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荒》云碧影

9、第九章 出发

　　七日后，堇年和李瑜双双自荒园出发前往汉中。
　　这一次的刺杀有些奇怪，因为红姑没有透露出对方的身份，只是说到了那时一个乘轿有娇娘作陪的青年就是目标。
　　没有目标的详细资料，也就无法准确地按目标喜恶来设计安排，杀人于无声。因此，经过商议，他们二人最终决定采取堇年的意见在邻近汉中的曲阳河畔红砂谷中埋伏。但为了保险起见，两人现在汉中休息几天，顺便观察此人。

　　“就这里吧。”堇年率先下马，为了方便行事，她换了身男子的衣服，倒颇有几分书卷味。
　　李瑜勒马，居高临下看了下客栈，有些年头的样子，里面的生意还算不错。
　　堇年把马栓上，回头见李瑜还没下马，不由催促了声：“还不下来？”
　　“一定要这里吗？”李瑜下了马，贴近堇年问。
　　堇年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烦闷地反问道：“这里不行吗？”声音里有些生硬。
　　“不是不行，而是……”李瑜声音渐渐弱下去，最后含糊不清在嘴里绕。
　　堇年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径自往里面走。
　　李瑜低头把缰绳拴好，又抬头看了眼客栈招牌“赐福客栈”，名字倒是吉利，不过记得以前的时候用的不是这个名字，好像是……李瑜想了下，突然发现自己记不起来，只得干笑着摇摇头。

　　等他进了客栈，堇年已经点好菜，只等着小二给送上来。
　　堇年选的位置靠门，正好在门和窗之间的死角上，一般很少有人会往这边注意，的确是个不错的位置。
　　李瑜在她对面坐下，眼睛瞟到一副对联的时候又愣了下，直至小二哥送菜过来，才回神。
　　“客官，您要的菜都在这里了。还有什么吩咐没？”小二哥殷勤地招呼二人。
　　堇年递出串钱，边道：“麻烦等会再送两盆热水到楼上去。”
　　“好嘞。”收了钱，小二哥笑得比谁都要灿烂，一甩帕子，往肩上一搭，照着刚进来的客人迎去。

　　堇年取了筷子，不过在下筷子前，她迅速撒了把粉末到菜上面。李瑜见粉末微亮，猜出是什么来了。
　　隔了会，堇年才动筷子夹了片白菜叶子。
　　李瑜则不像堇年那般秀气，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反正所有的菜都用天荒特制的验毒粉查过，没的问题。
　　吃了几口，堇年放下筷子，李瑜见她吃得不多，开口说：“怎么就不吃了，这里的味道还不错。”
　　堇年微微抬头，一双眼睛直视过来，逼迫得李瑜不敢对视，忙夹过一片牛肉，往口里塞。
　　堇年瞧了他一会，淡声道：“你慢吃，我先上去。”说着，不等李瑜回答，径自一人就往楼上走。
　　等堇年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弯的地方，李瑜停下筷子，坐直了身子，握住筷子的手指节凸出，像是用了很大的劲。
　　感觉到手指僵硬，李瑜苦笑着松开筷子，略微活动了下右手。再看满桌菜肴，已经没得心情去吃了，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没得心思品尝这些，只是……
　　想着，他叹出口气，不知道堇年有没有看出什么来。

　　“进来。”
　　问了小二后知道堇年订了两间在二楼的房。经过她房间时，冷不防门从里打开，堇年没有表情地招呼他进去。
　　“什么事？”李瑜脚下不动。
　　“有事要跟你商量下。”堇年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叫人猜不出她心底想的到底是什么。
　　听她这种口气，李瑜也只得进屋。堇年在他身后把门关上，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上地问：“李瑜，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李瑜下意识反问，对于她的态度始终有些摸不着头脑。
　　堇年冷笑一声，半身靠在门上：“从进入汉中地界起，你整个人就不对劲，尤其是我决定在这所客栈投宿的时候，你的反应很不正常。”
　　“我没有事。是你自己想多了。”李瑜冷了脸，矢口否认。
　　堇年点头，语气不变，依旧冷淡疏离：“真的没事才好，我也希望是我想太多了。不过你要记得的是……”眼睛直直看去，她用的语气愈发生硬，“这一次的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不想因为你让计划产生变动。”
　　李瑜略略低头，落下的散发，挡了部分视线，隐在后面的眼睛闭了下，他缓缓道：“你放心好了，我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不会影响到行动。”
　　“真是这样的话，就好。”
　　李瑜竟没听出她话里有话，点下头，起身：“没有其他事的话，我也先回房了。”
　　“嗯。”堇年移开身子，让出道来给他过身。

　　李瑜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走过，却在关上门的那一刻狠狠地痛了下，刚刚居然差点没能在她面前瞒住。
　　汉中，汉中，他是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地方的，这里留给他的是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伤痛和喜悦。深重到，若非这次任务，他绝对不会再踏足一步。

　　第二日，第三日，一连三天，他们都没有如愿看到这一次的目标，而距离红姑给出的九月初三只剩最后一天了。
　　在第三天黄昏时，李瑜找掌柜的结算了银两，趁城门未关，和堇年一起出城。
　　背包里是这次要是用的工具，包括劲弩，淬了毒的短箭和几样零碎的玩意。捏捏包袱，李瑜想起和堇年商讨时，自己曾问她为何要选劲弩，她那时候是说方便吧。确实，劲弩力量强，省时省力，但唯一的缺点是要如何准确掌握到方位时机。
　　因此，这个时候，李瑜正充当活动靶子，供堇年实验。

　　“咻”破空声呼啸而来，李瑜警觉侧身，一只短箭堪堪擦过他衣袖撞到岩石上，一碰又落下，留下个粉白的印子。除了这个印子外，岩石上还有好几个深浅不一的粉印。不用多想，自是堇色为掌握方位留下的。
　　李瑜瞧了眼这次留下的粉印的位置，平举手掌和自己的高度比了比，确定这个高度和位置没有问题的时候，他取出一只火折子，吹亮了，举起随手划出个圆。
　　对面岩壁上，光亮一闪，晃了两下。在夜幕的背景下，像是凭空划出的一道折线。
　　李瑜认出这是堇色和他约定好的讯号，收了火折子。他扯过袖子用力在岩石上一抹，把零散的粉印擦掉，再把地上的短箭收拢放进袖子里。一切做完后，他再度仔细看了看，直到确定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才唤过自己的马，打马朝对面的岩壁奔去。

　　月芽一点一点爬上树梢，远远看去像是被挂在枝头的一缕丝线。
　　李瑜策马到岩壁上，借着不算明亮的月光，看到一个爬在岩石堆里的人影，头发被高高挽起，正手脚灵活地将一架劲弩固定在石头间隙中。
　　“位置没有问题？”听到身后动静，那人头也不回，直接问出，正是堇年。
　　李瑜翻身下马，不在乎地往块石头上坐，随口答道：“有我出马，自然没得问题。”
　　不过两句话的问答，山头又变得沉默。
　　堇年自顾自固定劲弩，对比了下位置，她才回身，抓过一只短箭，箭头泛出蓝莹莹的光泽，显是淬了剧毒的。拉动机括，试了两下，她才把短箭安上。一切准备就绪后，她起身，收拾了下用剩的材料，一并塞到包袱里。
　　路过李瑜面前时，一只烧饼忽然递过来，不解地去看李瑜。
　　“拿着，你都没吃晚饭的。”李瑜把烧饼往她手里一塞，顺便扯过她手里的包袱，一手抖落袖里的短箭倒了进去。回头见堇年还是站着没动，他不由有些气闷，“光是看肚子不会饱的。”
　　堇年瞧来，把饼子递还给他，轻声道：“我不饿。”

　　饼子转回到自己手里还有着些热，是他出城时买的，揣在怀里怕放凉了会硬，不好吃了。这些举动也不是故意为之，以前他们各自出任务，遇上有特色的小摊，他就会买了小吃揣在怀里带回去给堇年吃，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习惯。
　　“这是红豆馅的，你应该喜欢。”
　　很轻的声音，平铺直叙的一句话。堇年驻足，脸上有些微的惊讶，红豆馅的，他还记得？回头看时，李瑜一手抓着包袱，一手拿着烧饼，有几分呆傻，和平时的气质不符，倒叫人想起以前的那个少年。
　　“谢谢。”堇年主动伸手，从他手里拿过烧饼，温温的，不会很烫，但咬起来不硬。想起李瑜落后自己一盏茶的时间才出城，应该是买烧饼去了吧。
　　背对着李瑜，咬上一口，绵甜的红豆馅溢满口齿。堇年不知为何，忽然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忍了又忍，她好不容易才把泪水逼回。稳住了情绪，她听李瑜问：“好吃吗？”

　　“嗯。”她用力点点头，恍惚中她像是回到三年前的时光，那个时候李瑜为了任务天南海北地跑，却总不忘给她带各地点心。递到她手里的时候，总是温温热热的。
　　最记得的是一次他被派遣去桂林，看了那得桂花糕做得不错，就买了，结果完成任务的时候出了问题，好不容易杀了目标，自己也受了伤，跌跌撞撞往回赶还在半路撞上山贼。等回到荒园的时候，一包桂花糕全成了桂花粉，还有好些给血凝住，结成团……他还傻傻地一个劲跟自己道歉。
　　“堇年，抱歉。”看到堇年怔忪出神的样子，李瑜心知她和自己一样又会想到了以前。不觉间，那句抱歉就给说了出来。
　　堇年听到他的声音，一抿嘴，淡道：“我早说了，你不必跟我说抱歉的。”她说着把咬了一口的饼子分成两半，递了一边过去，“你也吃吧，吃了我们俩轮流守夜。虽说红姑那有消息是明天才来，但无论如何还是谨慎些好。”
　　李瑜低头看着她递来的半边饼子，红豆沙正沿着边缘往外涌，然后一团接一团掉到地上。接过饼子，李瑜看了眼对面的岩壁，夜色下，岩石峭壁像蛰伏的猛兽，悄无声息。
　　“我守上半夜吧。”他主动要求。
　　堇年没有异议地点头，走到一处避风的角落盘膝坐下。
　　收回远眺的目光，李瑜咬了口饼子，红豆馅一下子糊住嘴巴，甜得有些腻人，堵在嗓子眼里。

作者有话说

　　其实两个人也是甜蜜过滴~~~话说要改文案，可云文案无能，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