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生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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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辈子，一辈子那么长，为何当初能轻易承诺？”
站在一座新坟前，李瑜轻叹出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愁苦的味道。
抬手抚开拧成“川”字的眉心，他似乎又听到一道轻嗔薄怒的声音——“还皱眉啊！看你都老了呢！”
记忆犹在，然，佳人已逝。
长呼口气，李瑜于坟前洒下新酒：“我无意伤你，纵使你要走，我也由着你离开。可不料结局如斯，造化弄人。来世投胎，千万不要再遇上我了，最好……也别遇上如我这般的人了。”说着，想到过往种种，不禁苦笑连连。
半晌，方直起身子，唤过坐骑。
别了！回头望了最后一眼，除了一块墓碑，一方凸起的沙土，再无他物。是否这一走，就再无人知，这里埋葬着一红颜薄命的女子？为自己的想法李瑜干笑一声，这样也好，算是彻底和过去说了再见。
策马扬鞭，尘土飞扬。
他，还得赶去和堇年会和。
山间小路，两侧皆是葱茏大树，枝繁叶茂，树冠浓密，遮天蔽日。
堇年牵了马，一路分花拂柳，难得有此闲情雅致。
道路并不算窄，泥土被经年来来往往的人群踩踏得紧实平整。往年里经这条道的人应该不少吧！堇年习惯性地猜测着，记起老丈说过的有关匪患的事，这一带她来得不多，印象里面倒真不记得出过什么山匪。
这一次的任务虽说是完成了，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那种奇异的感觉，偏生自己又说不上，回到荒园，红姑那里还是得交待一下才是。头脑里不停转的闪过种种念头，脚下步伐却是闲适颇多。
蓦地站定，鼻尖处是萦绕的是一丝熟悉的味道，堇年暗自留神，牵着马继续走。
走了不多时，身后的马也开始显露不安和焦躁，时不时打着响鼻，摇头晃脑的。
堇年嗅到那股子血腥味越来越重，风向方才转变，她所处的位置是逆风，味道居然还这么大，这也就意味着她已经很接近气息的来源。
轻蹙眉尖，堇年不愿多惹事端，略微一想，干脆反转回头，李瑜若往这边赶来，也可在半途相会。
想着，她心下已定，一拉缰绳，牵马掉头就走。哪料向来乖顺的马骤然惊怒，抬足长嘶，堇年不妨之下，被它挣脱缰绳，兀自朝着丛林深处狂奔。
堇年纵身要拦，斜刺里一把暗器投来，堇年挥袖挡落，同时向躲藏于暗处的敌人发动袖箭。
“啊！”地一声惨叫，袖箭正中目标。
瞥了眼落了一地的暗器，看清不过是些铜板，堇年举步要上前查看到底是何人如此胆大，竟然暗算她。才不过迈出一步，她立即警觉，站定身形，她欲运功提气。
一个阴测测地声音不意响起：“若是想毒发身亡，你就运气试试。”
李瑜沿路行来，只觉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越来越浓，这些粘腻的味道纵横交错，钩织成一道无形的压力，沉沉向下。
行至山顶，视线豁然开朗，成片的树林于此到了边境，阳光笼罩大地，可不祥的气息却是愈发加重。
李瑜望着面前大坑之内，重重叠叠的纵横无序的尸首，心下一惊，同时了然——无怪乎气味如此之重，原来有这么多的死人。
纵马又往前踏出两步，目光扫视间，他瞅见盘膝坐在块大石头上闭目调息的堇年。
“这是怎么回事？”
堇年直视他，面容沉静如水：“你认为是我做的？”
“不是。”想也没想，李瑜一口否决，“你做事的原则我还是晓得的，这样近乎屠杀的行为，你根本不屑去做，上面没有交待，你是绝对不会擅自行动的。”
堇年点点头，脸上看不出其他情绪，从石头上站起，她淡淡道：“我一来就是这样的了。”
李瑜回望身后，莫名觉得看到的是荒园后山外的乱葬岗。调回思绪，他眼睛一亮，问：“你的飞雪呢？”
“跑了。”
“跑了？”感到事有蹊跷，李瑜追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堇年长出口气，忽然笑了笑：“这个问题，或许你可以问他。”
堇年话音未落，李瑜已出手，一柄细若游丝的软剑凭空抽出，直取对方咽喉要害。
锐利的剑锋停在距离那人三分之外，李瑜手执长剑，身形潇洒，只是面色稍有凝重：“说，你是什么人？”
本欲偷袭不成，反被对方识破，那人腿脚一下子软了，结结巴巴哭喊道：“公子，大爷，大侠……大侠，求求你，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李瑜冷冷一笑，将剑尖贴近那人咽喉：“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信了吗？”
“大侠，大侠，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你大人有大量，别和小的计较，我上有七十老母，下有七岁儿子，大侠，大侠你就饶我一命吧！”脖子一凉，那人吓得浑身颤抖，差点哭出来，一个劲讨饶，只差没有跪在地上了作揖了。
李瑜犹豫着回头去看堇年，堇年叹着气摇下头。
李瑜看不得他讨饶的样子，只觉多看了一眼，都是污了自己的眼睛样。收回长剑，扔下一句：“你走吧。”
“大侠……”反是那人愣了一愣，片刻才反应过来，“大侠，谢谢，谢……”他的话未完，人已委顿倒地。
“你？”李瑜侧目横向堇年，她手里还握着自己的佩剑，剑尖凝了一滴浑圆的血，“啪”地一声坠落于地。空气里血腥味再次加重。
堇年不避他的目光，眼眸流转，口里淡道：“他虽不知，但我们依然不能放过。如此浅显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说到后来，语气轻慢，仿佛是在对罗浮苑的孩子进行训示。
本要开口的李瑜，反被堇年教训一通，他沉默地闭上嘴。
堇年亦察觉到他的变化，缄口不语，反手将佩剑递还。
沉默地接过，李瑜收入腰间，此剑名为悱恻，剑身轻薄，易于弯曲，且剑柄精雕细刻，配有槽扣，缠绕之下，首尾扣合，宛如腰带。若非这番变化，他随手解开，旁人不可得知。
堇年的视线落在他的腰间，看了半晌才移开来，对着尸坑，微一蹙眉，自言自语道：“这么多的人从哪来的？”
李瑜张口想说什么，抬眼见她眉眼不展，也就住了嘴，调转视线，转了个圈还是落在刚刚死去的人身上，仔细察看他的伤口，一剑毙命，涌出的血半凝在伤口处，殷红光润，似是血玉。
有什么不对，瞳孔一缩，李瑜猛地抬头去看堇年：“你没有用内力？”
“诶？”堇年回首，一丝错愕略过，迅速恢复平静，“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你那一招怎么没有内力？”李瑜不答她的问题，神色急切，扯住她垂下的双袖。
堇年往后退上一步，淡道：“在你来之前我已中了毒，暂时内力被压制，不得擅动。”
她答得轻巧，李瑜听得却是惊心。
以她的本事能对她用毒且全身而退的人已经很少了，除非是……
李瑜上下打量，除了内力被压制外，倒也没有其他的事。一颗心堪堪放下，他问：“知道是谁？”
“不知道。”堇年摇头，“对方设计很是精巧，在来时的路上沿途洒下玉容粉，无色无味，混着山风，很容易沾到。后来向我投射金钱镖时，两枚镖夹做一枚，中间空隙里填了凝脂膏，我用衣袖挡开后，手碰到了。”
玉容粉和凝脂膏两种其实都不算毒药，一种是女子用来养颜之物，另一只是从西域传入，膏体洁白，宛如凝脂，富贵人喜沐浴后遍身涂抹。可这两样东西绝不能同时使用，玉容粉化在凝脂膏中，立即变成毒药，随着肌肤侵入体内，若妄动内力，促使其沿经络蔓延，只会加快毒性发作，轻则经脉受损，重则伤及大脑，癫狂难愈。
本是怡情之物，可相加后的效果却是如此悬殊。
李瑜本欲叹息，又听堇年笑道：“虽然她向我投毒成功，但我同时也用袖箭射中了他，尽管后来有人出手把他救走，但也见不得会比我好过。”笑声低浅，浮现在唇角的笑意却是冰冷。
听了她的话，李瑜心下终是安定，堇年毕竟不是当初的稚嫩少女，吃了亏定要讨回。
别人不知，李瑜却是清楚，堇年藏于袖内的袖箭是淬过毒的，毒性缠绵，随季节发作，中毒者可谓生不如死。炼毒成功后，赵总管也请唐门中人来过，蜀中唐门，暗器毒药天下第一，对于此毒亦是无措。
少主亲赐名为“缠绵”，缠绵病榻一生，缠绵此毒一世。绻缱柔情之下包裹着的是同样分量的狠毒阴险。
“不过，李瑜……”堇年开口，微一停顿，片刻的踌躇过后，她拧着两道黛眉道，“我想这事定不简单，况且从种种迹象看来，似乎我们已经被盯上了。此次任务我们已经完成，若是牵连其中，只怕……”
“那又怕什么！”李瑜微笑着截断她的话，山顶之上，他长身玉立，风徐徐吹来，藏青色长衫迎风展开。
一个词语自堇年脑中一晃而过，快得她一下子抓不住。
“堇年，我们定会平安归去。”他如是说着，语气笃定，带着绝对的安稳。鬓角的发擦着脸拂过，男人本就俊气的脸上因这一份安定，少了轻浮，多了稳重。
兰芝玉树。灵光一闪，豁然开朗间，堇年顿觉脑中那个含混不清的词变得清晰。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三章 生变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