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面包和亲爱的你(GL)》HowShouldIKnow

33、C12-毫无优势的竞争4

　　清晨，晨光熹微时，我坐在办公桌前，左手撑着脑袋看着电脑屏幕，感到眼皮很重，随时都会耷拉下来闭合。
　　昨天晚上失眠到凌晨才睡，好不容易睡下了，梦境又混乱得不断折磨我，昏昏沉沉醒来，发现自己只睡了三个多小时，也无心再补眠，赶紧起床，穿戴梳洗好以后，静悄悄地去上班了。
　　“星城”里通宵加夜班的应该不少，可是上白班这么早到的应该只有我了。可惜我并不完全是出于勤奋工作的进取心，而是为了要躲避一些尴尬和难堪。

　　根据月饼帮忙弄来的一叠调查表总结了一点经验和趋势，本月“曼舞云端”的第一篇稿子确定收进来了，我直接拿给沈韩枫去看，不理会他高深莫测的笑以及淡淡的一个问号：“怎么不找艾主编审稿？”，我甩下一句：“艾主编不在我等下还要跑高校搞调查没空等了。”就大步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整理着东西，眼光一次一次落到那沓调查表上，想象着月饼当时是如何一个一个找同事帮忙的，肯定是一边装作蛮不在乎地说：“哎呀，我一个朋友搞杂志的，混了一年多才混到《星城》总部，咦？你们知道《星城》啊，本来我以为没什么了不起诶~”一边站在一旁仔细看着认真督促别人要字迹清晰回答详细。

　　一定是这样。就像以前，平日里一贯对我毒舌，起争执时总是让我退让也觉得理所应当，但是，却会在我每月来例假一边主动打来热水递给我一边一脸鄙夷地说着：“哎呀，你看你体质弱的。”，会常常嘲笑我偏好清淡的口味说那是老年人的口味常常出其不意地掏出便当盒说：“尝尝我妈的手艺吧~”，会知道我不喜欢太过热闹的场合就主动过来把我叫到一边聊天。
　　还有，通常情况下，如果我们发生了小口角小矛盾，无关对错，我总是道歉的一方。不需要太挖空心思，我只要由着她生一会儿闷气，然后针对眼下的某个场景某个事件来点插科打诨，成功把月饼逗笑以后，讨好地说句：“不生气了呀~”等她笑完以后瞪我一眼，说：“谁生气了呀~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呀~”就能迎来和平和完满。
　　对她的了解如此之深。但是此刻，却猜不到她在干什么。在知道我是个喜欢她的Les以后，她在干什么？也不知道如果她介意，如果她生气，我该怎么做。

　　背上大挎包走进调查第二站的高校，专属于校园的青春和阳光的气息并没有让我心情舒畅一点。为无从知晓月饼的心思而烦心，身边不断有学生经过，脚步杂乱着嬉笑而过。徘徊在我脚下的影子跟随着我的步伐摇摇晃晃，我应该会知道它的每一个动向，犹如我应该对月饼有的深入骨髓的了解，但是，我无法提防何时，我的影子混进周围人或事物的影子而就此遁形，令我再也无法料想它的下一步动作。正如此刻，我想象不到我应该知根知底的月饼小姐会有怎样的心情。
　　夕阳西坠，暮色温柔优雅。忙活了一整天的我口干舌燥，身心疲惫，好在努力有了收获，整理好厚厚一沓调查表，我按照常晟的推荐找了间价格适中有宽带可用的咖啡店，点了咖啡和点心，打开我的笔记本开始工作。
　　是的，我不知道回去会面对怎样的局面，能逃一会是一会。自从去年胆大妄为地没有遵照父母的指示翘掉了专升本辅导班而跑去“星尘”实习，我就自认为没再懦弱过，从那时起“妥协”对我来说就是个蒙上过去式的动词了，而现在，我对自己的懦弱妥协了。

　　汇总分析了不少分调查表的内容，发现二年级以上的女大学生和之前从论坛上以及月饼帮忙弄到的职场女性一样，在其中比较重要的几个问题上选择答案的趋势相似，综合起来的这一大趋势是，她们偏好忧伤的、遗憾的、不完整的、、无疾而终的爱情。
　　我拿起咖啡喝了一口，眉头微皱起来，这倒是一个重大的发现，跟我选稿的个人偏好有些抵触，I Love Happy Ending。这些人是怎么了，有受虐倾向？不管怎么说，读者是上帝，读者的需要就是我的需要。
　　咖啡续杯了三次以后，我谨慎小心地选好了两篇稿子，考虑了很久，还是把稿子发给艾琳。考虑到工作需要，不能因为私人问题耽误工作，这个月我必须打好这个翻身仗。艾琳的脑力和能力一流，也比较了解杂志的风格，这一点不服不行。另外，我在邮件末尾附上了我的疑虑，希望她能帮我解答：为什么都市的职场女性和二年级以上的女大学生比较偏好悲情小说？这跟年龄和心理有关么？

　　看看窗外，天色不早，夜幕正要不疾不徐而降，街灯已经开始亮起来了。这个时候，月饼应该已经吃过饭了吧，都没有催问我怎么不回去做饭，当然不会了，她应该是自己乖乖叫外卖了吧。她应该已经退烧了，不过感冒不会马上就好，咽喉痛痒什么的，她知道不能吃辣吧。
　　我晃了晃脑袋，把视线转回微亮的电脑屏幕，才一天而已，我忍不住想念月饼，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就这样走远了，我们之间就这样有了嫌隙。我不怪艾琳，因为这是迟早的事情，既定的结局不会因为我推迟坦白的时机就有所改变。第一次，对于月饼的反应，我是这么这么地没有把握。

　　我刚刚发了短信向我的私人心理医生心理学高材生晓珺求助，不一会儿，她就上线了。好一个美救英雄，我由衷感激她。
　　晓珺好像早有准备，发来一个深表同情的遗憾表情，然后说：“小逸啊，如果你非要在一个有男朋友而且还是你深交多年的好朋友的直人这一棵树上吊死，我只能说，你还是吊死吧！”
　　刚刚我还在心里对她感恩戴德不已，这会儿就给我判了死刑，好大一瓢凉水。我可怜兮兮地发了个嚎啕大哭的表情过去，不甘心地说：“土土地说一句，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唉，你就是太有心了，不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么？你怎么就……”晓珺欲言又止，我当然知道她省略号后面没说出来的遗憾和同情。

　　“我是一只叛逆的兔子！非窝边草不吃！晓珺妹妹，如果你没有阳光面一点的建议给我，那就直说吧，我躲角落里先哭会儿。”我继续装可怜。
　　过了好一会儿，我一直盯着那个对话框上面不断闪烁的“正在输入……”字样，知道晓珺正在酝酿长篇大论的劝诫，内心有些忐忑地等待着。
　　做惯了很多人都会反对的事情，学生时代不好好学习，工作以后也宁愿不要吃本专业会计这碗饭，我总是听不到别人统一的赞成，真的已经习惯了。但是和月饼重逢以来，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在她的目光下，我总觉得我生命的时钟“滴答”“滴答”的每一秒都在说着“正确”。再用一句土土的话来形容就是，我的生活里充满了阳光。

　　“滴滴滴”的信息提示音，果然是很长一段话，我仔细看下来，心情喜忧参半起来。晓珺说：“我没一点鄙视你的学历的意思哦，但是毕竟你不是学心理学的，我就不用什么专业术语了，你只要好好看，相不相信我的分析就随便你了。据我所知你的月饼是从别人口中知道你是Les并且这几天急着要把你推给异性，不难分析她的心理。
　　首先，你说她比较排斥同性恋，这也有两种说法，一是她确实无法接受同性之爱；二是她不能接受她自己心理上的同性恋倾向，通俗点讲就是外部环境给她造成的影响让她主观意识上当然是认定异性恋为正常性向，所以如果她自己有同性恋倾向当然先被她自己抗拒。至于她属于哪一种，你自己判断。如果是后者，那么我鼓励你继续努力，掰弯她！

　　其次，她急着要把你介绍给那个学长，又有两种可以并存而不矛盾的动因，一是她想要试探你以证实你是不是如那个女人所说是个Les，这就表示她对你是Les的事实心存疑虑，如果她衷心期盼你能和那个学长有好结果，那就表示你的喜欢带给她的只有困扰，所以她介意你的真实性取向；
　　二是她根本就无所谓你是Les，她在意的只是你是否会继续留在她身边，那么，到这里，又有两种讲法，一是她希望你能如她所愿和她介绍的人在一起，这样你就可以以正常的立场继续陪伴在她身边，二是她不仅无所谓你的性向甚至无所谓你的感情，她指望你爱她爱到了一种奇怪的境界，可以勉强和那个学长在一起但是内心对她依然眷恋，哇，我希望你的月饼不是这种女人。
　　最后，我要说的是，至于你担心的她会不会原谅你的问题，我觉得你的讲法有问题，同性恋不是错误，谈什么原谅？再说了，如果她连接受你的真实性取向都成为问题，她不仅成不了你的恋人，连朋友都谈不上。亲爱的凌逸，你认真考虑下我的话吧，也许有帮助。作为朋友，我是不希望你为了一个女人而伤心伤神啦，百合的世界如此美好，丢开一个月饼你的眼界会更宽广，会看到更多的美女，碰上别的心仪的对象试试也不错哦~”

　　看完晓珺的金玉良言，我久久回不过神来。巨大的疲惫感袭上心头，我想我需要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以后才能恢复正常思考。

　　夜凉如水，回到家里，客厅里是淡淡的夜色和从月饼没关门的房间里发出的微弱的灯光。我不敢去确认月饼这么晚了是不是没睡，因为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等我，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我换好鞋刚要把包包放进房间，月饼的拖鞋的啪嗒声由远及近。
　　要闪回房间已经来不及了，那一刻月饼的气息就在身后不远处，我紧张地转过身，看到月饼一副有话要说的郑重其事的表情更加紧张，一时间只觉得自己真的像是要被判死刑，急着想要来个死缓。
　　我慌忙掏出手机，慌忙随便按下一个键，故作镇定地假装接电话：“哦，你好啊，什么事啊？哦，这样，需要我什么时候去处理呢？稿件先放一放——”
　　“我的志愿，我的志愿是当一名校长，每天，收齐了小朋友的学费以后，就去吃火锅……”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垂下手放下了电话，尴尬地朝月饼干笑了几声。该死的，这个时候谁这么无聊给我发短信啊。这是我的短信提示音，是麦兜的一段语音“我的志愿”，月饼用的也是麦兜的一段语音，是“鱼丸粗面”。
　　果然她一听就开始狂笑，我更加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