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同梦》佩子

14、第十四章：山前必有路

　　沁墨见我一副怨妇样，忍俊不禁：“谁说信不过你了？只是……我不想连累你。”说到后面竟深深叹了口气。
　　我拉住她的手，浅笑道：“你我既是姐妹，就无拖累之说。姐姐有难处，自然要分我这妹妹扛一半，说不准他日等我有难了姐姐就怕我拖累你？何况，深宫寂寞，我有幸结识姐姐这般真性情的人，是当了姐姐为亲人才处处维护，自然不会有怨言，若真有个什么，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沁墨听我一番肺腑之言，竟热泪盈眶了。握着我的手，颤声道：“暖暖……我果然……没白疼你啊……”
　　我本就怜她柔弱，却不知她也有强韧的一面，心中已动容，忙抬手帮她擦泪，含泪笑道：“可不是，姐姐莫要自己难过啊，暖暖可会心疼的啊。”
　　悦意在一旁看得也是悲戚，自己也是泪如泉涌，忙从怀里掏出绢子给我们拭泪：“哎呦，怎的哭成这样呢？”
　　抽抽噎噎不知哭了多久，沁墨才开始跟我说了事情的始末。沁墨是极爱乐理之人，琴曲本就弹得出神入化，老天甚是垂怜，赋给她一副好嗓子。偏着天赋异禀竟也害了她。月前，沁墨偶到明湖畔抚琴，不料竟巧遇丽妃和他的弟弟，也就是那个“第一才子”大理卿苏轼。沁墨以一曲《朱砂泪》引得苏轼倾耳细听，并赞不绝口。丽妃便就着七巧宫宴，想“提携”沁墨。
　　哼！我倚着湖心亭朱红的栏杆，冷笑不止。丽妃虽得圣宠，但是始终不是皇后，到目前也没见她与哪个“姐妹”走得近，她怕的是到时选秀以后，新人一来自己就斗不过那些欲除她而后快的人，而为自己拉帮结派吧。以沁墨的才情和姿色，得宠不是难事，到时她便可多一个爪子了。饶是她家世背景多么显赫，后宫始终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想她也是个聪明人，才物色到沁墨这样的人物来“提携”吧。沁墨也是个冰雪聪明之人，自然知道丽妃醉翁之意不在酒，百般推脱，却不敌丽妃的身份地位，无奈之下便屈从了。
　　沁墨抚着她的爱琴，戚戚然道：“本来今日丽妃要和皇上一起来听曲的，怎料半路上出了些急事没来成，丽妃才让我改到七巧宫宴再御前献艺。”我见她指尖微动，一腔愁绪流淌在琴音里。
　　“唉……”我不由得叹气：“姐姐的心事我自然知晓，可是……这也是难躲的劫数啊，照这样看来，丽妃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见招拆招吧。况且离那个劳什子七巧宫宴还有个把月的时间。我再给你想想对策。”
　　再说几句体己话，天色暗了下来，我们就在湖畔辞别了。多年后，每当我想起那天黄昏明湖波光潋滟的湖水，就会想起当时沁墨望向我的水眸充满了信任，依赖……以至于我还是无法相信沁墨最后对我所做的事……
　　一路走回映秋苑，我神思恍惚，不知不觉竟一头撞到了……一堵墙，不那应该是一个男子的背。
　　我急忙低头道歉:“大人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那身着绛紫色宫袍的男子转身看着我的头顶笑道：“看来我们当真有缘。”
　　我听着这声音有点耳熟，忙抬头看去。眼前这一身莽虎宫袍，笑容温润如春风拂面的男子不就是那个号称“第一才子”的苏轼？那个罪魁祸首？
　　我顿时气结，瞪了他一眼：“奴婢无礼，请大人饶命。”
　　他被我瞪得不明所以，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是挺无礼的。”末了，对我微微一笑，“我不介意。”
　　如果没有沁墨的事我肯定会大大赞扬一下他刚刚那个“颠倒众生”的笑容，但是，没有如果，我心里愤懑着，想着该离他远点，否则我将情绪失控。
　　我憋着一肚子火，垂首道：“大人雅量，奴婢就不打扰贵人了。”
　　我刚迈出步子，他就挡在我跟前了，口中急急道：“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没心思跟他纠缠，闷闷地说：“朝阳宫的侍女暖暖。”
　　“哦？那你伺候哪个主子？”我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不过听他兴味盎然的声音，就知道他现在的表情肯定很欠抽。
　　我发挥我三十多年积攒的忍耐能力，恭恭敬敬地答道：“奴婢卑贱，不值大人提携。”我重重地咬住“提携”二字。
　　他显然被我呛到了，愣了，我有点慌了，毕竟这里可不比二十一世纪。一阵沉默下来，他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你不想看到我吗？”
　　我心下一惊，我没想到他会如此小心翼翼，抬头却看见他那一双天狼星般的眸子如初见我时的晶亮，暗淡下来了。我不忍，暗骂自己：这是丽妃的错，我干嘛迁怒到他身上啊？
　　我讨好地对他笑了，语气恭顺：“能见到大人的威仪是暖暖三世修来的福气，只是暖暖觉得现在就过得很好，不用劳烦大人惦记了。”
　　惦记？呃……我自觉失言，刚想改口，苏轼已经抢白了，幽幽叹道：“你也知道我惦记啊……”
　　我愣了一下，不想探究此中深意，只得装没听见，慌忙道：“奴婢告退。”然后飞也似的跑了。
　　当我再次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映秋苑门时，琉璃和玲珑早已习以为常了。驾轻就熟地扶我进内室，倒茶，顺气……一气呵成。
　　我不禁有点挫败，人家古代女子哪有像我那样随便乱奔的？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几乎天天泡在珠玑阁，跟沁墨商量对策。无论是什么法子，我们都想遍了，偏就没找着个十全十美的，眼看着七月七一点点逼近，我心里自然愈发烦躁。
　　我难道真的无能为力吗？我答应过帮沁墨的，不能轻易放弃。只是我和沁墨在宫中无亲无故，自然找不到人帮我们的，沁墨又不想让刘司书卷入这件事里，在我们焦头烂额之时，丽妃已有旨意让沁墨出席七巧宫宴。
　　犹记得刘大人听旨时的震惊，以及几个侍书和校书的艳羡，嫉妒。刘大人私下问沁墨：“你不是不想为宫妃么？为何……”
　　这没问完呢？沁墨已嘤嘤而泣，吓得刘大人手忙脚乱，我只得把事情一一道来，刘大人也不胜唏嘘：“这般看来……墨丫头也是命啊……”
　　我站在明湖畔，凉凉的清风怎么也吹不尽我闷热的心里。这七巧宫宴还有两天就到了，我……该怎么办呢？心里早已乱成麻了，焦虑想焰火灼烧着我的心，我望着碧绿的湖水，忽然有种想跳下去的冲动。
　　“主子……主子……”身后传来琉璃断断续续的喊声。我看着天边火红的晚霞，知道时候不早了。
　　转身就看见琉璃已站在身后：“主子，该用晚膳了。”
　　我看见琉璃眼中浓浓的担忧，心下一阵愧疚，却又衍生了无限的勇气。不管怎样，我一定会找到解决的方法，我一定要守护我的亲人。
　　我朝琉璃展颜一笑，轻快道：“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到对策了。今天我就去墨姐姐那里蹭饭吧。”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