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月,温润成歌》孤单Dwight

21、【看不到明天，就是永远】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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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澈醒来时第一眼看到满眼血丝的马杰安，他紧紧攥着她的手，没有来得及处理的左肩上，血已经渗透出拳头大的血团。
　　她皱了皱眉，却并没有把手抽出来，只是眨了眨眼睛，又抿了抿嘴，抬起另一只手揉上马杰安紧皱的眉头。
　　“好啦我没事，低血糖而已嘛，总是皱着眉头就不帅了。”
　　可是那个时候，马杰安心里一片空洞。
　　他只见过活蹦乱跳的她、热情开朗的她、健康活泼的她，他以为他见到过的就是全部，他以为他已经足够了解她，可是他太相信自己了，他忘记了对面这个笑着揉他眉心的女孩子笑着的时候不一定是在笑着。
　　他很失落。
　　这样的不了解让他很自责并且越发的不自信。
　　这样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承诺给她一辈子的幸福呢？
　　简澈的手指触上马杰安眉心的时候，他仍能感觉到女生指尖的凉意。
　　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张微笑着的脸上突然变得湿润起来。
　　一句“怎么了”还没来得及问出口，自己已被简澈拉到更加靠近她的位置，感觉到她把脑袋埋在自己胸前，感觉到病号服胸口部位的潮湿晕开越来越大的面积，然后是真实的触感，抓着自己的冰凉的手，贴在胸口的滚烫的脸颊，以及，慢慢颤抖着的无声的哭泣。
　　听到她一遍一遍重复说着“对不起”的时候，他觉得心脏痛得有些受不了，心跳一下一下冲到脑子里而后炸开。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他想问她到底怎么了，心里问了千万遍，可是一遍也问不出口。
　　他想，这个时候该把安静留给她，让她痛苦。
　　一定是伤及内心的事情。
　　一定是很严重的事情。
　　一定是······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深陷在爱情中的人，总会格外在意爱人的感情，总会敏感、总会变得斤斤计较、总会忍不住多愁善感、总会下意识地无理取闹。
　　譬如，明明只是猜到让女生哭泣的人一定不是自己，心里疼痛的同时却因此而毫无理由地难过起来。
　　什么时候，在她的世界中，才能不再是局外人的尴尬身份。
　　可是，难过的马杰安还没来得及难过，就听到胸前的人停止了哭泣，仰头认真地对自己说：“马杰安，如果我从来没有爱上过谁就好了，我就可以一心一意地喜欢你了。”
　　马杰安想起了江亦凡，那的确是个足够优秀的男孩，他怔怔地看着她，被她认真的表情打碎了心脏。
　　简澈冰凉的手指离开了他的身体，他听到她低沉的声音：“你知道吗，我亲手把我的爱情推开了。”
　　她开始笑，慢慢擦干眼泪，还半开玩笑地抱怨自己哭起来的样子丑得吓人。
　　马杰安伸手帮她整理散在额前遮住她红肿的眼睛的碎发，发神经一样学着他的语气说：“你知道吗，你让我看不到明天。”
　　简澈愣住，抬头看他，却只看到他满脸微笑的样子，仿佛那句话只是来自她的幻听。
　　当简澈恢复了平日里活力闪耀的样子，当她冲出病房为他找护士处理伤口的时候，她没有听到来自马杰安的长长的、长长的叹息。
　　终究，没有答案。
　　关于他的爱情。
　　关于他的······越来越模糊的明天。
　　而当简澈看着匆匆赶去病房为马杰安处理伤口的护士陈蜜的背影时，她居然在心里庆幸，那句话，幸亏自己没有说出口。
　　“如果可以，你愿意等我么？”
　　等我彻底忘记过去。
　　等我的心里真的满满的都是你。
　　等我那么想、那么想和你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的时候。
　　我们就在一起吧。
　　可是她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在这个世界上，我又有什么资格拿自己不确定会兑现的承诺去阻止他继续追寻自己的幸福呢？
　　易希臣一个人躺在江亦凡卧室的床上，床边的桌子上摆着还在冒着热气的牛奶。
　　江亦凡走进来。
　　“醒了？”
　　易希臣只是笑笑，坐起来耸耸肩。
　　“心情不好么？为什么连续好几天去喝酒？不像你啊······”
　　“没有啊，我只是······太久没有回来的关系吧······”
　　江亦凡拿起桌上的牛奶递过去：“其实，你不用什么事情都瞒着我的，也不用因为我的关系去委屈自己放弃什么。你为我放弃了那么多，都不肯给我一次机会为你放弃什么。”
　　易希臣接牛奶的手停住，他看向江亦凡，而这个在他面前一向嘻嘻哈哈的清秀男孩正满脸忧伤地看着他。
　　“哥，你知道吗，当年，她有多难过。你不该因为我而伤害她伤害你自己的。”
　　“······”
　　“她不会再回头了，我早就告诉她真相了我早就告诉她其实那个时候你是喜欢她的，可是，她说，这样就够了······”
　　易希臣的拳头在被子下紧紧攥起。
　　“她说够了，她不会再回头，她只是习惯了从小把你当做神一样的去崇拜可是却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你。”
　　牛奶杯里飘出最后一缕热气。
　　“现在，已经太晚了。”
　　“我没有想要······”
　　“你没有想要挽回吗？那你为什么要喝酒？你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为什么变得像我一样傻？！你是我哥啊，你是我成熟稳重的哥啊！”
　　易希臣低下头。
　　“我没有怪你爱上她，哥，我只是······我只是很生气为什么一开始你不告诉我、为什么一开始你要放开她！这么久的时间，久到我们都习惯了等待，忘记了真爱。”
　　“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哥，你也是受害者。不过记不记得你对我说的，有些爱情，天生就是那么脆弱，脆弱到遇到空气就会死去，所以我们只好牢牢把它记在心里。”
　　江亦凡接过易希臣手中已经冷掉的牛奶，杯子上还带着易希臣的体温。
　　“牛奶凉了，我去帮你热一下吧。”
　　他走出卧室，走下楼梯，走进厨房。
　　一路的脚步声像是来自他胸腔的叹息。
　　爱情真的是个让人无可奈何的东西，这个世界上又怎么可能所有的爱情都那么完美，怎么可能我爱上你就可以和你在一起。
　　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也许他们还可以像小时候一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托着她的脚去翻墙头，他帮她背起沉得要命的书包，他送她一朵棉花糖她都会开心地笑，他带着她手编的项链，他唱着为她写的歌谣，他被她使唤着打扫卫生，他牵着她四处乱跑，他在她的世界里留满痕迹，他对她说长大之后我会娶你。
　　只是她忘了而已。
　　只是她更喜欢安静坐着，只是她更喜欢背着书包，只是她更喜欢吃街角的烤红薯，只是她更喜欢另一个人戴上那条项链，只是她更喜欢听竹箫吹出的长曲，只是她更喜欢干净的男孩，只是她更喜欢家后的花园，只是她更喜欢她的世界仍旧是纯白的一片，只是她更喜欢那句小孩子的承诺只是在过家家的时候才能当真。
　　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他没有意识到什么在悄悄改变，他忘记了他们的身后还有那个温文尔雅的少年，他忽略了所有人都会爱上谁，他还没有学会，原来爱情这么公平，却又这么不公。
　　只是接受了而已，接受了那个时候的他那个时候的她。
　　只是接受了那个时候的简澈悄悄喜欢上那个时候的易希臣，可，现在的江亦凡仍旧觉得难过，只是接受了而已，却无法轻易平息。
　　从前，他曾无数次怀念过的从前里，原来在他们的故事里，他曾是那么碍手碍脚的局外人。
　　杯子在厨房里碎成一片琉璃，江亦凡直起身，拧开水龙头拼命冲脸。
　　原来，我也会变得这么小气。
　　可是，早就已经来不及了，我们都来不及了。
　　他想起了那个年轻的军官，连他的大哥徐一承都忍不住对他赞不绝口。
　　文凭很高，家教很好，专业优秀，前途光明。
　　细心体贴，性格率真，品行端正，温柔多情。
　　完美，太过完美的评价。
　　而让他恐惧的原因，其实不是这些，而是，在他出现的时候，江亦凡清晰地感觉到简澈在慢慢走远。
　　是啊，总有一天，她会不再属于自己。
　　总有一天，她该找到自己的幸福。
　　同一时间。
　　坐在病房门口出神的简澈。
　　躺在病床上侧过头盯着窗外出神的马杰安。
　　坐在卧室里抱着头出神的易希臣。
　　蹲在水池边看着玻璃杯碎片出神的江亦凡。
　　同一时间，如同时间就此定格一样，所有人都停留在那个忧伤的动作、那份忧伤的心情里。
　　什么时候可以改变？
　　什么时候可以忘记？
　　什么时候可以不爱你？
　　什么时候？！
　　已经等待了太久了，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已经忧伤了太久了，什么时候才是幸福。
　　已经停留了太久了，什么时候才是开始，互相拥抱，或是彼此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