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劫难逃》简思·弥

2、等待的滋味

　　当轩和小苒走出瑞金医院大门，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华灯初上，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她们并肩走着，没有说话，大概相隔一个拳头的距离。

　　“医生说爸爸的身体状况维持的很好。”轩打破了沉默，“小苒，你要对爸爸有信心，他那样坚强，我有预感他一定能醒过来的。”

　　小苒仿佛没有听见自顾自的朝前走，眼看前方路口转了红灯，小苒仍然没有停下。一辆车呼啸而来。

　　“小心！”轩一把拉过小苒，车子几乎擦身而过，“你怎么了？是在担心爸爸吗？”

　　小苒突然靠在轩的肩膀哭诉起来：“七年了，爸爸躺在那里已经七年了。我不能没有爸爸，轩，你知道吗，爸爸这个样子，我那里也去不了。我要怎么办？告诉我，我要怎么办？”

　　轩多想把小苒拥入怀中，可悬在半空的手臂在犹豫，最后她选择垂下双臂，任小苒的眼泪浸湿自己的肩膀。路上的行人虽然不多，但每一个路过的人都用诧异的眼神盯着她们。

　　“好了，”轩拍了怕小苒的肩背，言语中仿佛有能让人平静的东西，“别哭了，我们回家吧。”

　　小苒，果然不哭了，轩牵起小苒的手，朝回家的车站的方向走去。

　　看见她俩牵着手的背影，仿佛教人记忆起20年前，那两个五、六岁小姑娘的故事来：

　　幼儿园放学了，小小苒冲出教室，一路小跑回家。“等等我！等等我呀！”后面追着的是小轩。由于父母工作很忙，幼儿园和小学离家不远，这姐妹两很小的时候就得自己照顾自己……

　　“哎呀!”追上来的小轩一把抱住小小苒，由于没有站稳两个人摔到在田野边的小路上。那时，幸福的一家四口还住在青浦乡下。

　　“呜呜呜……”小小苒首先放生大哭。

　　小轩忙把压在身下的小小苒扶起来：“你受伤了么，在哪里？让我看看……”

　　“啊！”泪眼模糊的小小苒突然指着小轩刚刚抱着自己的手臂尖叫起来。

　　原来，被小轩保护着的小小苒并没有受伤，而小轩的手臂却受伤了，留了好多血。

　　“你疼吗？”小小苒问。

　　“不疼，”小轩答道，“只要小苒没有受伤我就不疼。”

　　“给！”小苒递去她最心爱的花手绢，“恩……还是让我来帮你包包吧。”五岁的小朋友管“包扎”叫“包包”。说着，小小苒把花手绢折成一个三角，在小轩手臂受伤处包了一圈，然后扎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小小苒看着自己的成果开心的笑了，小轩看见小小苒甜美的笑容也笑了。两个人就那样肩并肩，只差一个拳头的距离，走在田垣上。夕阳落在田间是那样绚烂和安宁。

　　“小苒，你现在可以叫我姐姐了吗？”

　　“为什么要做我的姐姐？”

　　“因为我要保护你。”

　　“为什么要保护我？”

　　“因为小苒很可爱啊。”

　　“那好吧，不过我只在没有人在时候叫你‘姐姐’。”
　　……

　　“小苒，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为什么要牵我的手？”

　　“因为我要把可爱的小苒握在手心。”

　　“那只让你握一次。”

　　“轩！”

　　“不是说在没有人的时候叫我姐姐？”

　　“姐姐！”

　　“什么？”

　　“不要告诉爸爸、妈妈你是怎么受伤的好不好？”

　　“恩。”

　　“那你要怎么说？”

　　“就说玩游戏时，不小心弄伤的。”

　　“姐姐！”

　　“什么？”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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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

　　“什么？”

　　“对不起。”

　　儿时的对话在此时重叠。公寓的电梯里只有小苒和轩两人。

　　“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轩不解地问。

　　小苒似乎要说些什么，但只是耸耸肩。

　　电梯停在12楼，家的那一层。小苒拉住要走出电梯的轩，认真地说：“不要再等我了，我知道等待很苦。”

　　轩微笑着拉出小苒，“不，一点也不苦。”

　　对你来说等待难道是甜蜜的吗？小苒心中暗想。

　　“明总，请签字。”西安，开元大厦顶层的一间豪华办公室里，一位俊朗的男秘书把一叠文件递给坐在办公桌后的明玄。此时的明玄脱去了学生时代的稚气，早已出落成干练、精明、叱咤职场的白领女性。明玄，正是小苒苦苦等待的玄，在那冷漠的容颜背后是否还留存着当年对小苒的承诺呢？

　　玄没有抬头看男秘书，只是扫一眼文件然后签字。

　　男秘书拿起玄签完字的文件，继续说：“明总，后天去上海的飞机票已经为您和柯总订好了。”

　　“好。”玄总算是吐了个字，仍没看男秘书一眼。

　　“明总，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玄一摆手，示意没有其他事了，男秘书会意退下。

　　没多久，玄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

　　“请进。”

　　“小玄啊，去上海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哦，是舅舅。舅舅请坐。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柯总那边也应该准备好了。”

　　“嗯，很好。这次竞标我公司志在必得，有你出马，舅舅一万个放心。”

　　玄挤出一丝笑意，这样的笑容已实属难得。

　　“你知道舅舅这次为什么派小柯和你一起去吗？”

　　玄摇摇头。

　　“你们都是年轻人，应该会有不少共同语言，小柯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呵呵呵，舅舅以后的事业就交给你们了。”

　　“舅舅，不是说我不想这么早考虑个人问题嘛。”

　　“好好好，你们年轻人的事舅舅不插手。不过机会难得噢。好了，你忙吧。艾，姐姐、姐夫去世前把你交给我，我的担子可不轻啊。”说着，玄的舅舅走出办公室。

　　剩下了玄一个人。她从皮夹里摸出一枚叶子，那是榆树的叶子，暗自念叨道：“小苒，你还在等我吗？”

　　“轩，你做的红烧带鱼真好吃，还有这个蟹粉狮子头，还有那个白灼芥兰……哇，都这么好吃。”小苒兴奋得喊着，玄不在时，或许只有轩做的好吃的才能让她找回些许的快乐。

　　“好吃你就多吃一些吧。”轩看到小苒吃东西的样子高兴极了。

　　“轩，你也吃呀，光看着我干什么。轩，你不当大厨太可惜了。”

　　“噢，我马上要去公司加班。”

　　“怎么刚下班又要去上班了？”

　　“投标会下一礼拜就开始了。这次参加项目竞标的有十多家公司。我要把这些公司的具体情况熟悉一下。”

　　在小苒刚刚考上复旦大学管理学院的时候，轩已经在为找工作四处奔忙。轩的从业经历十分丰富，当过超市收银员，当过银行出纳，当过酒吧调酒师，帮人合伙开过出租车，甚至有很长一段时期她在摆地摊。而现在，她是上海国际招标公司的项目部部长。

　　“哦……”小苒沉默了片刻，继续说，“让我陪你去吧。”

　　轩惊讶地看着小苒。

　　小苒认真地点点头，递给轩一个天蓝色的礼物盒：“今天是你26岁的生日，我记得十年前你的生日愿望是十年后我能陪在你身边。”

　　生日，我居然把自己的生日忘了，轩心中暗想，也是啊，自从小苒和玄在一起，就没有人再为我过生日了，十年前的事，她还记得。

　　“打开礼物吧。”小苒望着轩，轩的热泪快要按耐不住了。

　　“嗯。”轩打开礼物盒，是一条银链，链坠是一枚银色的小叶子，榆树叶子的造型，在叶子的叶柄处镶着三粒白色的水钻。轩开心地带在颈间。

　　“果然轩带着也很漂亮啊，你看！”小苒把脖子里的银链取出来。银链上也有一片榆树叶造型的坠子，只是叶柄没有水钻，在叶子的心脏部位镶着一颗，像一滴眼泪落在了那里。

　　“这两条链子可是绝版噢，”小苒叙述着两条链子的故事，“老板娘本来要自己留一条的，我央求了半天她才肯卖给我。那时候就想，轩一定会喜欢的。”

　　“谢谢。”轩吻了小苒的额头，热泪已经夺眶而出。小苒有些尴尬，可她看见轩幸福的样子，也就不把刚才轩的举动放在心上了。

　　两个人整理完餐桌，便一起去轩的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