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年华》蒙他

17、17

　　第二天中午，宋邱醒来，头痛欲裂。他已经是酒吧的熟客，服务员在发现这个屡屡喝醉的东方男人再一次喝倒后，将他安置在了休息间里。
　　宋邱跌跌撞撞的跑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听着自来水留下来哗哗的声音。
　　看着水盆的水一点一点上升，他将头深深的埋进去，憋着呼吸，10秒，20秒，30秒，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宋邱从水里抬起头，急促的呼吸着，胸腔剧烈起伏。
　　他狠狠甩头，水珠四散，宋邱低着头看漫出水盆的水沉思，不时有水从发梢低落到水盆里，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
　　那一刻，宋邱决定道歉，向林嘉道歉。
　　这会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祈求别人原谅。
　　但是他要不要向林嘉道歉，有多少诚意去道歉都已经不重要了，宋邱回到公寓看到林嘉房间空荡荡的衣橱和被清空的书架，便知道昨晚错得有多离谱。
　　宋邱颓然的跌坐在林嘉的床上，他突然想抽烟，拿出一根烟咬在嘴里，却怎么也打不着他的ZIPPO。
　　他从嘴里取出烟，捏在手里，一用劲，烟就被折成两断，褐色的烟叶片片洒落。
　　宋邱突然觉得身体被抽走了什么，只剩虚空。

　　林嘉这一段时间过得魂不守舍，她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这种状态，也许是冬天来了，林嘉想，自己可能真的还没适应洛杉矶的气候。上课恍恍惚惚，放学的时候丢三落四，导师问林嘉是不是生病了，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
　　林嘉点点头，说自己可能感冒了。
　　是的，她感冒了，而且是最严重的病毒性感冒。
　　那个感冒的全称叫做宋邱式病毒性感冒。
　　两个星期的时间过去，林嘉已经不生气了。她有时候也会站在宋邱的角度想想，自己和雷米在外人看来可能真的有少许暧昧，她为那晚宋邱失去理智的行为辩解，也许只是关心自己，中国不是有句古话吗？叫做关心则乱。也许宋邱对林嘉就是这样的，是太关心，才这样。想到这些，林嘉总想抽自己一巴掌，什么时候自己变成了这样，开始为一个伤害自己的人找理由开脱。
　　什么时候，自己变得如此软弱？
　　是哪天开始？
　　星期五下课后雷米和几个同学过来邀请林嘉，让她和他们一起去洛杉矶旁边的一个小镇度过周末。那个小镇离洛杉矶有大概200公里的车程，风景不错，更吸引人的是那里的农家小舍里有温泉。寒冷的冬天，没有什么比在温泉里舒舒服服的泡上一整天还要幸福。雷米极力怂恿林嘉，这个小姑娘这几天来一直不在状态，看起来很是落寞，雷米想得带她出去散散心，不然林嘉非憋疯了不可。
　　为了他们说什么，林嘉都是摇头，她揉揉鼻子，说：“我感冒了呢！我想周末在家好好睡上两天养养病。”
　　“那正好泡温泉啊，温泉治感冒最好了！”雷米还不放弃。
　　“我妈妈说感冒了盖上被子蒙头大睡，治感冒才最好。”林嘉和他们挥手道别，小跑着一溜烟从他们的眼前消失。
　　林嘉买了一大堆的速食带回雷米借她住的公寓，她真的打算这两天好好把自己关起来。心情不好的时候，林嘉就喜欢一个人呆着。
　　周六的早上是被林嘉睡过去的，中午起来随便泡了袋方便面凑合着当午饭，下午窝在沙发里看了几部老电影。故事乏味，画面暗黑，看着看着林嘉就睡着了。等她睁开眼，外面已经是灯火一片。
　　她拿开盖在身上的薄毛毯，起身在塑料袋里翻找一番，最后发现能吃的还是泡面。她嘟囔了一句，拿着泡面走向厨房。拆开包装，拿出面饼，放好料包，往碗里加水，林嘉端着碗走回客厅，把泡面放在茶几上，然后整个人软软的趴在沙发上。
　　泡面的包装袋上说3分钟即食，林嘉想真好，简单迅速，多好。
　　复杂的东西需要耐心等待，短暂的生命往往就这么被浪费精光。最后得到的还不一定比得上一包能够填饱肚子的泡面。
　　林嘉无聊的按着遥控器，发现没什么好看的，她关掉电视，干脆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结果，又睡了过去。再睁眼，外面的灯都暗的差不多了。林嘉打开灯，定睛看挂在电视上方的时钟，没想到已经十二点。掀开盖子，泡面成了糊糊。
　　林嘉叹气，今晚就不吃了。
　　这时候，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声音大的林嘉都怕吵到左邻右舍。她赶忙去开门，边开门边说“谁啊，大半夜的，那么晚了敲门敲的那么大声都不怕吵到别人！”仿佛习惯了，林嘉的话是用家乡话脱口而出的。
　　“你说的什么鸟语？”
　　林嘉听到普通话，心一惊，抬头看到了宋邱。她不禁张大嘴巴，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宋邱向后示意，雷米从他的背后探出身。他一看到林嘉，如遇救星，一把抱住林嘉就开始哭诉：“你男朋友好凶啊！”雷米本来好好的在他的郊区小镇度过美妙的一周，有心仪的女生陪伴，还有温泉。今天傍晚他正在美美的泡温泉，一个很凶的中国男人冲过来，就是宋邱，把他从水里揪起来就问他要人。雷米以为碰到了强盗，大喊要人没有，要钱很多。宋邱踢了雷米一脚，问他他把林嘉弄哪去了。
　　雷米这才弄明白了，这人不是冲着来的。他也镇定了下来，问宋邱是什么人。宋邱叫了一声“SHIT”，说关他屁事。雷米很正经的说不能把林嘉的行踪告诉这个凶神恶煞的人，他要保护她的安全。宋邱表情不耐，扬起手就要给雷米一顿暴打。雷米赶紧捂住脸告诉了宋邱林嘉的地址。结果他描述了半天，那个公寓该怎么走，宋邱就是不明白路该怎么走。他翻翻白眼心想这人怎么那么stupid，宋邱仿佛读出了雷米的想法，心情更不爽，一把拽起雷米去换衣服。然后带着他来找林嘉。
　　在路上，雷米小心翼翼的又问了一遍宋邱是林嘉的什么人。宋邱斜眼看雷米，回答林嘉是他的女朋友。雷米不相信，说林嘉早跟她说自己单身了，你这男朋友哪来的。宋邱说那是林嘉跟他吵架了，她一吵架就不承认宋邱。雷米点头，叹息一声，说你们这架吵了好久啊，她一年前也说过自己没男朋友。宋邱傻了，这美国男孩怎么那么单纯？
　　雷米抱着林嘉喋喋不休的哭诉，宋邱一把推开雷米，将林嘉揉在怀里，示意雷米可以滚回他的温泉里了。雷米看着宋邱想要将林嘉占为己有的表现，心想要好好给这两个小情人和好的机会，识趣的闪了。只是那么晚了，雷米回不了温泉小镇，只能孤零零的打的回家了。
　　林嘉推开宋邱：“你为什么来这里？”
　　“你罢工那么久，该回来了。我带你回去！”
　　“我不回去，我再也不会回去！”
　　林嘉关门想把宋邱关在外面，宋邱手一推就进来了。他打量了房间，确定没有男人同住的迹象。转头对林嘉说：“别闹了，跟我回去。”
　　“我没闹！”
　　“这还不是闹，你别忘了你是我的保姆！”
　　“你给我时间，我会把钱还给你们的。从此之后，我们再没有关系！”林嘉倔强的说。
　　宋邱想这女人还真不识趣。自己打听了那么久，跑到几百公里以外的小镇找雷米，强迫他带自己来找她，低声下气的求她回去。她怎么还不顺坡下驴？还跟自己越来越强，脾气有够不好。
　　猛然间暼到茶几上糊掉的泡面，宋邱皱眉，说：“你就吃泡面，这两个星期都是这样的？你怎么照顾自己的？！”
　　“我怎么照顾自己不用你管，我的事不用你管！”
　　“怎么能不管，说到底你还是我的保姆，别忘了，你还要照顾我两年。”
　　“我说了，我不会再当你的保姆，不会再照顾你了！”林嘉走近宋邱，仰起头怒视宋邱。
　　看着林嘉充满怒意的大眼睛，宋邱还是觉得可爱，他心想，这不是没救了，连她恨自己都会觉得可爱。
　　宋邱告诉自己，今天他是来和好的，不是挑起新一轮的战火。
　　他有些谄媚的笑着：“好好，不生气不生气！林嘉乖，不生气啊。你不照顾我没关系，可是你照顾我那么久，我总要回报你吧。你给个机会，大人有大量，回家让我照顾你，好不好？”说完，拥林嘉入怀，拍拍林嘉的背，摸摸她的头，像哄被激怒的小猫咪一样。
　　安慰她，哄她，亲抚她，说带离家出走的她回去。
　　“林嘉乖，跟我回去！我们回家好不好？”没听到林嘉的回答，宋邱又问了一遍。
　　被宋邱拥抱在怀里的林嘉，她的头靠在宋邱的胸膛上。她那敏感的听觉又听到了自己的心跳，还有宋邱的心跳，以同样的频率和力度一唱一和，仿佛协奏曲。她被心跳声和宋邱怀里的温度覆盖，全身上下完完全全的感受到电流穿过。
　　她突然就哭了，当听到宋邱说回家的时候。以前，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林嘉和宋邱从来只叫他们住的地方为公寓，刚开始的时候宋邱更是远离那里，让林嘉觉得那是宋邱在远离自己。后来慢慢的，随着她和宋邱关系的变好，宋邱呆在公寓的时间越来越多。现在宋邱说回家，这是第一次宋邱主动说家这个字眼，他说带林嘉回家。在林嘉的认知中，家是和爱的人一起的地方，有爱才有家。
　　他说回家是否说明他们之间有爱？
　　她任宋邱哄着她，听着他不断说带自己回家。他一遍一遍耐心的问林嘉，我们回家好不好？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
　　宋邱说回家，是不是意味着他现在的心意与林嘉相通，他们有着一样的期待？
　　这样方式的认可，比什么样方式的道歉都有意义。
　　在宋邱的怀里，林嘉轻轻啜泣。
　　她有些撒娇的捶打宋邱的肩膀，宋邱则微笑着把她抱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