人。”崔亦笑扬了扬眉,“告诉你这么多,你也该知道我有事要你做了吧?”
“什么事?”方仰神色复杂地看着崔亦笑——这个人,越了解,便觉得越恐怖。
“这件事原本我打算让晋禾澄做,但是我感觉怀弃似乎有所察觉,有些防着他了……我不打算让这件事被大哥很怀弃知道,所以为了不被识破,就只有你来做。”崔亦笑把一包东西递到方仰手中,凑到他耳边低声吩咐了一阵。
方仰一边听着,一边暗暗心惊:崔亦笑的洞察力实在恐怖,沈怀弃在大殿上露出的那一瞬的怀疑,这个人竟然全都发现了!
“这……这样的话季少庄主岂不是……”听完计划,方仰有些担忧道。
“有我在,他不会有事。”崔亦笑不耐烦道,“快些找到那四样玉器,那个姓沈的也会开心,所以你最好不要出什么差错。”
方仰于是不再多说,埋下头之后却又突然问道:“为什么你好象都知道那四样玉器在哪里?你从哪里知道的?”
崔亦笑笑了声,看着方仰轻声问了句:“你沈叔叔告诉了我些情况,还有……红叶院,你听说过吗?——一年前,它就姓崔了。”
方仰顿时如同被定在原地一般:红叶院“姓崔”?这个人,竟然是红叶院的真正老板?这个崔亦笑,身上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他不知道的,或者说,是天下人都不知道的?
崔亦笑也不再多说,转身朝着百步宫走去:“待拿到玉钥匙,就回扶城了。你最好提前把情绪整理下,不要让人看出什么来。探卿中毒这件事,该是什么‘真相’便是什么‘真相’——你明白吧?”
方仰默默看着崔亦笑走远,心中清楚,崔亦笑要瞒住这件事,不是不敢承认自己做过的事——他如果真的怕什么东西,也是怕的“麻烦”吧?他可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去处理季拈商和沈怀弃的心情。若是这件事被季拈商他们知道,然后质问崔亦笑,方仰绝对相信,崔亦笑一定会毫无悔意、目无愧色地承认。
“崔亦笑,我离你的距离,看来真的太远……”方仰神色复杂,他无论是武功还是心计,都差了崔亦笑太远太远了。
清晨,晋禾澄和季探卿一边用膳,一边兴致颇高地讨论着诗词。
季探卿这些年独自一人,读过的书可以说是卷帙浩繁,但能陪他探讨的人却寥寥无几。因此季探卿和满腹经纶的晋禾澄一拍即合,相谈甚欢。
一旁的往阶见了,也不知是不是受了这氛围的感染,当下就叫下人去端了棋盘来。
当终于被拖起来的季拈商被沈怀弃推到饭堂时,正见崔亦笑和往阶就着饭桌摆了棋盘对弈,不由得惊讶道:“崔大公子难得不挑三拣四,死咬着那个什么‘雅境’不放啊!”
上次看崔亦笑没对周围环境吹毛求疵,愿意坐下下棋,似乎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吧?——想到“四年前”,季拈商眼中便是一沉,但他立刻换了笑脸道:“不知道崔大公子输了几盘了?”
一看崔亦笑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季拈商便知道往阶的棋艺绝对无法和四年前那个斗笠人相比,但他就是习惯性地会去惹崔亦笑发飙。
果不其然,崔亦笑目不斜视,却只见他右手一抬,一枚棋子便直直朝着季拈商飞过去。
而季拈商则笑眯眯地看着那枚能轻松击碎瓷碗的棋子飞来,竟没有一点要避开的意思。
就在那枚棋子快击上季拈商前额之际,一只手突然探出,轻松地将棋子抓住,然后走过来把棋子放进了棋盒。
“怀弃,多谢。”季拈商一脸得意,假装伤患就是好,不管做什么都不需要自己亲自出马。
“小心我让你坐一辈子轮椅!”崔亦笑依然眼皮也没抬一下,只是盯着棋盘。
“季少庄主和沈公子来了,赶紧用餐吧。”往阶微笑道,同时打量了沈怀弃一眼,心中有多了分夺回实权的把握。
“方仰呢?”崔亦笑置下一枚棋子道。
“方大哥说他先把兔子喂了,然后帮二哥去抓只乌鸦。”沈怀弃坐下来,望着满眼的餐点立刻心情大好。
“乌鸦?”崔亦笑终于抬起了头,疑惑地看着沈怀弃。
季拈商喝了一口粥,笑着说:“我告诉他说,崔大公子一直想养只乌鸦做信使,因为崔大公子懂鸟语。他不信,就决定去抓乌鸦来一试真假了。”
“我什么时候想养乌鸦?”崔亦笑抬眉。
“你不如问问,为什么方仰会信这种胡话。”季拈商笑得兴灾乐祸。
“为什么?”崔亦笑眯起眼。
季拈商用筷子敲了敲沈怀弃的碗,沈怀弃把嘴里的燕窝吞了下去,然后道:“方大哥喝醉了……”
崔亦笑皱起了眉,缓缓道:“怎么回事?”
“昨天往阶宫主不是送了几坛酒来吗?”季拈商说,“方仰怕我偷喝,就索性把那些酒都喝了——他的酒量真不是一般的差!”
沈怀弃也边吃东西边笑着说:“是那酒太烈……”
崔亦笑轻笑了声,眼睛往门外一瞟,便立刻恢复了面无表情——杜鹤江背着手走了过来。
“各位公子都起得早啊。”杜鹤江对着几人拱拱手,但除了沈怀弃和晋禾澄回了下礼,似乎并再没有人给他的半点面子。
季拈商皮笑肉不笑地冲杜鹤江挥了挥筷子,道:“这些麻烦的场面工夫,我们不如省了吧?”
“季少庄主果然不拘小节,豪气冲天。”杜鹤江也不生气,微笑道。
“不是臭气冲天就好。”季拈商脸上笑得灿烂,心里却对这个人恨不得几剑捅过去。要不是为了解药,他才不愿意违心地和这个下毒的老不休打交道。
崔亦笑放下了棋子,抬头问道:“杜长老,不知道解药配得如何了?”
杜鹤江看了一眼那棋盘,微微一笑:“还需等些时候……崔公子和宫主的这局棋,可真是处处杀机啊!”
“等多久?”崔亦笑不理会杜鹤江的话,继续道,“杜长老,恕我冒昧,我实在对贵宫有些好奇,为什么贵宫独门圣药的解药没有现成的?难道贵宫配制圣药的时候都不会同时把解药备好吗?贵宫就那么有信心不会出现意外状况——比如贵宫的人中了穿杨散?”
杜鹤江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得季拈商不紧不慢地接了句:“或者是杜长老故意不给解药,所以编了个理由来拖延时间?”
杜鹤江看了一眼面色不善的几人,笑出声来:“老夫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下毒的人,就是杜长老啊,”崔亦笑拿出了腰间的扇子,不动声色地把玩着,“杜长老,这百步宫里能拿到穿杨散的人,除了宫主,便只有你了!”
杜鹤江冷笑一声,指着往阶,眼中全无敬意:“为何就确定是老夫下毒,而不是这个人?他可是也有穿杨散的!”
往阶面无表情地哼了声。
“因为他是我季拈商的朋友。”季拈商的话音刚落,只见金色光芒闪过,原本坐在轮椅上的季拈商竟拿着蝉翼跃起,一剑直捣杜鹤江心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