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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安能辨我是雄雌 ...

  •   让阿苗心酸的并非被迫扮女人。反正一回生二回熟,至于面子问题,别老把自己当人看……“那你究竟别扭什么?”劳心费力一晚未合眼的沐晟顶着两个黯淡的眼圈,阴沉道。穿上沐晟连夜弄到的女装,阿苗怯怯地咽下嘀咕,默默仰天:

      好吧,从现在起我是淑女,呜……

      清晨,众人果然友善地不提沐小妹昨夜惊悚的出场,顺带一番长吁短叹:“那苦命的娃啊,竟是个傻子!”啊,来了来了!客栈各角落正直地吃饭聊天各干各活的人们在心里大呼小叫,不约地投去正直而同情的炯炯目光。

      她乖巧地跟在身姿挺拔的沐家大哥后边,更显娇小玲珑,正是: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众人远远见她一身翠衫黄裙,弱风扶柳,又是:

      锦绣织锻裹素腰,簪花扶髻身姿娇。

      近了近了!“她”妙目顾盼,嘴角悄悄一咧,仿佛不经意地碰了碰面纱。众人立刻伸长脖子,而后集体呆住,跟着传来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咳嗽声嗯哼声,一群人手忙脚乱地继续吃饭聊天各干各活。

      切!以为这戏是白看的么?“她”正要翻个白眼,想起正在扮演的淑女,只好低头做闺秀状,面纱却不再蒙了,搁在手中绞来绞去。

      本朝女子皆以白为美,连乡野村妇对黧黑的面目也是万分不屑。青天白日下见到黑得如此嚣张的沐小妹,无辜的群众难免再度惊悚了。所以当夏由铁微微一愣便熟视无睹地冲自己施礼时,假姑娘阿苗不禁多看了他几眼,心生好奇。人前的沐晟“道貌盎然”,立刻还礼道:“只是个小丫头,夏少侠何须如此?”

      “哪里哪里!”夏由铁赶紧摆手,正直的脸上露出赧色,“昨夜我对沐姑娘多有得罪,虽然事出有因,到底是大大的失礼,只盼沐姑娘多多包涵。”

      地藏王菩萨啊!平日“木勺”不是冲自己呼来唤去就是肆意威逼,这还是头次有“人”待自己如此亲切如此客气啊!阿苗心花怒放,立刻冲夏由铁粲然一笑。沐晟轻咳一声,递个警告的眼神,转而替“妹妹”谦让几句。阿苗想起他一夜的教训,赶紧用手绢挡住雪亮亮的牙口。

      笑不露齿,笑不露齿!做女人好麻烦,呜……

      他做鬼魂时飘荡惯了,猛地有了实体还要扮女子,是走是站是坐是笑都得拿个姿势,新鲜劲一过阿苗立刻觉得浑身发痒,恨不能找个软软的靠垫腻歪一下。

      他早说既然这世道男女有别自己猫在“闺阁”里不就完了,巴巴地跟出去干嘛?木勺偏说自己出现得太蹊跷令人生疑,只能大大方方地拉出去晒晒。况且“她”年纪还小,江湖中人也没那么多忌讳。

      切!阿苗一想起木勺的口气就觉憋闷:晒晒,你当我咸鱼么?

      愤愤不平的阿苗依然说不得话,喝不得茶,只能拿一双眼睛漫无目的地四下扫视。目光落在夏由铁那张正直得可以辟邪的脸上,兴致勃勃地点暗暗评:唔,浓眉大眼加上身形矫健,比普通人顺眼多了,眼神不小心与自己交汇时还会急急撇开,略显羞涩地抿抿嘴唇。咦咦咦,看样子他比沐晟还大三四岁吧?怎地如此纯良?阿苗瞧得稀奇,一双眼睛睁得溜圆,眸子又黑又亮,煞是灵动。

      夏由铁心头一紧,脱口道:“沐姑娘,不如与我们一道逛花朝节吧?”

      阿苗没想到他和沐晟聊着聊着突然冲自己来了,呆呆地应了句:“啊,什么‘木’姑娘?我是周美人……”
      ……
      夏由铁其实一开口就后悔了。花朝节是此地女子祭拜花神祈求美好姻缘的节日,未婚女子精心修饰盛装出席,心心念念的不就是那压轴的“花神”选美么!他本就怜惜“沐姑娘”因容貌不得不忍受世人偏见的“凄凉遭遇”,眼下见她口出“痴言”还不忘“美人”之伤,心中更是只剩愧疚,哪知道自己根本是以君子之心度,小鬼之腹。

      这边阿苗也暗叫糟糕!没头没脑地应什么周美人呢?!他飞快地瞟了眼沐晟,后者正端着茶盏气定神闲地品着香茗,姿态那叫一个优雅。呼……算你有先见之明,说我是傻子。阿苗决定将痴儿进行到底,于是冲夏由铁眨眨“纯真”的眼睛,好奇地问:“大哥哥,你刚才说什么花朝节呀?好不好吃?”

      “呃……”夏由铁擦了擦额上的汗,羞愧得扭过头,不知所措地望着沐晟。沐晟终于缓缓抬手,一下一下抚摸阿苗的脑袋,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将那兄长应有的怜惜、伤怀与关爱刻画得惟妙惟肖,欲说还休,“她自然要跟着我,从今往后,我再不会离她半步。”

      全身的鸡皮疙瘩揭竿而起,阿苗抖了抖,却反应极快,顺势枕着木勺的手臂舒服地嚷:“哥哥叫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一人一鬼笑得万分默契,正直的夏少侠不禁为这对脉脉含情的手足深深感动。

      ※ ※ ※

      考虑到花朝节上睽睽众目悠悠众口,沐晟终于让自家“小妹”戴上斗笠蒙上面纱。花朝节因“花神”选美出名,自然也令男子趋之若鹜。阿苗原本青春少艾,扮女子倒也风姿绰约,一路居然引得几人心动,踌躇满志地想凑上去搭个讪再一睹芳容,可惜佳人身旁有两人形影不离,一个俊朗不凡令人相形见拙,一个正气凛然叫人望而却步。

      沐晟和夏由铁当然不是来单纯来一饱眼福的。在阿苗发呆的时间里他们谈论最多的是本地首富古董大亨张老板所谓的“品玉会”,传言他将在花朝节的高潮之时向各方展示自己最近得到的一块稀世宝玉。

      那玉珍贵到什么程度?张老板请了“天下第一镖”长风镖局的郭大当家亲自保驾护航。
      若仅仅如此,那顶多是块质地很好的玉石罢了。
      但不知怎地,有江、湖、传、言:那玉石上有山河图。
      若仅仅如此,也不至于引得各路高手喝了鸡血一般拼命往城里赶。
      但不知怎地,有若干人亲、眼、所、见:近日,此城西郊有金光破空。
      天生奇象,异宝出世。

      于是武林中人宁可信其有,各个闻风而动。虽然山河图究竟有何异效,生得是圆是扁尚无定论,大家却从父辈,最早不过祖辈口中得知那是件“仙物”,真真存在却又万般神秘。

      这正是: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幅山河图呐……

      咳咳,扯远了,回到花朝节。夜幕初临,当选花神的姑娘立在花车顶部代世间女子向花神祈祷,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为显盛大庄重,戏台大小的三层花车由三十九名盛装的年轻小伙抬着,此为一层;其上立着九名妙龄女子,手持鲜花妆点的精美花灯,可谓如花美眷惹人顾,此为二层;于众人之上傲视群芳的才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本届“花神”。

      此刻,阿苗正出神地望着那一枝独秀的佳人。即使她五官不若自己精致,亦无法术傍身,那因喜悦而涨得通红的脸颊却格外耀眼,鲜活得令他不敢逼视。她是活着的,真真切切活在这世上的人,有心跳,有呼吸。即使有一天韶华逝去,红颜不在,她仍记得今时今日立于花车上的风华绝代,然后相夫教子,含饴弄孙,对子女孙儿细数往事——

      不像他,没有过去,没有将来。

      是藏头匿尾的鬼魅,是人神共愤的妖孽……

      既然知道,你为何执意留下?你这般逆天为谁?你究竟是谁?是谁!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爆裂开来,化为熊熊烈火。阿苗眼前发黑,体内一股深沉又哀怨的气息巨浪般奔向自己。他瞪大眼睛拼命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前方却是一片连一片黑鸦鸦不停晃动的脑袋——花朝节的高潮终于来了!

      救,救……阿苗两腿不停打战,身子被人越挤越远。他恍恍惚惚看到沐晟张大了嘴拼命嚷着什么,可惜他听不见,应不了,动不得,不然他一定要狠狠地骂:是谁口口声声说不离自己半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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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安能辨我是雄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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