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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一个凤冠霞帔、面遮流苏的女子 ...

  •   喜玥堂。
      今日,本应该有婚宴的喜庆,新人的笑语,理应到处都弥漫着合鸣的唢呐吹奏,却早早的有了比往日还要肃然的静谧。
      花瑶一袭金丝镶边的红袍,梳着新郎倌的发髻,发上垂下一缕红色的穗子,他负手站在喜堂上,轻微一动,那穗子便左摇右摆,别致风情。
      彩夫人端坐在中堂的椅上,面上蒙着紫色的薄纱,若仔细去看,还是能辨别出那艳丽的容颜。她的眼里含着等待好戏上演的笑意,手指在扶椅上一下一下地叩击,发出令人屏息禁言的声响。
      终于,众人久候的新娘出现在门外。
      众人拣眼望去,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凤冠霞帔、面遮流苏的女子。
      渔声垂着眼,让喜婆搀扶着细细地迈进了门槛。
      花瑶的眼越过了她落在那身后一袭月白长裙的男子身上。
      是个瞎子罢,那么,自然看不出堂上的新郎,究竟是谁。
      不知你若知道了真相,可会恨我?
      花瑶转开脸,把目光放在了新娘身上。
      “既然新娘来了,便开始吧。”彩夫人忽然出声,以眼示意身边的人。
      高倌仰起头,动了动喉咙,喊开了:“新郎新娘拜天地!”
      “再拜高堂!”
      “三声对拜!”
      弯下腰的那刻,流苏散开去,渔声忍不住抬眸看去。
      在珠穗摇曳的间隙里,那张如冷石一般清丽的容颜晃动在眼前。
      花瑶的眼里嵌着一抹浓浓的讥笑,眉目间蜿蜒着冷酷的纹路,他扬唇轻笑,说了一句:“娘子。”
      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渔声却清清楚楚地看懂了他的唇形。
      她蓦地直起身,迅速撩起流苏,几乎是下意识地转头去看井兔,眼里含着满满的求救意识。她原本想问:“公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却在看到井兔唇角那抹美极的笑容时,生生地咽下那句话。
      她今日成亲,公子是高兴的吧。
      “那么,新娘敬茶吧。”高倌得了彩夫人的眼神示意,赶紧喊了一句。
      “公子……”渔声咬着唇,被喜婆硬拖到了彩夫人面前跪下,眼里滚动的泪珠也在这时猛然地掉落,嗒嗒地击碎在地上。
      公子,渔声终究还是,想要见到你快乐的样子。
      即便,就此付出渔声的一生。
      也是,无怨无悔。

      喜堂早已撤下,观礼的人群散尽,彩夫人走了,连新郎也走了。
      惟有她,举着那杯冷却了的奉茶,跪在原地。
      她跪地奉茶的时候,彩夫人冷眼看着她,迟迟不接。
      “你若是不乖乖听话,我便把你的井公子赶出庄去。”临走时,彩夫人在她耳边恶狠狠地道,“一个瞎子,若出了这庄,你可以为他活得了?”
      她满脸的泪痕,面上却无任何表情。
      “恨他吗?”耳边忽然传来说话声,渔声一惊,转头去看,却无半点人影。她忙四下找开,却真的没有任何人在这里。
      是幻听罢。
      她仍在原地跪着,心下却有了惶惶然。
      “在这里呢。”头顶轰然响起低柔的声音。
      渔声抬头望去,那房梁上坐着一个人。眉梢清明,面容冷然。腰间长长的黑色绸带垂落下来,在空中晃晃悠悠。渔声好似听见了一阵奇怪的花铃声响,伴着一股花香飘荡在这喜玥堂里。
      叮叮当当,声动摇曳。
      “你是何人?”她问,声音嘶哑。
      “我叫阿梨。”梁上的人俯眼看她,笑着说,“你必然是恨的吧?”
      渔声不懂他说的是什么,却在他问那句话时,忽然想到了井公子。不等她回答,梁上又传来了说话声。
      “你知道真正的新郎去哪了吗?”他停了停,笑看她一眼,接着道,“听说,被卖去‘华天’了。”
      哗啦一声,她手里的奉茶摔在地上,四下裂开,那茶水蜿蜒而去,洒了一地。
      她惊愣在原地,本僵硬的身肢一下松软开,继而倒在一地碎片上,只觉天旋地转。
      华天,华天……
      她的心里,反复地念着这些字。
      有谁不知道,华天,是男倌之地。
      画大哥居然被卖去那里?
      “为什么?”许久,她才嘶声问出一句。
      “不如,去问问你的井公子。”
      她抬起头,满脸惊愕:“你说什么?”
      “不懂吗?替你提亲的是他,新郎却被卖去‘华天’,换成了花瑶,你的井公子是花瑶带回来的人,若是花瑶想要你,他会不给吗?”
      花瑶,要她。
      井公子,骗了她。
      一切,都是公子布的局。
      那梁上的人,说的是这些吗?
      可是——
      “怎么可能?公子不会这样做。”她摇头,笃定地否决了所有想法。
      阿梨呲笑一声,拿怜悯的眼神看她:“那你想,如今你在这受苦,你的井公子又去哪里?”
      “公子他……”想起喜宴散尽,那人离开时的样子,渔声只觉无言反驳。
      “他必定在花瑶那享受着‘谢媒宴’吧。”
      梁上的人忽然跳下,轻盈地落在地上,衣袂翻跹间,抖落了一室奇异的清香。
      渔声趴在地上,眼帘映进那人黑靴上绣着的一朵叫不出名的白花,隐隐的,只觉得心脏闷痛,仿若虫茧。
      她定眼看着,那白花用银色蚕丝密密绣成,花心一团蝶蛹的纹路,辨别不出材质。
      “公子不是那样的人,他不是。”她说。
      喃喃地,她又来了一句。
      “就算他是,我也不恨他。”
      他俯下头,满眼冰破的笑意,冷冷道:“就算你不恨他,也要毁了他。就像,你的画大哥那样,把井公子也卖去‘华天’吧,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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