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相争(下) ...
-
巧合的是,顾子皓也把她约在了隐城。
她进去的时候,侍者的表情是忍俊不禁。骆笑气闷。也是,有谁会在同一天进出这里两次,而且次次都不是饭点?
骆笑收拾了一下表情,才装点出一些倨傲的神色来。
侍者收起笑容,温声:“请跟我来。”
好在包房不是同一间。
骆笑捡了最偏僻的位置坐下来,就这么被顾子皓似笑非笑的睨着。
他眼角上有浅浅的疤,微微一笑就会消失不见。男人和女人果然不能平等。这道疤留在他脸上就是沧桑俊逸,要是留在她脸上……
骆笑摸了摸眼角,笑容里饱含感激:“出院了,恭喜恭喜!”
顾子皓淡淡道:“托福。”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阴冷。骆笑张了张嘴,却想不出继续下去的话题。她不语,他也不语,两人就这么陷入了僵局。
骆笑坐得无聊,开始玩自己的手指。虽然没抬头,但她知道顾子皓在看她。他看人的时候总喜欢半眯着眼睛,漆黑的瞳孔仿佛纠缠的墨,仿佛能把人吸进去。他偶尔会抚摸一下眉骨,继续饶有兴味的看。
他的目光是有温度的,有时狂热有时冰冷,绝对充满了存在感。
骆笑玩了一会儿又觉得憋气。
她一想到他这么浪费包厢费就怒不可遏。她掏出手机,点开手机报,顺着第一页慢慢的往后看。
顾子皓冰冷的目光在她身上一点,依旧不语。
骆笑看着看着就翻到了财经版。头条赫然就是下午的土地拍卖会。说什么开出了最新地王,恐新的房地产涨价周期又要来临,专家们劝民众不要恐慌云云。
骆笑嗤:“手机报最近够快的。”
“我看看。”顾子皓微微改变语调,大手一捞,她的手机就落入他的魔爪。
他掐脖子:“土地拍卖会?”
骆笑点头。城东的地是顾父拍下的,想他第一次跨界房地产就这么成功,她连忙说:“替我恭喜伯父。”
顾子皓的表情突然就变得怒不可遏,寒气仿佛带着爪子般刺向她心底。她还没看清之前,这种表情又骤然消失,他又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非哭非笑,异常阴森。
他轻哼:“托福。”
一摸一样的说辞,第二次了。骆笑忽然有点火大。她盼着见他盼了这么多天,不是为了看他这副死人脸。
她说:“哪里。”
他说:“客气。”
她说:“没事。”
他说:“多谢。”
她说:“不必。”
他说:“有劳。”
她说:“还好。”
……
所有“谢谢你”的两字同义顾子皓说了个遍,骆笑不甘示弱的回击。
要是这小子飙外文她一定得死翘翘了。除了三脚猫的几句英文和“笨猪蠢驴”,别的她真不会。
顾子皓见好就收。他看她差不多了,挥手打发了侍者。
偌大的包间里,只剩下他们。空旷疏落的空间里,空气都是冷的。
骆笑预感到他有话要说,直起身子,把手搁在膝盖上,洗耳恭听。
顾子皓冷冷一笑,斜睨着她。
这种静默又维持了一会儿,直到顾子皓说:“骆笑,你不必用你的阴/道维护我的商道。”
骆笑浑身一抖:他还是知道了。
她掩饰:“我没有,我没那么大的能耐。”
顾子皓极力克制着:“骆笑我很好奇,我在你眼里到底有多可怜?!”
“耗子,我不是可怜你。你知道,我没这个资格。”骆笑深深疲惫。
她只是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之前她听说顾父涉足房地产,隔行如隔山,一切进行的并不顺利。所以她才向李赫提了这么一个条件。毕竟对那块地有意的,除了李昱东就是顾父。
而顾父那天之所以这么震怒,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顾子皓过早挑明了这种意图吧。
只是她忘了,顾子皓是这么这么的骄傲。
用阴/道维护他的商道?骆笑垂眸。呵,她总以为自己和那些情妇是不一样的,现在看起来她比她们还不如吧?吃里扒外,偏偏对方还不领情。
骆笑的温顺让顾子皓火大,他吼:“你没有么?!我看来全天下的人,就你最有资格!”
骆笑软声:“耗子,我不想和你吵。确实是我多管闲事了,对不起。在我心里你不可怜,一点也不。只是这么几年过来,我欠你这么多,我想替你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力所能及的事?他的情妇?!”拳头砰的砸在桌上。
仿佛有一把钝刀狠狠的切过骆笑的心脏。她知道她很脏,偏偏被他扯下最后一块遮羞布。
是啊,情妇。骆笑笑容空洞,好像一个破碎的布娃娃:“耗子,你一定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的话,好,我们就摊开讲。你为什么现在才来质问我呢?虽然宁蒙她们没有告诉你,你也应该有觉悟了对不对?我辞了莱盛的工作,搬出了租房,我还能去哪?过了那么久你才来问我,有意思吗?”
骆笑顿了顿:“求你了,不要再提醒我既定的事实。我很脏,我知道。”
她的声线一顿,他的心也一顿。
不是这样的,他来找她不是想跟她吵。这次他好不容易赢了,他终于能带走她。他非常非常非常高兴,却被她脖子上的吻痕刺痛了眼睛。
他是男人,没有办法不在意。但该死的他爱她,只能不在意。
顾子皓收起凌厉的表情,握住她的手:“骆笑,对不起。来,我们有话好好说。”
侍者恰好端着一盒鹅肝进来,码在桌上。
骆笑恹恹的没有什么食欲。她象征性的吃了几口,说:“耗子,我饱了。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先走了,照顾好自己。”
顾子皓笑:“我还有最后一件事。”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匣子。藏青色的绒布盒子,圆润可爱,静静的躺在他的掌心。顾子皓抵开盒子,拿出一枚钻戒。细细的银环,抱着一颗成色十足的粉钻,光芒一下晃花了她的眼睛。
顾子皓绕过大半张桌子来到她身边,单膝触地。他凝视着她,眸色深深:“骆小姐,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将功补过?”
他的声音潺潺流水般的流过她心里,清澈的、明亮的,格外叫人贪恋。
见她没反应,顾子皓也不恼。扣住她的手微微发力,戒指立刻服帖的环住她的右手无名:“不错,免得我再跑一趟珠宝店。”
骆笑想摘下来却不能。她握着指环狠狠的向外拽,指环生涩的动了动,留下尖利的痛楚。这种感觉就像顾子皓这个人,他的温柔夹枪带棒,诱人沉迷却难以靠近。
她瞪他,他撇了撇嘴:“这是戴上后再也摘不下的魔法戒指。”
骆笑心乱之余不忘嗤他:“只要买小指围,什么戒指都摘不下来。”
“但也戴不上去。”顾子皓笑得温和,身后是巨幅广告牌。广告牌上熙熙攘攘的挤满一朵又一朵的玫瑰,映着天边的云蒸霞蔚,分外好看。花朵上镌着金色的字:“骆笑,嫁给我。”
骆笑心里倏然一痛,像被一根针细细密密的扎过。顾子皓依旧跪着,从上向下俯视,他的眼睛漂亮得仿佛新月,盛着盈盈月辉。
他眼里的墨色纠结着,仿佛有着骇人的引力,一点一点把她拉进去。
在这一刻骆笑忽然懂了顾子皓。她明白他的无望,这种极为类似的感情,五年来她一直在经历。
顾子皓对她的感情,一如她对李昱东。第一次的怦然心动,第一次的疼痛,第一次的耳鬓厮磨……她无法忘记天朗气清下他那样的对她笑。
骆笑放软声音:“耗子,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顾子皓的眼里有毫不掩饰的痛楚。他松开骆笑,背对她站着:“对我来说,有关你的,都不浪费。”
接着他苦笑:“骆笑,我只对你肉麻这一次。不要让我失望。”
“对不起。”
眉头募的一松。无论他怎么用心良苦,她给他的依旧只是这句对不起么?他在这一刻忽然想,或许这个世界上真存在因果循环。他爱上她心无旁骛爱着另一个人的姿态,却最终也为其所苦。
他疏疏落落的站着,双眸微闭。身后脚步声轻响,接着渐行渐远,直到消失。
顾子皓倏然打开眼睛,嘴角一勾:骆笑,你还不明白吗?我最擅长的就是等待。只要活着,我就会心甘情愿的等下去,等你最终爱上我的那一天。
骆笑在街上溜达了一会儿,直到华灯初上。恍惚中她又走回了隐城。广告牌下多了一台推土机,隆隆工作着。
骆笑心尖一跳,不由自主的走近几步。
她抬头,他垂首,他们就这么遥遥望着。李昱东穿着可笑的蓝色工服,左侧的袖子一直卷到肘部,露出肌理分明的胳膊。他的脸上掠过一丝浅浅的笑,黑眸隔着那么老远牢牢锁住了她。
骆笑觉得胸腔内的气息剧烈的翻涌,有东西就要喷薄而出。她听见自己在喊:“阿昱!”
李昱东偏头,敏捷的跳了下去,在人来人往的街市用力拥抱她。他在她的颈侧不安的啃咬,辗转用力。骆笑大窘,红着脸要推开他,却被他握住双手。他埋首在她颈间轻轻呢喃:“骆笑,开推土机这种事情不单单那个蠢货会做。我也会。”
说完他就把骆笑拦腰抱起,骆笑惊呼,拼命的临空抽射。李昱东丝毫不为所动,坦然的把她抱进车后座。
“阿昱……不……行……”
他松开她,仔细的抚过她的眼角:“不在这里就不在这里。”他扬唇一笑:“一会儿好好补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