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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未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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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书房走出,入目的是漫天红霞,如血一般的颜色。秋风瑟瑟,几片落叶飘下,有些萧条,有些落寞。
不同的心境,看一样事物会有不同的感受。苏清流看得出来少主现在根本无暇欣赏,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默默的发愣。
东淮一直在院子里等候,他知道这几日少主差不多都是这个时辰回来。
当他瞧见苏清流推着少主从转角出现的时候,马上飞奔上前:“少主,你们回来了。”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苏清流觉得东淮这人不错,武功高强,处事严谨,绝对是一等一的保镖,就是有时候说话挺毒。
“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少主背对着东淮和苏清流命令道,语气森冷。
东淮一震,刚要上前却被苏清流伸出的左臂挡住了,对方摇了摇头,然后对着少主淡淡回道:“是,少主。”然后不由分说的,把东淮拉了出去,然后关好房门。
在院子里忙紧忙出的仆人都看着站在门外的两人觉得奇怪,晚膳的时间就快到了,这两人不进屋伺候少主在门外做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东淮问道。
苏清流看了看他,不晓得应该怎么说,他猜到一点点,却不知道猜的对不对。
屋内就传来几声闷响,很重很重。接着是一些桌椅倒地的声音,花盆的破碎声,布匹的撕裂声。
随后声音渐渐的平息下来,两人对视一眼之后,苏清流推门而入,东淮跟进去之后迅速的关上房门。地上一片狼藉,茶具碎了一地,桌子掀倒在地,苏清流翻起一张椅子,扶着少主落座。
“少主!”东淮看到少主嘴角的血迹,方知情况不妙。
“苏清流,这到底怎么回事!”东淮双目圆瞪,捏住苏清流的胳膊格格作响。
苏清流心中大喊冤枉,他明明什么事情都没做,还出血出力,任劳任怨,为何说的好像是他惹的祸。
他刚想开口,只见椅凳上的那人抬起了右手。
“少主,你感觉怎么样。”东淮焦急万分。
“……少主,莫非是这经脉没有打通。”苏清流也蹲下身,小心翼翼的开口。
半响,展文煜才摇了摇头,缓缓开口:“不是,这经脉通了。”
“那很好啊!”
苏清流很想赏东淮一个白眼,好个屁,好了少主会现在这副德行么。
“……这经脉是通了,可现在我的腿毫无知觉,不仅如此,就连这膝盖以上也是一样。”展文煜说的有气无力,刚刚已经花去了他太多的力气。
“什么!”东淮惊呼。
这种情况应该是暂时的吧。他不懂医术,不太能断定,苏清流沉默。
“怎么会这样!”东淮眉头皱的可以打结。
苏清流现在的脑子也是混乱一片,他这几天睡得不是很安稳,只觉得心中有口闷气,怎么也无法得到舒展,很恼火,很烦躁。有一些熟悉的画面拥进脑海,很多人在他身边争吵不休,零星的画面飞速闪过,他抓都抓不住。
“先扶少主上床吧。”苏清流甩了甩脑袋,不想那些了,先处理眼前的事。
东淮点点头,拦腰抱起少主走向床铺,而苏清流则负责收低地上的残局。
苏清流重新端了壶茶进来,浅浅的倒了杯热水,走到少主身旁,递上。
“少主刚说腿没有知觉,应该只是暂时的,不妨试着每天用热水泡脚,多运动,让腿部的血液加速循环,再加以适当的按摩,这样应该可以恢复的吧。”
腿部肌肉萎缩想要恢复的话最起码也要几个月的时间,长的话可能需要几年,除了物理治疗之外,还要配合按摩,药物。
“你是说我的腿可以恢复。”展文煜接过水杯,呼了呼,随后抿了口,正好不烫。
“是的,少主。”苏清流看着对方,眼神坚定。当然他心里可没底,他只是给少主信心而已,要知道语言的力量有时候是很强大的。
展文煜没有再说什么,可他的眉头却逐渐舒展开来,不再拧成一片。
苏清流站在一旁,浅浅一笑。心道:这小孩还真容易哄。
小孩?苏清流眨了眨眼,自己好像也才十几岁哎,奇怪。
东淮想着苏清流之前那抹微笑。这个人,果然很怪。
江湖是强者的战场,有能者方可占一席之地。
幻影楼、幽冥阁、清灵门,逍遥仙人,十恶人,沧浪子,数十年来各门各派不断崛起,当年的武林新秀如今有些早已落入尘土,被他人所遗忘,而有些则已扬名立万,成为了人人口中的老前辈。
这古往今来,要在江湖中扬名无非就是靠战,一战定成败,胜为王,败为寇,但是要想一举成名谈何容易。绝世武学岂能是在一朝一夕之间所能成,于是有人为了贪图名利,开始另辟蹊径。
而这另辟蹊径之道,又非寻常人所能得,稍不慎,走火入魔,或痴或颠,或死或残的不计其数,可往往为了名利两字很多人还是会趋之若鹜,其实说到底,也就是一个贪字。
当然这世上还有一种人,那便是根骨奇佳的武学奇才,别人十年功,而他却能弹指一挥间。可讽刺的是,这天底下拜错师门投错胎的,更是不计其数,于是那些被一些‘瞎子’‘秃驴’‘伪君子’收去做弟子的可怜娃娃们,终究也只不过是草包一个,再无建树。
江湖上的腥风血雨从未停过,五十年前神匠方清曾为魔教教主冷战打造了一把绝世利器,名为赤焰。
此剑长四尺,宽一寸有余,与普通的剑相比更为细长,薄如翼,轻如羽,通体血红。削铁如泥,吹毛断发。一挥啸音震,血光起。可惜这剑邪气太甚,长久用之有伤心神,于是冷战又找来方清询问有何解决之道。
无奈一家老小在魔人手中,方清唯有告知冷教主,只需寻得一片千年寒玉嵌于那宝剑之上,便可镇住这邪魔之气。
冷教主听后,遂命人出去寻找。可千年寒玉这等的至宝哪那么容易寻到,如果有也必定是被藏着掖着,怎会拿出来摆显,自找麻烦。
数月之后,冷教主失了耐心,一怒之下挥剑灭了方清一家老小八口人。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冷教主的戾气越来越重,行事作风越来越凶残,当他灭了仙衣教和御剑派,在武林之中掀起了滔天骇浪之后,终于为自己引来了杀戮。
最终冷战死了,经脉尽断而亡。
那天,血染红了天,染红了地,染红了所有人的衣衫,所有人的脸。
冷战站在悬崖之巅,风吹乱了他的发丝,他脚下的血已汇流成河,可他双目已垂,无法再战,无法再看。
在他死后,那把绝世之剑也随之消失,魔教总坛一夜之间化为灰烬。
当年曾有人传言,魔教教坛中有一处密室,藏着历年来魔教教主所用的名兵利器,并且还有一本历代相传的武学宝典。
但多年来,江湖众人掘地三尺,把这教坛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
而就在数月之前,江湖上忽然出现一个神秘人,此人头戴斗笠,身着布衣,背着一个剑匣,四尺长,半尺宽。于是有些人就想看看他的木匣里到底是藏的什么剑。
无奈此人耳力极好,每一次发现情况不妙,立刻就凭借着绝顶轻功溜之大吉。
这样的举动在旁人眼中无非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于是武林人士纷纷猜测那木匣内装的想必就是那柄失踪已久的魔剑——赤焰。
此人一路从江南走到江北,似在寻找着什么人。
某天斗笠男路过一个小乞丐的身边,那剑匣竟微微晃动了起来。斗笠男身形一震,停住了脚步。
那小乞丐满身污臭,倒在泥泞中一动不动,长长的头发一缕一缕的搭在肩上,双目紧闭,气息微弱,怎么看都像是快死了的样子。
斗笠男蹲下身,那剑匣又动了动。
“好好好,终于找到了。”
斗笠男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上前扶起小乞丐,揽住他的腰就要离去。见此变故,原本埋伏在四周的跟屁虫忽的全部都窜了出来,斗笠男冷哼一声,衣袖一挥,卷起一阵风沙,足下步伐千变,猛地一蹬,一下子跑出数丈之远,然后在那树林之间左拐右拐,几下就不见了踪影,留下一群傻瓜呆立原地。
斗笠男跑到了一处渺无人烟之地,终于停下,那里只有一座茅草屋。斗笠男把头上的障碍物拿下,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一手夹着小乞丐进了屋。把他安置在床后,男子把身后的那个木匣取下,放在小乞丐的身边,静默许久之后,开启了那尘封数年的盒盖。
一柄黑色长剑静静安躺在内,毫无华丽之感,反而略显普通。男子的双手慢慢伸到剑下,小心翼翼的捧起,手移到剑柄上,将剑从鞘中缓缓拔出,剑身如墨,却奇异的散发着淡淡的光辉,末端的一抹银白如同点睛的白龙,在完全拔出之后,化作一团光滑从剑尖直冲而上。剑上嵌着的那块菱形薄玉,微微有些凸起,此刻光晕流转,散发着逼人的寒气。男子把剑置于少年身侧,那剑忽然发出一声低吟,轻灵悦耳,
“果然。”
“好,从今往后,这人便是你的主人。”
话语刚落,那剑更是发出一阵长吟,好似欢愉。
一个月前,距离万灵山庄不远的泸州城内不知何时忽然多了一家小小医馆,名为宝药堂。
馆主是一和和气气的老人家,负责抓药的是个妙龄小姑娘。
小姑娘脸蛋长得不错,手脚也勤快。一开始看病的人很多其实是冲着小姑娘去的,无非也就是些伤寒之类的小症。
这泸州城虽大,可药铺却只有那么几家,这看病的人一多,有时候也就无暇顾及,于是有人就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去了那家小小宝药堂。
结果没想到的是,这宝药堂庙小菩萨大,看病的老头的医术好的很,几服药下去立刻就药到病除。于是相邻之间这么一传,去宝药堂的人也就慢慢变的络绎不绝起来,
去多了,人们便发觉,这个馆主不是一般的厉害,看病的时候不太说话,几乎是三根手指在脉上这么一搭,随口问那么几句,不出片刻,便能开方取药,而且保证药到病除,简直就是神速。
而后,这位馆主又不费吹灰之力治好了李员外那个重病三年在床的儿子和刘老爷家那个患有眼疾的美貌小妾。更是令泸州城的其余药铺馆主嫉妒的咬牙切齿。
李员外和刘老爷高兴非常,派人送金送银作为答谢,馆主笑笑,没有拒绝,一个月后,宝药堂重建成为全城最大的一家医馆,其名声更是响遍泸州城。
最近山庄里的人都开始变的忙碌,连庄主都不怎么来督促他们练功。
苏清流觉得这样不错,能放松几天。少主的腿已经恢复了知觉,但还是无法站立,每天仍旧要坐着轮椅。
今天阳光不错,少主正在院子里看书,东淮坐在不远处的廊椅上擦着他那把已经贼亮贼亮的剑,小梅站在一旁乖巧的给少主剥葡萄,小脸蛋红彤彤的。
苏清流抱着一堆木棍、木板、钉子、和榔头从房里出来,一股脑儿的堆在石桌上,比比这个,比比哪个,然后一阵敲敲打打。
“你在做什么?”东淮看着觉得眼熟,‘锵’的一声挥剑入鞘,一个飞身来到苏清流身边,好奇的蹲下身。
前几天他就看见苏清流在弄这个了,弄的满院子的木屑不说,手上还起了几个大水泡。
苏清流放下榔头,拿起手里的东西,这里比比那里比比。
“……我也不知道。”苏清流轻轻皱了下眉,看着眼前这个有些不伦不类的玩意儿。
“那你还做。”东淮白了他一眼,这东西怪模怪样的。
“我做给少主用。”苏清流总觉得这东西和他想的出入很大,他也不知道好不好。
“少主?”东淮想了想,少主应该会直接一掌劈碎它,这么丑。
“给我看看。”展文煜不知何时已放下书,推着轮椅过来,小梅也在一旁好奇的看着。
“少主。”两人连忙恭敬的站起身来,让了个空间出来。
“这个,怎么用?”展文煜看着眼前的东西问道。
“少主,您把脚放在那两块踏板上,然后像这样。”苏清流做了个示范。“每天做的话,应该可以帮助少主尽早恢复。”作为少主的贴身随从,一定要想他人所不能想。
其实苏清流做的就是一个非常简易的类似于脚踏车的腿部复健器材。可他毕竟不是木匠,做完以后,发觉有很多地方不理想,于是有些闷闷不乐。
“……这个东西……”小梅皱了皱眉,眨巴眨巴眼睛,她怎么看着觉得挺眼熟。
“怎么了?”苏清流看着小梅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
“恩……它看着挺像我平时磨药用的那个石磨。”小梅乖巧的回答。
“小梅,去把你说的东西拿过来。”展文煜吩咐道。
“好的,少主。”
不一会儿,小梅回来了,却吓傻了静静等待的苏清流。乖乖隆地冬,这么个黑不隆冬的大家伙,少说七八十斤。小梅居然就这样轻轻松松捧在手里,汗都不流一滴。
超人啊……超人……会飞、两只眼睛能够发出高温射线、跑的比火车还快…..苏清流再一次汗颜,为什么他脑子里总有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完了,他疯了,这世界上怎么有人会飞呢,又不是长翅膀的鸟。
苏清流急忙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袋瓜里扫出去。
“这东西太重,少主不能用。”苏清流看了那东西之后直摇头,这轮子就要十几斤重,少主那条小细腿怎么推的动,不过倒是能借鉴一下。
展文煜看着苏清流不停地摸摸这里摸摸那里,时不时的点点头又摇摇头。目光移到那双手上,虎口处有几道划伤,手指到处是被扎伤的痕迹,还有几个水泡。
“别弄了,小梅,把东西搬回去。”展文煜不紧不慢的吩咐道。
“是,少主。”一直与东淮站在一起的小梅立刻上前噌的一下抱起石磨,低着头跑掉了。
“木头,小梅一直这么厉害么。”苏清流两眼直愣愣的看着远去的小梅,仍旧觉得不可思议,个子那么小,胳膊那么细,力气却大的恐怖。
“木头?”东淮皱眉,这小子在叫谁。
苏清流转过身,看了东淮几秒钟,拍了拍其肩膀:“加油。”木头啊,某些方面,你还太嫩,苏清流心里暗笑。
???留下东淮一人,满脸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