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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养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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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溯寒十七岁的时候在二十一世纪出过一场车祸,醒来之后十七岁之前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
如果十七岁到二十七岁的二十一世纪才是虚幻的呢……
他忽然想起来最初的最初,在黄泉炼狱睁眼的时候,有张纸从天而降,上面写的是“回到朝思暮想的现实世界”。
楚溯寒当时一口咬定自己是穿书,下意识把现实世界与二十一世纪划上了等号,可从头至尾,这个世界所说的“现实世界”从来都没有提过二十一世纪这几个字。
他脸色发白,正巧严烬衡进门,看见他的表情微微一顿,然后轻轻碰上门。
“怎么了?”
楚溯寒望向他的目光忽然就变得很惊恐。
之前楚溯寒一直把自己当局外人,对严烬衡都是客观冷静的,心道就算严烬衡封了原主又和他没什么关系,他就是一个穿书的路人。
可如今……他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脖子,那里已经不在疼痛,可猩红色的疤明晃晃地昭示着这里曾经遭遇过什么。
那是致命伤,被一品仙器划破的致命伤。
他的目光飘到断魂剑上。
严烬衡微微拧眉看着他的目光来回转,最后落到了自己的剑上,于是抬了抬。
“你看什么呢?”
忽然,楚溯寒从床上蹦下来,趁着严烬衡怔愣的功夫伸手握住了断魂剑剑柄,狠狠往外一拽,灵力在剑鞘□□发出了强劲的光。
楚溯寒强忍不适,咬着牙没让这把剑从手上掉下来,然后在空中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反手就比上自己的脖颈!
严烬衡:“!?”
几乎是同时,他手里仅剩的剑鞘脱手而出。
“咣当——”,剑鞘与剑锋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楚溯寒手里的长剑被撞飞出去,在地上摔出了余音。
严烬衡怒不可遏:“你干什么?!”
楚溯寒置若罔闻,伸手摸了摸脖子,忽然摇头:“不对。”
“我脖子上的伤,不是断魂剑。”
严烬衡被他说的一脸莫名其妙。
每把仙器都有自己的纹路痕迹,断魂剑比上脖颈,手感也好、锋利程度也好,都与脖子上的划痕不能吻合。
不是他……
楚溯寒抬眼,看着惊魂未定的严烬衡,惊诧之余又忽然觉得有点有趣。
这人一向淡定得很,难得在他脸上看到这幅表情。
他走上前拿起断魂剑,就在严烬衡又想出手拦他的时候,先把剑奉到他面前,双手奉上。
“碧华仙君别紧张啊,我还没那么想不开——这两次疼痛加起来,附近的一品灵器只有断魂剑一把,我只是想看看是不是和断魂剑有关系罢了。”
严烬衡一脸复杂地接过:“不可能。”
楚溯寒:“?”
严烬衡:“断魂剑锻造于八年前,你之前说死了十年,因此不可能。”
他将灵剑妥帖收好,道:“方才问过,你脖子上的伤剧烈疼痛是因为……这两天是中秋。”
楚溯寒诧异:“中秋?”
严烬衡点点头:“南姑娘说,十年前的八月十四,中秋前夕,是你过世的日子。”
楚溯寒恍然大悟。
就好比生人每年要过生辰,是为了庆贺;像他们这种就是要记得逝世日,每当距离这日子近了,生前的致命伤口都会疼痛异常,以此来记着当年的今日,他们与人间长辞。
严烬衡续道:“我方才已经跟楚掌门再度说明情况,让他先料理好见水姑娘的事情,这边我会先照看着。”
楚溯寒嘿嘿笑了两声:“我觉得他不会很轻易地同意。”
“的确,但没办法,引渡灯在我手里,你现在没办法离我太远。”
楚溯寒促狭地眯起眼睛:“碧华仙君,商量个事。”
严烬衡:“?”
“以后你说这种略显无赖的话,可不可以不要用这种一本正经的表情,我会怀疑你真的是个正人君子的。”
严烬衡:“……”
楚溯寒的伤又养了三天。
既来之则安之,如今能证明他这个致命伤不是严烬衡干的,相比之下封印个魂魄而已,倒显得没那么剑拔弩张。
再者……这人也什么都不记得了,而且他说的很对,引渡灯现在牵连了他的魂魄,找那些残魂会更加方便一些,他推辞不过,倒不如安安心心地接受下来,走一步看一步也就是了。
至于他就是楚湘本人这件事……算了,还能怎么,是或者不是他都在这里活着,又有什么区别呢。
楚溯寒敲了敲自己的额角,觉得自己的心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这三天里,南涧溪和少夷会轮流过来给他疏通灵脉,让他的恢复能够快一些,南涧溪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而少夷却是个沉静如水的人,两人一冷一热,倒让本就僻静的修灵岛多出了几分烟火气。
每次疏通灵脉的时候,严烬衡也会在场,少夷倒是没多少表示,让他在一旁安静护法就好,反倒是南涧溪,每次看见严烬衡在一旁坐着,表情都会变得很微妙。
有一次楚溯寒实在没忍住,趁着疏通灵脉、灵力相通的时候,偷偷问了南涧溪。
“南姑娘……”
“用不着,我这个姓加上姑娘两个字你不觉得听上去挺奇怪的吗?”
“那……涧溪姑娘?”
“可以,请讲。”
“我能问问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表情?”
“就是你进门的时候,看着严烬衡那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哦,天机不可泄露。”
楚溯寒:“……”
这能有什么天机???
第三天夜间,楚溯寒自觉恢复的差不多,主动下床出门去溜达溜达,结果刚推开门,就见严烬衡正背对着他、抱着双臂靠在门口那棵又大又高的桂花树上,微微抬眼,望着月亮。
如今正是下旬,月亮还剩大半个挂在天上,泛着幽幽冷光。
听到动静的严烬衡回头,一个站在高树上微微下望,一个站在地上微微抬头,目光在空中交汇了一会儿,倒是谁也没开口。
楚溯寒猛地回神,轻咳两声:“碧华仙君大半夜的在这里看月亮?”
“闲来无事,随意看看。”他从树上落下来,皱眉看了他一眼,“晚上出来吹冷风?”
“我是残魂又是鬼,晚上才更好出来吧。”
他这话成功让严烬衡那只欲解灵囊的手顿住了。
他纤长的手指勾了勾带子,楚溯寒直觉,他是又要从那袋子里掏那件外袍。
“也是。我忘了。”严烬衡把灵囊放回去,“恢复得如何?”
“差不多了。”
楚溯寒动了动手指,长鞭擦着严烬衡的颈侧飞过,骤然钉在桂花树干上,再一动,长鞭从那树干中抽出,一来一回两厢撞击,不堪承受的桂花簌簌飘落,摇出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花雨。
他目光收回来,看向桂花雨中的严烬衡。
“碧华仙君怎么不躲了?”
“你会伤我么?”
“有点道理。但你也有点太自信了。”
长鞭收回他腰间,擦过严烬衡脖子的时候像是故意一样,划出了一道浅浅的红痕。
他略显得意地看着严烬衡,然后心满意足地转头回屋。
“碧华仙君好好休息,你都说了要帮我找魂魄,明天咱们就出发吧,时不可待,机不可失啊,我怕你哪天后悔了。”
“楚溯寒。”
一只手搭上他的肩头,那里有一片花瓣,他很温柔地捻起来,再抬头,楚溯寒正回眸看着他。
“……不着急,你现在的身体太弱,为了防止再有意外,我已经问过少夷姑娘,附近有一宝物,可让你寄身于此,在阳光下也可自然行走,不必再来来回回打伞。”
楚溯寒步子一刹。
虽然说一把伞增加不了什么负担,但来来回回总打着,万一遇到什么意外,敌人只要破了他这把伞,饶是他鞭子再快都束手无策,的确是把致命弱点太过于坦白地放在别人眼前。
而且……现在他又不着急回什么二十一世纪了。
“好啊。那就辛苦碧华仙君了。”
他这次没回头,远远地冲严烬衡摆了摆手:“早点休息吧,明天见。”
在一墙之隔的院子里,南涧溪和少夷小心翼翼收回听音符,少夷还欲盖弥彰地喝了口茶。
南涧溪激动地拍桌子:“我说什么!姐姐!给钱!”
少夷放下茶杯,然后伸手从兜里勾了一吊钱扔过去,虽然脸上还是一派淡定,但这动作多少带了点儿不情愿。
“我说什么来着——管他五年十年二十年,严烬衡目光最终还是要落在他身上吧!”
“现在还谈不上,无非就是……”
无非就是……严烬衡进屋便一脸正色地护法,出了这个屋门,就足尖一点落在桂花树上,遥遥地守着一切。
在楚溯寒看不到的地方,那个白衣仙君一直在看着他,神情复杂。
“哦,碧华仙君大公无私,一向厚爱世人。”一句话被拐了八个调,南涧溪将茶一饮而尽,“你信?我才不信!”
“我倒并不希望这是真的……”少夷眉头一皱,“太难了,十年前教训还不够吗?”
大概被戳到什么痛点,南涧溪趴下去。
“那也跟人家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没关系,都怪那个破千机阁、破君岚、破楚……”
“涧溪。”少夷微微坐直,“慎言。”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造化弄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