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荒》云碧影

44、第十四章 王府

　　谢玉楼揽着她的腰一路前行，王府不比一般宅院，大得有些离谱。假山池沼，亭台楼阁，雕栏画栋，当真做到了一步一景。一眼看去似乎景致都入了眼，可一下步又全然变动。
　　随着王府总管的脚步，不多时堇年就听到前面传来男女打情骂俏的嬉闹声，猜想着应该就是前面了。
　　果然再往前走了几步，王府总管停下脚步，冲着月洞门那边高声禀报：“启禀王爷，谢公子……携女眷到来。”中间他顿了片刻，目光朝堇年瞟来，谢玉楼只做不知，从一开始他便未对堇年进行介绍。
　　禀报的声音传进去，里面稍稍安静了一瞬，接着堇年听到一道温和浑厚的声音传出：“既然谢公子来了，那么请进。”

　　谢玉楼冲堇年微微一笑，揽着她一同迈进去。月洞门后是一处花苑，这个时节梅花开得正好，满园都是怒放的红梅，即使大雪倾轧，一旦探出头角，也是娇艳火红。丝毫未因大雪而遮挡住原有的风姿。
　　花苑中央，摆着圆桌，旁边已经坐了不少人，男男女女玩得不亦乐乎。看到谢玉楼进来，目光竟都直直看了过来。
　　“草民谢玉楼见过徐王爷。”谢玉楼领着堇年行礼。

　　徐王爷还未开口，中间一个女子率先轻笑出声：“我道谢公子怎么迟迟不来，原来是想要携美同游啊！”她说着，一只葱白柔嫩的手握有丝帕掩着口鼻，眼睛直直瞧着堇年，顾盼流转的目光中，堇年看出其中的嫉妒和好奇。
　　“凝露不得无礼。”中间主位的男子目光自堇年面上扫过一眼后，方缓缓开口喝斥之前出声的女子，声音醇厚，正是先前开口说话的男人，也是这次宴会的主人——徐进徐王爷。
　　大抵是知道他这话不过冲着谢玉楼的面才说的，并不会真正去计较什么，旁边的几个女子又低低笑了起来。
　　“咳咳，谢老板都不介绍下吗？”有人轻咳一声，提议立刻得到众人附和。
　　“就是嘛！才一段时间没见谢公子，怎么就冒出了位佳人，公子可得好好说清楚。”凝露冲谢玉楼媚笑，弯月一样的眼睛若有似无地落在堇年脸上。
　　谢玉楼但笑不语，直到徐王爷放下茶杯出声：“小谢，既然人都带来了。怎么也应该介绍一下吧。”说着，眼眸轻眯，不经意地向堇年扫视一眼。
　　堇年蹙眉，不喜这样过于探究的视线，下意识要挣开谢玉楼的手。倏忽，谢玉楼手下握紧，嘴角扬起笑，声音清朗如泉水：“徐王爷都开口，草民怎敢不从。慕容堇，我未过门的妻子。小堇来。”

　　不顾堇年一瞬的错愕，他把堇年引向徐进，“这位便是徐王爷。”
　　“民女见过徐王爷。”堇年向后退开一步，敛衽盈盈下拜。
　　“起身吧，无需多礼。”徐进抬手，目光在堇年面上转了个圈，很是清淡的女子，却不会泯然于众，所谓人淡如菊，就是这样了。心思转得飞快，徐进露出笑，“好你个谢玉楼，不声不响就有了个如此标致的未婚妻。”
　　“王爷抬举了。”谢玉楼拱手笑，后又指着徐进左侧的男子道，“这是邝御。漕帮副帮主。”
　　堇年一施礼，口里道：“邝帮主。”
　　“这位是……”谢玉楼目光落到另一蓄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身上，不待他说介绍完，那人起身，自个说了起来：“在下刘子静岭南节度使。此次前往就职，路经杭州便来徐王爷府上小聚。”
　　堇年依样行礼。

　　由谢玉楼领着，将众人介绍了个遍，坐下的时候，堇年暗自思忖，在座众人非富则贵，一个堂堂王爷，一个漕帮副帮主，一个岭南节度使，还有一个富可倾国的商贾。看似寻常，实则中间关系盘根错节，不得不让人起疑。谢玉楼和他们相处的态度……
　　堇年抬头，看着他们推杯换盏，热络熟悉，应该是认识很久了的吧。官商，官商，果然官商都是勾结在一块的。

　　“怎么了？”回眼看她，他的笑如同三月的春风拂面，“小堇，我6知道你喜欢桂花糕，徐王爷这里的厨子做的桂花糕味道一绝，来试试看。”
　　堇年其实并不爱甜食，但唯独对桂花糕有着异常的执著，当中缘由自是因为李瑜。谢玉楼知道必是少主提及，但少主为何会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
　　谢玉楼已伸手捏了一块桂花糕来，和外面的不同，这糕通体剔透，浅浅的黄色如琥珀，可以清晰看到里面裹住的一朵朵米粒大小的桂花，姿态舒展，将时间凝固住在最美的一刻。
　　蹙着眉，堇年不动，谢玉楼僵着动作，在人人看来有些可笑。他倒是面色不变，只当堇年是闹了脾气性子的孩子，软着声音哄：“怎么？你不是最喜欢桂花糕的么？来试试看。”
　　谢玉楼眼神温柔，隐含期待。堇年却看得只想逃，僵着表情，素来长袖善舞的她也不知如何处理。掩在袖袖子里的手悄然攥紧，借由手心传来的阵阵刺痛，使得自己冷静。

　　周围的人停了动作都看了过来，众目睽睽之下，谢玉楼另一只手覆上她的，一根一根手指给她掰开，堇年执拗性子上来，才掰开的手指又给她曲回，经过打磨的尖锐指甲抵在谢玉楼尚未撤走的手指上。他脸上笑容未变，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来试试。”
　　一道道意味不同的视线射来，堇年侧头避过，闭了闭眼，手指间粘腻温热的液体刺激着她。不着痕迹地叹息，就着谢玉楼的手往琥珀样的桂花糕上咬了口，便迅速垂下头去，同时松开紧握的右手。本以为谢玉楼回趁机把手收回去，哪知他居然反手再度握住，抓着她四根手指头握得紧紧地，像是怕她再次用自虐的法子来维持平静的外表。
　　为自己的想法，堇年心一惊，抬头时恰好看到谢玉楼将被她咬了一小块的桂花糕放入口中，上面还有她一排细小的齿痕。谢玉楼暧昧不清的态度和动作让她心生反感，手腕一翻，挣脱出去。
　　谢玉楼笑笑，几个人继续谈天说地。没有那些关注的目光，堇年松了口气，不经意间瞥见对面凝露敌视的目光。

　　“王爷，我昨儿新学了首曲子，左右无事，让我取了琴来弹上一曲如何？”凝露笑语盈盈，抱着徐王王爷的手臂忽然道。
　　“凝露姑娘难得主动提出，看来邝某今日有耳福了。”邝御笑道。
　　徐王爷拍拍凝露的手：“我看她是看今天人多就手痒了。”
　　“哪有啊！”凝露低眉娇斥，软软糯糯的声音更像打情骂俏，众人哄然大笑。
　　“让婢子把琴取来吧。”徐王爷说着，招手要唤侍婢，被凝露压下，娇声软语道：“她们毛手毛脚的，还是我自己去拿。顺便也请慕容姐姐一道吧，看看到底是谢府景致好还是徐王府景致好。”
　　凝露放音方落，谢玉楼已笑出声：“徐王府自然是要比谢某陋室要好。”
　　“那可不一定。”凝露娇笑着，二八芳华，青春靓丽，目光在堇年身上一转回到徐王身上，掩口笑道，“在凝露看来，只要和王爷一起，哪儿都是最好的。”
　　“就你嘴巴甜。”徐王爷心情大好抓过凝露的手啄了下，随即松手。
　　凝露“咯咯”笑着，回头询问堇年：“慕容姐姐一起去吧，就由妹妹我带路欣赏下王府美景。”
　　“这……”堇年开口要婉拒，谢玉楼已经替她答应下来：“你可别把小堇带错路了。”
　　“哪能呀！”凝露起身斜了谢玉楼一眼，娇媚尽显，“慕容姐姐，我们走吧。”
　　看着凝露伸来的手，堇年犹疑地看向谢玉楼，她还记着自己的职责任务，要是她走开了，他恰好遭遇不测这趟任务就失败了。而她不能容许失败。
　　谢玉楼递给她一个安定的眼神：“去吧，走走看看，不会有事的。”
　　“好吧。”有他这句话，堇年只得起身，朝着众人一拜后，由凝露挽住往深处走。

　　待她们身影消失在错综花木后，徐王爷挥挥手，唤来陪酒的美姬见状纷纷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退了出去。守在一边的侍卫也退到院子外继续守卫。
　　徐王爷屈指，摸着拇指上套的翡翠扳指，沉默不语。
　　邝御、刘子静交换一个眼神，刘子静张口欲言又止。
　　“小谢，你带那女子过来做甚？”徐王爷忽然开口，低沉的嗓音辨不出喜怒。
　　谢玉楼握着只白瓷酒杯，薄薄的胎釉，稍稍举高就能透过杯壁看到里面晃荡的酒水，凝眉浅笑：“既然说了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带出来给王爷看看也是应该的。”
　　“呵呵！小谢，你这个未过门的妻子似乎不简单啊。”这次说话的是邝御，几乎是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感觉出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阴冷气息。其实堇年已经刻意收敛锋芒，控制内息，不让人察觉她习武一事。但邝御身为漕帮副帮主，自身功力不弱，又是武当一派的俗家弟子，修真之人，在于感应天地之气。所以尽管堇年刻意压制，但他还是觉察出了。
　　邝御一言，立即引得徐王爷和刘子静的注视。
　　“她少时落难，学过一些拳脚。”话语随意，轻描淡写将堇年的经历一笔带过。谢玉楼笑笑，放下酒杯，状似漫不经心又道，“谢某手无缚鸡之力，有个会拳脚的妻子也是不错的。”
　　“你这叫吃软饭。”刘子静笑言。
　　谢玉楼不以为然：“无所谓，谢某什么都不多，唯独还算有些小钱，软饭挺好的。”说完，率先笑出来。
　　笑过之后，徐王爷敛容：“行了，今天叫你们过来是商量正事的。”

作者有话说

　　卡卡卡，怎一个卡字了得。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