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人》暗烟菲华

5、人界；祷问室

　　五 人界
　　“我是什么样子？”
　　每经过一处湖沼，我总驻足。水中的人脸是那样陌生。在今天之前，我并不认识它。稚童的脸庞，细瘦的手腕，流水色的头发，微红的肌肤，漆墨的眼眸。我拼命回忆，却想不起自己以前的容貌。
　　“我是什么样子？”
　　我问每一个休憩的旅人、田间的农夫、洗衣的姑娘、盘坐的老人、买卖的商人，我问他们，犹如询问一面名为真实的镜子。然而，他们只会说“去，小孩！”，要不就是“别捣蛋，小鬼！”。没人乐意搭理我。也许他们认为这只是一个十岁小儿的突发奇想。
　　在人间，大人们不相信孩子的智慧，不知为什么。

　　六祷问室
　　少女黑发黑眼，战战兢兢地跪在神像面前。那是拥有善良和邪恶两张脸的难近母。
　　整个神殿像是睡死了一样，任凭少女如何呼唤，都不曾惊醒。我看见难近母祥和的半脸退入烛光的阴影中，留下可怖的另一半，瞪着青眼，露出獠牙。
　　我被熏烫的南风吹到这里，又被风儿留在此地。现在，我因为好奇而悄悄挨近那少女。
　　少女的声音犹如流水：
　　“慈悲的神，请听听您卑微的仆人、我的声音！请将这魔鬼从我身体里赶走！我知道自己犯了罪，犯了杀人和弑父双重的大罪！即使我不曾有这么可怕的念头，我的身体也犯下了洗不去的罪！神啊！我不祈求您的宽恕，只望您不要抛弃我。我已经是可怜的孤女。惩罚我消灭我吧！但不要丢下我不回答我！神啊！”
　　少女深深的伏在难近母的脚下。难近母依然一脸凝固的喜怒，毫无表示。神像是没有心的，所以它们不言语。世人却将这沉默当作通往天国的暗语。
　　我正欲离去，却见不幸的人儿浑身发抖，仿佛被早春的淫雨淋得寒冷难耐。无尽的夜里似有连绵的雨声，我听不真切。这时一道闪电划过黑夜，把阴冷的神殿照个透亮，随即又重新丢入黑暗。
　　我闹不清发生了什么。
　　只见少女的发髻散了，神情变了。她的眼睛，黑棕色的美丽眼睛，发出火焰般的金色光芒。当我意识到自己挨近的已经不是先前那个纯粹的灵魂而急欲逃逸时，我的魂与身体失去了联系。然而，我依然记得那双眼睛，金色的眼睛，我曾经见过它两次：一次是在金翅鸟的背上向大地俯瞰时，一次是那个俊美的林中罗刹让我触摸他的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