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年华》蒙他

6、6

　　第二天起来，林嘉头痛万分。幸亏今天是假期，不然林嘉不只难受，还会对昨晚的行为后悔万分。怎么能因为跟宋邱赌气就耽误学习呢？不过也值得，要是再在那呆，林嘉估计自己至少要头昏三四天，算起来还很划算。
　　她起身去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大口大口喝完之后感慨宋邱这人真好命，宿醉之后有自己给他熬绿豆汤。自己呢，醒来只能孤零零的倒杯牛奶喝。真想去骂骂宋邱，她长长的叹了口气。放下杯子，林嘉想要回去再睡一觉，结果转身的时候撞到了宋邱的肩膀。
　　“喂，你怎么样？”宋邱凶凶的对林嘉说。
　　“我不叫喂，我叫林嘉，也不叫林嘉是吧。”林嘉没抬头看宋邱，她在揉自己被撞痛的额头，又想起昨晚被摔的屁股和被掐的肩膀，就浑身都疼了起来。
　　宋邱气急，林嘉现在每句话都刻意跟他表示有点强势的态度，像浑身长着细密刺的仙人掌。而宋邱对林嘉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态度归结于宋世东，也就是他爸爸的授权。这个老头子逼他出国还不够，现在又示意自己的贴身保姆这样嚣张，实在恼人。他咳嗽两声：“你昨晚想过来跟我说什么？”
　　“我就想跟你讨论一下你一个月没上学的事情。你们学校打了三次电话，我留了两张便利贴给你，你都没看到吗？”
　　“那个啊，大晚上回来的，明晃晃的让人看着头疼，顺手就扔进垃圾桶了。”宋邱满不在乎的说。
　　林嘉无语，冲着天花板白了几眼。纨绔子弟，真的是没救了。
　　“学校说你再不上学就会开除你，我想你明天应该出席一下你们老师的课。”
　　“开除又怎样，你觉得我会介意吗？”宋邱痞痞的笑了，拉过餐桌旁的一把椅子，坐上去，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的，看得林嘉头痛。
　　“我觉得你爸爸会比你介意。”林嘉难受的有点撑不住，也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宋邱的旁边，做好了长期谈话的准备。
　　“拿老头子吓唬我？恩？”宋邱依旧保持他那痞痞的笑容看着林嘉。
　　“我没有吓唬你，只是觉得如果那样，我有必要告诉宋爸爸你的情况。”
　　“对哦，你是老头子的小爪牙，肯定要事事报告的。报告有没有奖金，会不会累积？”
　　“我想你误会了，我不是你爸爸的爪牙。虽然他以前希望我事无巨细的报告你的行踪，但我觉得那样不是很好，所以自从来到LA后，我只跟宋爸爸打过一次电话，报了声平安，仅此而已。”林嘉缓口气，继续说，“你旷课的行为，还有你和不同女人夜夜春宵等等我都没有告诉过宋爸爸，但是如果你被开除，我就有必要告诉他了。宋爸爸花那么多钱还找我照顾你是为了让你来学习的，有这样的机会你应该好好珍惜。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你唾手可得，不要不珍惜。总之，我希望你能够自己解决这件事情，一个成年人这时候不应该再麻烦自己的父母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林嘉起身回房。说话的过程中她的头始终隐隐作痛，几乎一整瓶的烈酒对于平时不怎么喝酒的林嘉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她咬着牙喝完，最后还能耍个小手段逼宋邱出来，实在强悍得可以。
　　刚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就听到宋邱如同往常一样鄙夷的口气说：“那个很多人里也包括你吧，为了出国留学，你牺牲的也够多的，我都不能不佩服你了！”
　　林嘉的脚步顿了一下，她没有反驳宋邱，只是沉默，然后继续往前走，重重的关上门。
　　门刚关上，便见她重心不稳，突然支持不住，跌坐在了地上。她蜷缩成一团，双手紧紧环肩，大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整个人无法克制的啜泣。
　　无论以前宋邱说什么鄙视或者嘲笑的话，都不能打碎林嘉心上的盔甲，甚至连触及都不可能。她听之任之，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仿佛宋邱说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用旁观者的眼光处理宋邱的挑衅，也让林嘉觉得安全。她不奢求彼此间会有身在异乡的相知相惜，但是起码一个多月以来在某些程度上可以说相安无事。林嘉随意的个性让她对现状很满意，不觉得难过委屈。而她也一直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没有过多精力思考别的事情。但是今天宋邱说，你牺牲的也够多的，这样一句话，你牺牲了那么多这样的评价，就轻易而又结结实实的砸在了林嘉的心上，把她辛苦铸造的保护盔甲击碎。
　　从答应宋爸爸的建议开始林嘉就自动忽略掉所有的小情绪，不去后悔，不去叹息，为了留学，林嘉付出了她的所有。但是她不说什么，爸妈有时看着她叹息。说林嘉，苦了你啊。她就会告诉父母她很开心，她终于可以去UCLA了，以往渴求的梦境成真，没有什么苦不苦的。回来之后，林嘉就可以带着他们过上好日子。
　　但是她不说的苦痛有很多，比如现在，林嘉就要被同个屋檐下本应该和平相处的宋邱嘲讽，在他眼中她是没什么人格和尊严的，只是附属品，为了留学出卖自己。而她更应该感恩戴德他与他爸爸的施舍，双手合十，言听计从。她现在住的房子是他们的，吃的用的是他们给的，除了一辆自行车和一些自己的衣物随身的几百美金，其他没有任何东西是她自己的。林嘉怎么能不自卑，而施恩者刚刚还“佩服”的对她说你为了留学付出了那么多真是难得，居高临下，连一丝丝同情都没有。
　　林嘉感到一种被别人踩在脚底下的难堪。
　　是这样吧，林嘉知道宋邱有多么瞧不起她，其实她也瞧不起自己。可是能怎么办，生活在前面虎视眈眈地看着林嘉，它对林嘉说，要么你踏过我，要么我吃了你。怎么能输给生活，她又不只自己，还有爸爸妈妈等着她照顾。林嘉能怎么办，当那张通知书放在她面前，当宋世东诱人的条件放在她面前，当生活有对她怯懦的可能时，换了别人会这么选？林嘉选择开始新的生活，即使背负着对以往的亏欠。
　　所以不抱怨。
　　但是不抱怨不代表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可以释然，那么多的不舍和想念让她越想越难过。
　　她跟自己说，今天，就今天，让她好好难过一下，让她有多少泪都哭出来，让她尽情后悔一次，让她好好准备再重新出发。
　　明明瘦小的肩膀在不停抽动，整个人也靠着房门如落叶般颤抖，林嘉却还是倔强得哭的毫无声响。
　　门外，宋邱颓然的自言自语：“你以为他送我来只是为了让我学习吗？哪有那么简单啊？”
　　这样的一天，两人都在自己的房间再也没有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