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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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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到头。
文夏踏着拍子进家门。
感觉还没有从假期里走出来。进门就开了电脑。
上网,开□□,查收邮件,上论坛发个灌水的无聊帖子。
「唉,极郁闷啊。开学累的要死了。- -」
等了等,见没什么人回话,关了浏览器。
坐在椅子上发呆。
突然想起来上午听谁说过要上班级校友录的事情。于是重新振作精神。一个字母一个字母输入地址。回车。
主页很混乱,看见很多个留言。
「宛若:怎么那么多作业啊。真不人道!」
文夏失笑。这是季宛。
「某只鱼:陈远和文夏坐同桌诶。」
文夏的目光停在这条上。倒是这留言七嘴八舌的有很多回复:
「文夏心里美疯了吧。笑。」
「他们会不会……」
偶然的一瞥,看见在线名单上陈远的名字。
远无痕。
文夏想,他肯定看得到的吧。
她刷新了几次页面,想看陈远怎么说。
可是很遗憾,十分钟以后,陈远的名字消失在了在线名单上。而那条留言依然没等到他的回复。
“开什么玩笑啊。”文夏嘟囔一声。关了电脑。
心情没来由的暗淡下来。
并不是喜欢。
只是希望被喜欢。
只是虚荣心在小小的作祟。
只是这样而已啊。
这样的自己,真叫人讨厌。
第二天。文夏仍然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上学。而教室里的人,也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做自己的事。
“文夏,昨天上校友录了吗?”季宛问她。
“没有。怎么了?”
“没什么。问问。”
文夏撒谎了。虽然不见得高明,但至少没让自己难堪。
陈远来了。一如既往的是笑容和逗人开心的嘴脸。
文夏咧着嘴,再一次确定了“喜欢”这个词的确是离自己有十万八千里远。
那么既然如此,谁愿意说什么,就说吧。
何必为了别人的话勉强自己。
陈远实在是个太可爱的家伙。这是在坐同桌后文夏总结出来的。
Beyond。这是个只要提到陈远就一定要拿出来过场的词。不为别的,因为陈远是Beyond的忠实粉丝。
所以,如果在课间听到狼嚎般的声音在用粤语唱:
“是你多么温馨的目光,教我坚毅望着前路,叮嘱我跌倒不应放弃,没法解释怎可报尽亲恩,爱意宽大是无限,请准我说声真的爱你……”
不用怀疑了,那一定是陈远。
文夏一直在想,是怎么样坚持的钟爱才能叫一个人把这样拗口的粤语唱的如此字正腔圆。
不过,看在他唱的没跑调的份上,不去打断,不去责怪。
所以,天天受到熏陶的文夏,现在也可以张口就来了。绝对纯正的、Beyond的、粤语的歌。
文夏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并不是擅长交际的自己总是和坐在周围的人关系良好甚至好到很铁的程度。
其实基本上,文夏的朋友都是因为坐同桌才建立友谊的。
友谊啊,多么让人感觉温馨的词汇。伸手抹抹,没有眼泪。只好对那份感动抱以万分歉意。
这回在文夏身边的几乎清一色的性别男。
本来很随意的文夏也可以和他们打成一片。
“嘿,兄弟。”
早上来了一句问候。
“兄弟!”文夏点点头,笑了。
心里偷偷的想,自己这一声,叫的可真豪迈。
高中校园,是一个每天脸皮都可以成光速变厚的地方。
所以诽闻这东西,没有就罢了,有则八成是真的。又得老师管教严格,所以知情人事一般点个头示意,从不张扬。
不必拆别人的台,大家心照不宣。
所以当陈远神色怪异的盯着文夏唱到“请准我说声真的爱你”的时候,已无人注意了。
“有病啊你。”文夏白他一眼。
“没有啊。看你可爱。”
“是吗是吗。我也觉得自己很可爱啊。”
无一例外,四周传来呕吐声。
“这也叫兄弟?讨打啊。”文夏愤然的拍桌子大喊。
然后是季宛很没形象的大笑。
文夏挫败。
谁叫自己那么倒霉就摊上了这么个损友。
“你看你看,我们文夏都生气啦。都怪你们。”季宛笑咪咪的把手揽上文夏的肩膀,说的有些嗔怪。
高中,同一个班,四十个人。而有些人,可能三年说过的话可以用十根手指掰过来。
至少对于文夏是这样的。
但是显然,这个道理在季宛这里,不通。完完全全的不通。
不管是自来熟还是偶然几句对话,总之,长相漂亮说话幽默性格讨喜会耍手段的季宛,占尽一切天时地利人和的季宛,几乎和所有人都是可以笑着聊天的好朋友。
陈远也不例外。
文夏并不擅长说些什么机智幽默的话,她确定自己只合适做个倾听者。比如在季宛和别人聊天的时候。
季宛是文夏最好的朋友啊。
文夏是季宛最要好的那个吗。
是啊,一定是的。是吃饭聊天,干什么都要黏在一起的好朋友啊。
就像是突然飘过来的乌云,遮了微风的天气。哪怕只是那么一小朵,也足够让晴好的心情那么没来由的暗一下。不知不觉的,有点厌恶。
脸上还是不变的笑容。听众的姿态。任由两个人的话题从自己身上扯开一路路过Beyond直直开过了足球并且还有继续下去的趋势。
对啊。文夏最可爱了。
恩,不过我也很喜欢五月天。哪有啊,他们一点都不商业。
没错的,还是青年队的球踢的比较好。有前途哦。
文夏一直没有说话。有时候即使有话说也不想说。懒的说。
季宛,是因为自己的关系才喜欢上五月天的。其实一直喜欢五月天的,是自己啊。
心里是东西被人偷走一样的不是滋味。
某个邪恶的部分好象就在这些细碎的聊天声音里苏醒了过来,绽了个莫名其妙的笑脸。
季宛,有时候真叫人讨厌。
自己都吓了一跳。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如此的没有良心。
可是……可是……
可是。
终于犹豫着闪现出了这样一个转折连词。仿佛只这一瞬,打开了闸门,所有的不快,所有的不满,切合在一起,组合成了一把钥匙,让自己不知道的某个内心角落的黑暗,浮出了水面。
季宛她多做作。竟然永远只穿黑色的皮鞋。还总是撒着娇问自己好不好看。
季宛她多恶毒。总是喜欢赖在自己身边,又总是喜欢看自己的笑话。
季宛总是爱这样吸引别人的的注意,她喜欢把自己推到别人注目的最高点。真正站在那里的时候,又很矫情的把脸埋在自己身后扮羞涩。
季宛,有时真让自己讨厌。
文夏终于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像个毒舌妇一样的挑剔和残忍。
她随即发现,其实那只是嫉妒,只是羡慕。只是女生无穷的虚荣心以及小心眼。
文夏转了身子,不再去听身旁仍在持续的谈话。
她是这样的厌恶自己不及季宛的地方,于是她是这样看不惯季宛比自己好的地方。
当人发现自己的缺陷难以改变以后,总是要去憎恶他人的优势。
这邪恶的心情,多么的,让人害怕。
文夏打断自己的想法,抬头看着白色的天花板。
一秒里已转了无数个念头。
原来真正讨厌的,是自己。而真正难以理解难以改变的,也是自己。
季宛,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啊。
也许会有些看不惯的地方,但心里的喜欢,早已大到足够吞并所有的不满。
这是朋友。最要好的朋友。
好到同吃一根冰淇淋的朋友。
“喂。怎么不说话了。我给你唱歌吧。”突然回过神来,陈远在捅自己。
文夏一抬头,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的季宛笑着看自己。
“你饶了小女子这大苦大难的耳朵吧。”文夏对着陈远,一脸哀求。
大家都笑起来。
上课铃很适时的响起来。
文夏心里充满感激。再多一秒,她已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其实她很怕将自己陷入难堪的困境。就像害怕变成搁浅的鱼,即使再怎么在水汪里徒劳的摆动尾鳍,也只能等待阳光夺走最后的一丝湿润,判决死亡。
是那样一种令自己绝望的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