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馆》Kuso san

16、【1】

　　对了，差点忘了介绍。
　　此刻坐在我右手边的——一边握着笔在纸上鬼画符——说好听点是记笔记，一边点头犹如小鸡啄米的——嗓音极具女人味、在电话里听起来特别撩人的——功课普通，但背功稳坐全班第一的——正在打瞌睡的——女孩，名叫冷轻瞳，是个一直被老师误认为把艺名写在作业本上的长发美人，那头堪比瀑布的及膝长发是她除了名字之外在南城出名的另一个原因。
　　此美人身穿灰白色印有悠嘻猴头像的带帽薄棉衫，下身搭配浅色系的宽松牛仔裤，两颊红润，下颚丰盈，戴着粉色边框的眼镜，匀称的双唇呈现着一种诱惑的亮粉色，撇开当下有些不大美观的睡姿不谈，她的骨子里还是外透着一股吸引力的。
　　冷轻瞳非常热爱蓝色，而我俩同桌的初期又是福娃活跃的时段，所以当我意识到似乎有那么个福娃是以蓝色为主——而且颜色也刚好是她喜欢的天蓝的时候，就突发奇想想给新同桌取个顺应时代潮流的昵称，但由于知识含量的过分薄弱，以至于我张口就来了句：“妮妮”。
　　这件事一度成为我高二第一学期的耻辱……当然不能否认它到现在也还是个耻辱。
　　而妮妮似乎觉得这名字很亲切，也没反对我这么叫，只不过当天下午就特意找同学借了本奥运专刊，花了半小时给我补充常识。
　　我停下画笔瞄了班导一眼，看到她正抑扬顿挫地解说着屈原跟楚怀王“黄昏订婚”的真相，不由得暗自佩服班导对于这种问题的敏感度，然后用手肘顶了妮妮一下，惊醒她之后将画好的手印推倒她面前。
　　“亲爱的，帮忙看看，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你吓死我了……奇怪的地方？唔……没什么奇怪啊，就是挺红。”
　　“……我用的红笔……我是说，比例上有没有哪里不对。”
　　“老大，我很业余的，只有临摹的东西对得上比例，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画手最在行，还问我？”
　　“诶……不是，我是想问我画的这个跟支意裙子上的那个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不对的地方？我觉得没有。喂，笑笑，我又不是过目不忘，怎么会知道？”
　　我接过妮妮推回来的纸仔细看了看，然后听到她再次昏睡过去之前撂下的话：“你要想知道一会儿下课找支意来比比不就好了。帮我看着老周啊，我再睡会儿……”
　　“放心睡，琏姐的注意力在BL上。”
　　话音一落我才发觉妮妮已经开始重新小鸡啄米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我的话，不过现在该关心的不是这个……如果我画得跟支意裙子上的手印相同的话，那好像找到点线索了。

　　风从大开的窗户涌进来，将蓝色的窗帘吹得不停鼓动，撒进屋子的光线像水一样铺在四面八方，让人几乎不忍心用任何方式去破坏。这个好不容易充满了秋天色泽的教室里，美得安安静静。
　　我闭着双眼靠在椅背上，脑子里重复着上午的一切。
　　当时下课后，我立刻找了支意来对比手印，经过几次核查之后发现自己确实没有画错：在红色手印的尾指靠近掌心的关节处，有一圈环状物压过的痕迹。
　　这个环状物的宽度大约1厘米，显然是套在尾指上的硬物，仔细看的话会发觉环状物上刻有一些花纹，似乎是某些英文字母，但是由于颜色太浅，所以单凭肉眼我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
　　妮妮猜测那是尾戒压过的痕迹，可不只是提出这个推论的妮妮，连向来不放过任何尾戒观赏机会的我都没见过这么宽的尾戒。就算有，可这尾戒粗得就像扳指一样，连男人都很少会带，更别说女人了。虽然不排除对方是嘻哈风或另类风的崇拜者，但从大体来说还是很不靠谱。
　　一通乱想之后，支意就奔去厕所洗手印，而我正难过找不到东西打发时间时，就听到门口有人在议论什么，我一时好奇就凑过去听，这才知道隔壁班也有个女孩裙子上被印上了红色的手印，现在跟支意一样在洗裙子。
　　接着整整一个早上，除了支意跟隔壁班的女孩之外，陆续有5个女孩裙子上被印上了“血手印”，一时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在全校女生间迅速蔓延开来，而学校几个女老师则一边下通知警告恶作剧者，一边安慰胆小的女学生，再一边换下了自己心爱的裙子。
　　这件事自然不简单，可我除了知道那手带着个古怪的尾戒之外，就什么资料都没了，就算有点兴趣，也无用武之地。
　　“喂。”
　　就在我脑水混乱的时候，一只手冷不丁地拍我肩膀上，吓得我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谁知道却看到阿昶一脸好笑地站在一边，我随即一个手肘撞过去，在她侧身避开之后拉长了脸道：“喂什么喂，喂奶啊？”
　　“咳……我只是叫醒你这个瞌睡虫而已。”
　　我抿嘴思量片刻，然后身手拎住阿昶领口将她拉近，拇指在她裸露的脖颈处划过一道，开口：“阿昶小朋友，你不觉得自己很容易被吃掉吗？”
　　“别碰我。”
　　不满地打开我的手，阿昶也不管我有多受伤，自顾自拉了把椅子在一边坐下，在确定四周没人之后开口道：“你不是让我查查南楼那个什么‘血手印’的情况吗？我找那几个女的问了问，她们都说自己不知道那个手印是什么时候印上去的，而且不记得自己曾经被古怪的人靠近过，周围的同学也没人知道怎么回事。我看过一个还没来得及洗的手印，印在左边裙子上，暗红色，很明显。手印的样子很奇怪，五指是虚握起来的，但是又不像是在抓裙子……唉，我语文不好，跟你说不清楚，总之看上去怪怪的。”
　　我在脸上挂着“你是好样的”的笑容，在心里则小小地鄙视了阿昶一番，然而下一秒却觉得有些不对劲，急忙开口道：“等等，你说那手印是暗红色的，而且还呈奇怪的蜷缩状？”
　　大概是在想“蜷缩”是个什么样子，阿昶沉默了足足10秒才点了点头，看着皱紧眉头的我开口：“怎么了？”
　　“……”
　　很不确定心里的想法，我只是摇了摇头并没说话。
　　如果阿昶没看错，那么她看见的那个手印就跟支意裙子上的手印不一样，她看见的手印颜色更深，手势也从五指大张变成了略微蜷曲，如果是普通的恶作剧，手印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特别是颜色方面，但是这个手印的颜色却会加深，难道恶作剧的人想暗示些什么？还是仅仅因为后来他颜料放多了有没水稀释？
　　“……喂，你对这件事有兴趣？”
　　“嗯……一般。”
　　“不符合你的个性吧。”
　　我愣了愣，看着阿昶，期待她的下文。
　　“像你这种唯‘钱’是图的人，会在没有报酬的情况下查案子？怎么想也不可能。”
　　“我那叫一切向前看，是光明积极的，唯钱是图这种词汇贬义太重了。”
　　阿昶鄙视地扫了我一眼，继续道：“我是说真的，你不是一向说自己‘不做没钱的买卖’吗？这次怎么这么好心帮学校除害？”
　　“你怎么知道这次没钱赚？”
　　笑着竖起食指在阿昶眼前晃了晃，我刚准备继续说话，就听到走廊外传来了一声女孩子高分贝的惊叫——在原本清静的空间里划破所有屏障。
　　我跟阿昶同时愣了愣，旋即双双冲出教室门，向着声源处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