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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两百年了,就让一切化为灰烬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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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走吧。”
这已然死寂的高崖忽然响起流荒当歌的声音,循声望去,那个金衣玉靴的男子站在远处,曳地的白花,映着他忧戚的面容。
“哥哥,我原谅你了。”他重重地,又说了一句。
“井歌。”井兔仰首看他,“井歌。”他一声一声,喊得极轻。
“那时候,我也是甘愿要给你吃的,你是我的神,我不能看着你死,我不能忍受你把我留下来。两百年了,从微洗牢房那场大火开始,你便为了我而活,为了别人活,你何必要把苍生担下,这些于你又何干?你说你会救活我,你做到了啊哥哥,我没有心,你便把心给我,你怕我寂寞,把白妖推给我,你要我爱她,也要她来爱我,你要我活着,也要她活着,这么久了,你做的还不够吗?我早已不是当年葬身火海的小小井歌,我是流荒城主,名唤流荒当歌,我已经有力量保护我自己,我不需要你了,你懂不懂?”
“井歌。”
“哥哥知道当年我为什么要离开织墓崖躲开你么?我发现了啊,哥哥,我是在用你的心,爱着那个叫白妖的女子。我是妖孽,你却是神,我怕你为了我,毁了你自己。”
“井歌。”
“我答应你,会好好爱她。”流荒当歌朝他们走来,他拉开白妖,用了不容拒绝的力气,他揽着白妖,紧紧地。他在她耳边说:“你也答应哥哥,会来爱我,对不对?”
白妖,求你答应,求你,让那个人好好活下去,像他所希望的那样。
好不好?
白妖掩眉轻笑,那斑白的眼里,忽然谁也没有,她推开流荒当歌便走,头也不回。
“白妖。”身后,传来井兔的声音。
她没有停。
“白妖,你也要我走么?”他问。
“如你所愿。”她消失的瞬间,仿若融雪,一身凛冽的白化为虚无,再寻不到。
“白妖,画角,宴朝欢,白桃。”流荒当歌一字一句念着她的名字,“白妖怪,小白桃。”念着念着,那忧戚的目上盈满泪水,胸腔里堵塞着无法言喻的闷痛。
我啊,是在用他的心,承受你决裂的痛楚。
你要死,我不敢阻止。
如今你若自毁,我也是救不回你的。
可我,只能舍弃了你,来换回我的哥哥。
我不能容忍我的神在我眼前死去。
两百年前这样,如今也是一样。
“你也要我走么?”井兔喃喃自语地又问了一遍,他迤逦站着,满发白雪。
哥哥,你已经是个瞎子,你看不见她离开的样子,她是要与你我决裂了,是我们伤了她的心。可我不能告诉你这些,因为我要你活着,去过没有流荒,没有织墓,没有微洗,没有井歌,没有刺啬,也没有白妖的生活。那是,属于你自己的生活。求你,走吧。
“求你,走吧。”他张口,却发出白妖的声音。
“哥哥,你走吧。”他用自己的声音,又说了一遍。
他知道只有这样,那人才会信以为真。
“嗬嗬嗬嗬嗬……”井兔抬眼轻笑,他指捏桂花,步履踽踽。
他看不见,他离开织墓崖的那刻,早已枯萎凋落的桂枝上,忽然开满了红白相间的小小花朵,每一朵花心都映着那人白瓷笑靥的面容。
这一次,她让你先走,她藏身在桂树之上,看着你走。
你责怪了自己那么久,两百年了,就让一切化为灰烬罢。
你,要原谅你自己,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