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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硫磺与火Ⅸ ...

  •   7月31日

      夏日行之将盛。乌云如峰,明暗和棱角都分明,压在西方的天边,却被炽烈的落日撕开一角。橙红如血的光芒像是在燃烧,漫上连绵的黑山,蜿蜒成一条火带。而黄昏正在缓慢地吞食白昼,火焰逐渐消去,仿佛被阵雨的预兆所压制,无所不能的恒星也只能转向人眼无法所及的、地球的另一侧。

      这景象正映在松田阵平的眼中。他眯眼,透过墨镜的镜片,目送太阳隐没在东京的天际线之下。暮色陡然地降临了,像是蔓延的雾,由远及近涌进这座城市。他所在的街道上,橱窗玻璃所反射的光芒由橙色缓慢地转变为灰蓝,路灯一盏接着一盏地亮起来,却并不能像光明仍存时一样映亮全部的道路。他穿过黑暗的缝隙,走进街边的电话亭,插进IC卡,准确无误地拨出了一个号码。

      拨通,挂断。对面拨回来,也自行挂断。如此重复三次,松田接通最后一次电话,敲了两下话筒,对面传来一声响指;一切正常。

      “最近怎么样?”松田阵平问。

      “没受伤。他也一样。”降谷零的声音伴随着呼吸音从对面传来,“好消息是和线人已经完成接头,坏消息是俄罗斯当地的非官方情报组织要么和□□关系过于紧密,要么是克格勃的遗产或者干脆就是克格勃——我指的是FSB(俄联邦安全局)。我正在想办法介入其中。你呢?”

      “一切正常。”松田答道,“除去我的室友接到了一起炸弹预告,然后爆处组、特殊搜查三系和搜查一课的专案组一起加了半个月班之外。为什么通缉令撤掉了?”

      那边沉默片刻,松田阵平耐心地握着话筒。“这和我今天要传递的情报有关。”降谷零开口,“东京有‘某件事’即将发生。”

      松田挑眉,尽管对方看不到:“就这些?”

      “具体是什么我正在调查。”降谷零不和他一般见识,“组织似乎将在东京制造混乱,同时以此为掩护做些什么——更具体一点,是转运一批物资;而且这件事保密程度还很高。证据就是往东京调动了一部分预备代号成员,却没给我们指令。”

      “除此之外,琴酒没拿到新任务,却被要求待命;贝尔摩德的拍摄已经结束了,她本人的后续工作也很快会完成。”这种事情在女演员的剧组里打听一下就能知道,他补充道,“而且,寇修也在东京——他会来接应我,以及充当本次任务的行动总负责,这是目前在东京的一位代号成员给我的消息……寇修之前说过有东西‘会在东京转港’,我本来以为是军火;但如果只是军火,不会有这么大的阵仗。”

      “他会和这件事有关吗?”松田阵平道,“他好像除了……杀炸弹犯以外,也没做什么额外的事?”

      “如果他就是那个负责引发混乱的人呢?”降谷零反问,“还有普罗米亚——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喂喂喂,我可没隐瞒你。”松田眯眼,“怎么,调查有进展?”

      “都说了正在进行,不过目前还是有一些有价值的情报。”降谷零用稍带得意的口吻说,松田很熟悉,这正是他在警校课上举手抢答问题的语气,“首先,由于普罗米亚组织的神秘主义行事作风,不能确定他是否曾经参与其中的活动。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一个形迹可疑、武装完备的人’在俄罗斯一直在寻找普罗米亚组织的踪迹,使用的假名是寇修,我打交道的情报系统可以作证。第三,普罗米亚组织曾在圣彼得堡被武力袭击,没有任何一个敌对组织和官方势力对此宣布负责,认定是个人行为——而且是武力恐怖的个人行为;最终结果是全组织向东西伯利亚撤离。最后,该组织从去年冬天起就在俄罗斯境内全面停止活动;而在今年六月,除去其领袖外,全部成员的尸体或疑似尸体残余都已经被确认发现。”

      “当然可以有很多种其他的解释,不过,根据剃刀原则,采用最简单的一种。”降谷零总结道,“寇修因为‘某种原因’对普罗米亚组织进行了追剿,其同名首领、也即普罗米亚先生或女士,断尾求生逃到日本,并在听说他本人在东京活动后,出于仇恨对寇修实施了挑衅和报复行为。”

      松田轻哼一声:“听起来好像是这样。也就是说,问题在于,他蓄意的成分有多少?”

      降谷零:“不止如此。或者说,他是否蓄意甚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普罗米亚的行动和组织即将引发的混乱场面有什么内在关联?”

      松田沉默片刻,说:“我只想到了一件事。”

      “什么?”

      “加班。”松田阵平说,“我想爆处组接下来一个月都别想正常双休了。”

      降谷零无声地露出微笑,却咳嗽一声,表明他对这个不合时宜的笑话的不满:“我可是全年无休。”

      他明白松田阵平在暗示什么:组织内部正以某种方式左右着普罗米亚的行动——或者普罗米亚干脆就得到了来自组织的帮助,因而降谷零所预判的混乱本身和爆炸紧密相关。然而因此出现了新的问题。泷川飞鸟是否对此事知情?他是被捕的那只蝉、是仅有满腔愤怒的无知的诱饵,还是和来自组织内部的操纵手一唱一和的演员?

      松田阵平问:“你有试着联系他吗?”

      “上次交换的手机号已经拨不通了。”降谷零平静地回答道,“除了他蓄意不接,也有可能是那部手机因故损毁;或者是有人在监听他的手机通话,所以没办法接。没关系,我马上就要回东京了,我有自信能够找到他。”

      “到时候就直接问问他吧。”松田阵平握着话筒,穿过电话亭的透明玻璃,盯着路灯照亮范围以外的、逐渐变暗的街景,“至少你能看出来他说没说谎话。”

      “嗯。”降谷零应道,“那家伙很不擅长说谎啊。”

      “我会把消息带到的。”松田阵平说,“还有其他情报吗?”

      “没有。怎么,你有发现?”

      “我认为这次连环杀人案的信息的意外曝光不正常。”松田阵平说,想起那天坐在公寓对面咖啡馆外喝咖啡的女性记者,“不仅要严抓警视厅内部泄密,还要考虑传媒行业也有普罗米亚的人、或者你那边的人的可能性。”

      “听起来你是有怀疑对象。”降谷零说,“是谁?我可以帮你查查。”

      “水无怜奈。”松田阵平说,“我现在每次新闻发布会都能看见她的身影。”

      “我会留心的。”降谷零叮嘱道,“别贸然试探,多加小心。对手是爆炸犯,也许会对爆处组有敌意。”

      “你也是,别死了。替我向唯先生带好。”

      “好。”降谷零说,又没忍住道,“你这样叫他真的很怪。”

      松田阵平挑眉,故意道:“怎么怪了,透君?难道你平时都叫唯酱(ちゃん)?”

      “打住,”降谷零对自己的多嘴深感后悔,“停,我挂了。”

      松田憋笑,学萩原研二说话:“透酱(ちゃん)保重。”

      降谷零发出了非常生动的干呕声,本想喊阵平酱反击回去,却突然意识到萩原研二整天这么叫他,早产生了抗体;于是悻悻地直接挂断电话。

      夏夜的高纬度地区凉爽而舒适,公园内植被茂盛,灌木和落叶乔木抓紧时间安静地生长,各种昆虫的鸣声此起彼伏,小飞虫在路灯下砰砰地撞着玻璃灯罩。诸伏景光就站在灯下稍远一些的地方等他,大约离了五十米远。

      等降谷零走近一些,他便开玩笑道:“这位线人怎么说?”

      “没有太多新线索,不过也没什么风浪。”降谷零用安室透的派头回答,“一副暴风雨前的宁静的感觉……真难搞啊,还是你们的工作简单。”

      “是是,情报工作很辛苦、不过也很重要,毕竟行动组还是要仰仗情报人员才能顺利地展开工作呢。”绿川唯微笑,顺着他说下去,“不过还是尽早回去吧?琴酒还在等。”

      “说的对,”安室透嘟囔道,“他总是疑神疑鬼,看谁都不对劲……今晚吃什么?”

      绿川唯举了举手里的塑料袋:“牛排。我买了两种酱汁哦。”

      “那确实值得期待。” 安室透稍微快走两步,“对了,有人要我代为向你问好,唯酱。”

      绿川唯用来当作伪装的完美笑容假面都差点出现了裂痕,诸伏景光缓冲片刻,才大为震撼地迸出一句吐槽:“谁?……终于不正常了?”

      =

      终于被萩原研二传染的松田阵平打了个喷嚏。他刚挂电话,大雨骤然从天而降,把铁皮电话亭拍得震耳欲聋。东京正值雨季,且没听说有台风登陆,他判断大雨很快就会停止或者转小,于是暂且不耐烦地听了一会雨滴打鼓;果然,不到半小时,雨势就逐渐转小,只余蒙蒙细雨温和地连接着天空和地面,在水洼中泛起涟漪。

      他推开门,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走出去。乌云与漆黑的夜空重叠在一起,无法用肉眼判断,只能根据雨势猜想云层变得稀薄了,也许今晚能够看见月亮。他在脑海中整理着今晚的信息和猜测,删去过于主观的部分,准备明天一早就将文件报告提交上去。

      这里距离他和萩原研二合租的公寓只有四个街区。东京道路网络密织,街区狭小,步行比打车更方便一些,因此松田阵平决定走回去。他拐过一个弯,距离目的地还有相当远的距离,却发现有个鬼鬼祟祟的黑影在路灯照不到的地方移动。那人若有所觉地回头一望——泷川飞鸟便与松田阵平撞了个正着。

      他俩对着瞪视片刻,泷川飞鸟拔腿就跑——朝着远离公寓的方向,松田阵平不假思索地拔腿就追,一边狂奔一边一把扯掉墨镜,一条眼镜腿塞进衬衫前襟;又顺手解开袖口,省的一会儿动手的时候碍事。雨水从松田阵平的额角被前进的风吹得滑进领口,他却只管紧盯着前面那个黑色半长发的后脑勺;有那么一瞬间,松田阵平眼前的画面和两年前那个花落如雨的夜晚重合了。

      两人间的距离被越拉越长,既视感止于泷川飞鸟的一个急刹车;松田阵平也缓冲两步站住了。泷川转过身面对着他,只是略有气喘地举起一只手,缓缓地蹲下去;他的另一只手握住了靴子后面的匕首柄。

      松田阵平猛然意识到自己被引到了人迹罕至、大门紧闭、没有监控甚至路灯都熄灭了的道路网巷口。对方真的是泷川飞鸟吗?还是说他现在正在一个杀到亢奋的不正常状态中,以至于把所有人都视为猎物?来不及多想,松田阵平只能略微俯身,随时准备防御和反击。

      泷川飞鸟干脆地拔出了匕首,没等松田阵平有所反应,就把它当啷一声丢在了地上。他如法炮制,扔了另一把;接着轻轻地扫了一脚握柄,两把战壕匕首打着旋在柏油路上拖出两条不太明显的划痕,停在松田阵平脚边。然后他向侧面一歪脖,硬是拽掉了身上的战术背心,也随手一扔,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做完这一切,泷川飞鸟松了口气,站起身拍掉身上的雨水,锐评松田阵平:“警惕性太差。”

      松田阵平捡了一把匕首,观察确认正是他见过的那把,才有心情回击:“那你小子敢打我?”

      泷川飞鸟道:“那自然是不敢。”

      松田阵平摊手,假装刚才准备反击的人不是自己:“这就行了。你跑什么?”

      泷川飞鸟:“你家附近有人盯着……我怕被抓个正着?”

      “那个姓风见的公安?”松田阵平说,“他今天未必在。”

      看来公安也在调查在逃恐/怖////分/子/普罗米亚,没工夫把有限的人力分来守株待兔。泷川飞鸟摸摸鼻子,按顺序执行自己的行动清单:“我真不是普罗米亚。”

      松田阵平很稀奇地看了他一眼:“谁说你是了?”

      泷川飞鸟:“没人说我是?”

      松田阵平:“你哪里来的消息?”

      泷川飞鸟暗道不妙,怎么第一个照面就差点聊爆;萩原研二给他瞒着,他不能反手就把人家卖了啊!他只得含糊道:“我有我自己的渠道。你们没弄错就好,我也在追踪普罗米亚。”

      “放心,不是你干的怪不到你头上,是你干的你跑不掉。”松田阵平很不客气地说,“你刚才在干什么?如果回答是在蹲点,我现在就打电话找人来抓你。”

      “我洗心革面了!”泷川飞鸟连忙道,“不干了,不干了,东京炸弹客开膛手关门歇业了,再有人被杀八成是模仿作案,多半不是我干的!”

      松田阵平把手指关节捏得咯吱作响,露出威胁的恶人脸:“说的好像不是很肯定啊?这个月月初发生的事又怎么解释?”

      “那个倒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泷川飞鸟嘟囔一句,“普罗米亚的陷阱,但是我很没出息地踩中了。”

      松田阵平的表情在细雨里变得凝重:“什么意思?”

      “那家伙的思路是个变态。”泷川飞鸟说,“虽然我也是……先不提这个,普罗米亚比我变态,要我在东京大爆炸和人质的命里选一个。”

      松田阵平花了十几秒钟去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你怎么证明?”他问,“就算事实并非如此,也无法——等等、给萩原匿名举报的是你?”

      泷川飞鸟点头,虽然不是匿名的。“还有,”他说,“如果不是普罗米亚,我至少不会杀死切田凑斗。他还没来得及做任何事。”

      “他的母亲收到了一笔来路不明的巨款医疗费。”松田说。

      “他和北原翔太有一点像。”泷川飞鸟答道。

      松田阵平听见雨的声音。此时此刻他们都被雨水浇透,毫无遮掩、坦白地站在同一片雨幕中。

      松田深吸气。他想抽烟,但是在雨里抽烟恐怕只能称为行为艺术。他说:“我相信你。”

      泷川飞鸟肉眼可见地肩膀松懈下来,用惟妙惟肖的大阪口音说:“谢谢您嘞。”*

      气氛本来还挺严肃的。松田阵平无语:“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首先为我目无法纪的行为道歉,”泷川飞鸟低眉顺眼地说,“当然我犯的法加起来早就够十几次死刑了,哪怕在日本;但是这次是公然挑战法律的尊严和权威,影响非常恶劣……”

      “说重点。”松田阵平插嘴,“警校的时候你就最能写检讨了。”

      “……给我留点面子!”泷川飞鸟说,“而且明明也是真心忏悔,深刻反思……”

      “下次还犯。”松田接话茬。

      泷川飞鸟叹气:“我只能说我尽量……等抓到普罗米亚我就去找公安自投罗网,行吧?”

      “你是真不知道?”松田阵平道,“现在没法抓你,有人在等你的接应。”

      泷川飞鸟膛目结舌:“……等等,那个人不会姓安室吧。”

      松田阵平点头。泷川抓了一把自己蒙上水珠的头发:“我操,我说通缉令怎么全撤了……不是,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都知道我在东京还有活干?可是怎么我不知道?也没人联系我?”

      松田抱臂:“显然,这是你的问题,而不是我——们的问题。”

      为什么会是他?论武力,有被派过来单杀他的凶悍代号成员琴酒——他现在倒不觉得自己打不过对方,但是服从性显然是琴酒比自己好得多;论情报能力,无论是库拉索还是贝尔摩德都比他适合接班,库拉索且不论,贝尔摩德现在绝对没有大工作,温亚德女士又去了哪个宴会的消息在网上到处疯传;论势力,这座城市里,有比他扎根更早也更深、权势滔天的组织代号成员朗姆,他和朗姆又有过节,连进个地下诊所都提心吊胆——

      等等。

      泷川飞鸟把湿透了的刘海往后捋,锐利而恐怖地盯着松田阵平:“消息是从哪儿来的?”

      “什么?”

      “我说,”泷川飞鸟说,“是谁告诉你们,我负责接应他?”

      松田阵平回想片刻,如实回答:“原话是‘一位现在在东京的代号成员’。”

      “西比尔。”泷川飞鸟紧急默念。

      “我在。”西比尔如同语音助手一般回答,“目前位于日本并处于活动状态的中高层代号成员包括:波特酒、本酿造、百诗难、歌海娜、朗姆,其中波特酒和百诗难分别位于横滨、大阪;本酿造和歌海娜目前在东京;朗姆的行踪不对我公开。此外,前四人的直接上司均为朗姆。”

      泷川飞鸟:“他妈的,一个也不认识……”

      他深吸气,对松田阵平说:“你下次联系他,问问那个人的代号是不是朗姆。”

      松田阵平迅速记在心里:“他是谁?”

      “日本的地头蛇,”泷川飞鸟说,他的眼睛又开始在雨夜里发出那种瘆人的光,“那两个家伙我管不了,但是你,和萩原研二,还有伊达班长,绝对不要和朗姆以及任何他手下有名有姓的人直接接触,他们不会吝于杀人。我没有他们的照片,所以哪怕只是有嫌疑也绝对不要,好吗?”

      松田阵平皱眉沉思:“你知道我不可能百分百答应。”

      泷川飞鸟:“没指望,你别主动往上莽我就谢天谢地了。”

      松田阵平心道自己估计很快就得去试探水无怜奈的身份,只能瞒着泷川飞鸟,不被撞个正着就行。他问:“他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我猜负责接应安室透的实际上是他而不是我。然后,他在把我当诱饵用。”泷川飞鸟开始在雨里来回踱步,“东京乃至日本都是他的地盘,泥惨会也有他的人;你走进一家全自动洗衣店,扔进去三枚五百日元硬币,恐怕就有一个掉到他手里……扯远了,总之他非常危险而且和我结过梁子——我现在怀疑在东京支持普罗米亚行动的人是他。”

      松田阵平飞快在脑海里写记事本:“为什么?你有什么理由?”

      “普罗米亚本来是个俄罗斯恐//怖//组//织,现在变成了一个人,因为其他人都被我杀了。”泷川飞鸟说,“这个人本来不应该在日本东京有任何的人力渠道和材料,就算有,也是雇佣关系——只要是雇佣,那么天底下没有那么严的嘴,不可能我一点都查不到。没有线索也是一种线索,这说明……”

      “这说明有某个在当地很有势力的人在其中作祟。”松田阵平说,“对,警方的调查方向就是□□。很遗憾,显然并没有得到什么结果。”

      “组织不是简单的□□。”泷川飞鸟站定,凝视自己面前掠过的雨丝,“他们更像恐//怖//组//织,维系的方式除了利益以外还有别的……我不清楚那是什么,但是绝对有。”比如西比尔这种不明现象。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自己策划袭击?”松田阵平说,“听起来普罗米亚到东京来,反而是个极偶然的事件。叫朗姆的那个人既然是高层,为什么会把重要的任务寄托在概率上?”

      “库拉索是他的人。”泷川飞鸟转身盯着松田阵平,喃喃自语,“她是我的同事,究竟是谁不重要……我也不会告诉你,但是要小心异色瞳。也许从我遇到她的那个时候起……不,那也太早了。”

      但是毫无疑问,他被诱导过。即使朗姆不可能从一开始就算无遗策,这也仅仅能称之随机应变、顺水推舟,但也已经把泷川自己耍得团团转。——他现在越想越觉得是朗姆干的。毕竟普罗米亚再厉害,初来乍到,从哪里弄到的布置场地的人手和原材料?

      “讨厌谜语人者终成谜语人。”松田阵平吐槽,“那个叫库拉索的,对你做了什么?”

      “她把我在做什么告诉了我。”泷川飞鸟说,“真的不重要。朗姆想要引发恐怖袭击、给目前还不知道是什么的特殊事件打掩护,但是又要把组织从这件事里摘出去,留一个众矢之的的靶子……普罗米亚很适合。……是我把普罗米亚逼出了俄罗斯,引到了东京。”

      松田阵平盯着他:“但你不是有意这样做的。”

      “我在做这件事之前就应当考虑后果。”泷川飞鸟摇摇头,承认道,“但是我总是……太冲动。而且我也不知道正确的做法……”

      “没有人知道。”松田阵平说,“我们只能无限逼近正义和公理而永远不可能达到。但是同样的,我们永远也不会放弃寻找可能性的希望。”

      泷川飞鸟不由得吐槽:“这场景怎么有点眼熟,上次是不是也是你在我面前大讲漂亮话?”

      松田阵平冷笑:“对啊,上次也是你垂头丧气失魂落魄蹲街边,还得我亲自出马把你接回去。”

      泷川飞鸟被他噎得闭了嘴,心道到底为什么这群人现在一个比一个富有攻击性,不得不转换话题:“总之你们要小心,普罗米亚的陷阱还不知道是什么,但肯定和爆炸有关。我尽量在这件事发生之前逮住这家伙。”

      “你有多少把握?”松田阵平问。

      泷川飞鸟讪讪一笑,转头问西比尔:“你有多少把握?”

      西比尔无语于此人的厚脸皮:“……知道是朗姆在背后,现在有六成吧。”

      泷川飞鸟鹦鹉学舌,尬笑道:“哈哈,六成吧。”

      松田阵平狐疑地打量:“真的?”

      泷川飞鸟抬头望天,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雨势小了一些:“真的。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在行动的时候提前通知警方,尽量活捉嫌疑人。”

      松田阵平大为震撼:“……你投诚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泷川飞鸟发自肺腑道:“妈的,要不是事情太多,我现在就走进警视厅自首……007烦死了,远不如朝九晚五吃官饷!”

      松田阵平:“你这家伙……”

      他们对视一眼,在雨中不约而同地笑起来。泷川飞鸟把脸上的雨水抹了一把,道:“好啦,没什么要嘱咐你的了。班长我不担心,看着点萩原……你俩别哥俩好地一人一脚油门直冲地狱去了。”

      “你才比较让人操心吧。”松田阵平回敬,“我该怎么联系你?总不能又像这样等你来找我。”

      “电话……”泷川飞鸟挠头,“我的电话卡报废的概率太高了,给你留个邮箱吧。手机给我?”

      松田阵平把手机递给他,看着泷川飞鸟在备忘录里写下一串邮箱地址。然后他俩很狼狈地一起蹲在地上捡泷川飞鸟乱扔的装备,泷川飞鸟没戴有电筒的头盔,战术手电也塞在背心里,于是两人唯一的照明设备是松田的手机手电筒。

      等他俩捡完,雨都停了。松田阵平说:“不来坐坐?“

      “下次吧。“泷川飞鸟说,”我今天还有事……哦,你放心,不是去犯罪。我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松田阵平挑眉:“什么?“

      -

      时针指过十二点。往常工藤新一已经早早入睡,然而他的身体里入睡的生物钟早就被连续夜游往后推迟了两个小时,哪怕知道今晚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年轻的侦探还是在床上辗转反侧。明亮的月光从卧室的门缝中照射进来——

      不对,今晚是阴雨天,就算雨停了,至少不会出现如此皎洁的月亮!工藤新一从床上爬起来,把门拉开一条缝隙,立刻发现:客厅拉好的窗帘上出现了一个非常眼熟而雪亮的巨大圆形灯斑。

      电筒光在闪烁,按照他们曾经约好过的信号和频率。工藤新一慢慢地走到客厅的落地窗边,从窗帘的缝隙中向外窥视;熟悉的黑色机车,全身都包裹在黑色劲装中的青年。

      工藤新一避开灯光,走到沙发边,坐下来,默默地把自己缩进抱枕的空隙之间;沙发靠背可以挡住他的身影,不会被剪影所暴露。也许他应该立刻报警,就像他曾经做过的那样;电筒光徒劳地在他的背后闪烁。短、短、短,短、长、短,短、短;重复一遍——摩斯电码。SRI,SRI,SRI,sorry,sorry,sorry。

      工藤新一盯着在地板上变换的频率信号,在第三十个SRI结束之后停下了。他一顿,不假思索地跳下沙发、冲进卧室,把睡衣迅速换成T恤和短裤,抓着手机冲出房间。他一边跑一边给毛利兰设了个定时邮件,如果没能撤回,早上起来看见的话就让她报警。

      他从工藤邸门口跑出去的时候泷川飞鸟刚刚跨上机车准备离开。雨确实已经停了,月亮在云中半隐半现,像是遮蔽在白得近乎透明的花瓣中。工藤新一大叫:“等等——”

      泷川飞鸟踩下刹车,回头。他微微睁大了眼睛,露出了一个显得局促不安又有点忧伤的笑容。

      他说:“抱歉,我没吓到你吧?”

      工藤新一不由得眼角抽动,吐槽道:“你现在说这个也太晚了吧?”

      泷川飞鸟:“……好像是这样。”

      工藤新一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警惕被对方张嘴就犯蠢完全打败。他努力提起防备,说:“你要说什么?”现在灭口也同样太晚了——再说了,就算泷川飞鸟直接冲进他家,他也没有防御手段。前些日子他还能感觉到有人在他家附近监视,这几天也已经消失,应该是公安确认安全并撤离了。

      泷川飞鸟从机车上下来,保持距离,半蹲在他面前,尴尬地摸下巴:“就是来道歉的,没有别的意思……”

      工藤新一:“哈?”

      “很抱歉没能履行约定。”泷川飞鸟说,“如果你愿意听的话,我会解释的。”

      “这就要看内容有没有说服力了。”工藤新一抱臂,露出冷酷的神色,不过由于脸上还没褪去的婴儿肥显得有点可爱,“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于是泷川飞鸟第三次复读了事情经过,并非常惭愧地提供证据:“你之前提到过你认识退休刑警,如果你能联系到爆处组的人的话,他们会证实我的话的……当然你得说服他们。”他刚才已经和松田阵平打过招呼了。

      “我会去问的。”工藤新一点头,“不过我上周去杯户中央医院探望同学的时候遇到了警车,虽然说是演习,但我确实是看到了防爆服。”

      泷川飞鸟:“这家伙还真炸医院……”

      “无论什么情况杀人都是不对的,”工藤新一认真地说,“但是这种情况下,你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如果这种事再次发生,我一定会想到两全的解决办法。”

      泷川飞鸟:“这种事情还要你来干也太小看我了……保护幼苗是我们成年人的责任。”

      工藤新一:“说什么‘幼崽’之类的中二的话啊。”

      泷川飞鸟恶人脸:“你个真·国中二年级的小鬼不要插话!”

      他试探着伸手,慢慢地搭在对方的头上。工藤新一不爽地看着他,但是没有躲开。

      “下次我会做的更好。”泷川飞鸟轻声说,“很抱歉让你失望了。”

      “我不会也不能代替死者原谅你。”工藤新一说,语气很严肃,“这次的罪魁祸首另有其人,但是你仍然犯了罪。”

      “等到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我会去接受审判。”泷川飞鸟温和地说,伸出另一只手,“这是约定,好吗?”

      工藤新一并不买账:“那你还要杀多少人?”

      “不知道。”泷川飞鸟承认道,“但是这次我会努力活捉普罗米亚的。”

      “哼……”工藤新一勉为其难地和他勾了手指,“还有下次的话,我会叫警察来埋伏的。”

      “可以啊。”泷川飞鸟笑着说。月光无声地洒在他们身上。

      “现在该我了,”工藤新一盯着他的眼睛,“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SAT部队,不是我通知的。”

      “这个我知道。”泷川飞鸟都快忘了这件事,“普罗米亚比你先报警好久呢。”

      工藤新一震惊地看着他,随即怀疑地眯眼:“难道说、警视厅内部也有你的眼线吗?”

      泷川飞鸟:“不是、怎么说呢……比起‘我的眼线’来讲更像是‘负责和我联络的人’……等一下小侦探!警视厅没有和我狼狈为奸!听我解释啊!”

  • 作者有话要说:  *大阪口音:日文漫才等搞笑节目一般用的都是关西话。可以理解成天津口音(笑)。
    注:按照我本人的时间线,此时工藤新一正在初一到初二的暑假,开学之后就会变成真·国中二年级生。感谢在2023-01-26 01:27:34~2023-04-01 14:34: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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