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二章 ...

  •   见主人形容慌张,又是被人送回家,都疑遇到劫匪,纷纷开门迎列。因为抱恙而未曾跟随扫祭的女主人,也匆匆起身迎客。
      书香门第,少经匪事,何若逋荒郊受惊,早有老家人去请了大夫,好生照看着了。他心中难言隐衷不下展白二人,轻轻一句遇劫便在妻子面前将此事揭了过去。
      珠帘纱屏后,各色妇人隐隐绰绰,正首端坐位青衣女子,“妾身先行谢过两位大侠宅心仁厚,不辞劳苦送我夫君回府。”
      多病之身,音容倦倦,青衣妇人正是当世御封的制笺高手——何门沈氏梅娘,何若逋结缡十年的糟糠妻。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我侠义辈应尽之责,金某责无旁贷。”白玉堂入何府化名金懋叔,即使为人率性如白玉堂,也不能罔顾其义兄颜查散和四位好哥哥他日还要与何若逋同朝为官,虽然心中不觉有愧,总是不能白送个把柄予人。
      “两位过谦了,于两位是无关小事,于我夫妻却是救命之恩。”帘后青衣美妇,躬身一拜,“梅娘这厢谢过。”
      “何夫人有礼了,路遇之缘,我与……金兄……”展昭不善说谎,略顿了顿,才接着道,“只是举手之便,何劳挂齿。”身旁就坐着罪魁,展昭有丝汗颜,不敢自居此功,连忙还之以礼。
      锦毛鼠江湖上威名虽大,但何若逋夫妇皆是出身书香门庭,与江湖无涉,于琴子相交都是以画会友,加之何若逋初步青云之时,白玉堂早已挂冠而去,故而白玉堂以假名搪塞并无人有异议。
      不知何处说错,珠帘内青衣美妇似有讶色,低低与旁人语。展白二人皆是习武之人,耳力较常人略优,众女所问所答在在入耳,俱是在指认展昭。
      白玉堂细抿了口茶,抬眼凉凉一瞥屏后众女,斜侧过身子,对身边的展昭低笑言道,“好你个展小猫,是不是干过什么不可告人的苟且之事,如今让人认了了出来?先说于白爷爷听,也许能替你求个人情?”
      “白玉堂!”展昭为人肃正,于豪门内眷素无瓜葛,也自认不曾有何事愧对天地,听了白玉堂一旁的调侃,不由着恼变色,狠狠瞪了一眼过去。
      那厢纱屏后忽而走出两个艳姝打断了两人的谈论,两双素白的手将珠帘笼起。正首高坐的主人家略一沉吟,“请恕妾身冒昧。”
      露出真容的青衣女子施施然起身,浅浅一折腰,“果然是相国寺故人,当年承蒙大恩,不及重谢便作别曲,恩公亦不曾留名,今日巧逢,又承您恩助我夫,此恩此德,梅娘永铭五内。”
      展昭也没想到世间之事竟会如此巧合,这位何夫人竟是旧相识,不由腆然,“本是应尽之事,不当夫人如此挂怀……”
      话音未落,一阵忙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只见一名健妇疾步冲进来,“夫人!”
      “高妈!”沈梅娘一见来人也顾不得展白二人在场下意识急上一步。
      “别担心,姑爷只是小小受惊,不碍事的。”沈梅娘忧夫心切,乱了方寸,那高妈却是久经人事的老妈妈了,一见外人在场,忙缓了语气安抚女主人。“倒是现在天色已晚,两位大侠怕是错过了宿头,夫人该吩咐安排厢房才是。”
      “高妈说的是,这是妾身疏忽了,金先生,展大人,万望不要嫌弃粗茶淡饭,让梅娘略尽地主之谊,以表寸心。”沈梅娘欠身,虽病容奄奄,也强打精神诚心相邀。
      “何夫人,我等……”展昭原是要辞,不想白玉堂已先接口。
      “如此便多谢夫人了。”
      白玉堂已然应下,展昭也不再言语。
      沈梅娘转身吩咐身后一年轻女子,“小苹,你领了人快去把西厢房收拾收拾。”那年轻女子对众人一福礼,领了六个才留头的小丫鬟便离了花厅。
      “夫人,厨房已经准备停当,不知移步何处?”廊下又有一妇人来叩安。
      “既是小宴,不如就在隔水的渌意小舫摆下,不知夫人意下如何?”之前那位高妈,显然是陪房,地位超然,对于她的意见,沈梅娘浅笑应允。
      文人墨客多见风雅,那石舫隐于柳浪中,四面环水,夜风徐徐,别有一番情趣。
      “梅娘体弱,只能一杯,在此先干为敬。”一饮见底,沈梅娘自幼闺训严谨,饮了一杯便推脱久病之躯难以支持。
      “何夫人客气了,展昭回敬。”这席面已开,展昭也不好推辞,浅酌一杯以示敬重主人家。“久闻夫人家传泣花笺能使画中人变真人,今日得以亲见夫人,也是我等三生有幸。”
      白玉堂陪饮一杯后,沈梅娘便告少陪,被一群侍女搀扶着入内歇息去了。
      顿时酒桌上仅余了三个大男人尴尬的坐着,尤其是何若逋见不久前还凶神一般的白玉堂就坐在对面,心里总是揣揣。
      “当年何大人妙笔生花为镇南王妃所绘一幅仕女簪花图,以此博得圣上赏识,的确值得吾辈羡慕。”酒过三巡,白玉堂突然推说不胜酒力,撇了展昭和何若逋便径直离去。
      “何大人不要见怪,我这位朋友,率性了些,只是琴娘子一事他心里也不舒坦。”展昭见何若逋畏白玉堂如虎,也就只有随他去了。少了白玉堂,酒席上的气氛也慢慢热络了起来。
      断断续续竟也饮至月正当中,远处风吹花影动,夜风吹来已然有些微凉。
      “我与琴子,也是无缘。”何若逋乃一介书生,平日饮酒仅限于味浅劲弱的花酒,这次为了款待展白二人,沈梅娘特命人去沽了烈酒,几杯下肚已有些糊涂了,加之心情郁结,酒入愁肠愁更愁,“先是繁颜,如今又是琴子。难道真是泣花笺不详?”
      “不祥?泣花笺乃当世妙品,无稽之谈,何大人饱读圣贤书,怎也挂怀?”展昭深谙询问之道,以退为进,此处若步步紧逼,反而使人生疑。
      “展大人是不知其中……”自知失言,何若逋举杯遮掩,“不过那泣花笺,的确是有其妙处。我一生仅得三幅佳作,皆得赖此笺。”
      “大人这是过谦,世人皆知大人神笔,于世人相比,佳作何止三幅。”苏杭小点,甜而不腻,展昭拿在手上,一笑而慢应,落在何若逋耳里,便成了敷衍。
      “不,你不懂,”蓦的站起,何若逋涨红了脸,举酒壶直接灌,“若说画技,我得意之作不止三幅,但是!”
      打了个酒嗝,何若逋凑到展昭面前,酒气扑鼻,展昭略让了让,“何大人,你醉了。”
      “我没醉!无关画技,是笺,那笺,不一般……”眼见要倒下,展昭眼明手快一推椅背,咚,何若逋正好瘫在了椅上,犹自喃喃,“但凡是见过的,都知道……以繁颜那副最佳,琴子的……呕”忽而翻身,秽物吐了一地,“呼呼呼……”竟然睡了过去。
      展昭见此哭笑不得,将他扶好,便赶忙去叫了几个小丫鬟来。
      原本一旁伺候的丫头们早已掩着嘴打起了哈欠避至不远处的耳房歇息,此时见终于可以撤席,纷纷振作了精神。众人扶了已醉得神志不清的男主人回房,只留了一个绿衣俏丫头领展昭去厢房。
      西厢地处僻静,从花厅过去,有着长长的游廊百转,夜凉如水,展昭让风一吹,头倒是真有几分痛的刺感,远处星灯皆寥落,似灭不明。绿衣丫头送到院前,展昭便让她先回去了,虽然那小姑娘碍着主人的命令,但到底年纪小犯困了,也就不坚持了。
      展昭推门反身落锁,忽觉似有一丝阴冷风起,心意一动,转身道,“白兄?”
      烛火一晃,白玉堂一手执着火折正立在桌前,烛光中那双目仿佛是淬着寒火,“琴子的确进了何府。”
      展昭行至桌前坐下,随手搁下巨阙,白玉堂俯身点灯,一时两人的眉眼都被染了一层温暖的桔色。
      “消息机关一路的人,总是多些仇家,谁都有些独门的保命法子,琴子的法子就在她的香囊。”白玉堂挑了挑灯火,摇曳着的灯花映衬着那侧脸忽明忽暗,“我循了她教我的法子,终于在东厢,找到了这个。”
      一瓣墨黑残花,夹在白玉堂的指尖,半沿已枯败萎靡,于肤色一比,更显得惨淡,轻轻一抖,飘入火中,丝丝缕缕甜香沁在风里,夜也显得温润,人竟也添了些恍惚。
      “当年若不是此一物泼天荡里骇住了杨乃意,也就没有后来聚义厅围剿夏商周。”展昭眼神一凝。“白兄可知花繁颜?”
      “‘慧质兰心’花繁颜?据称其美貌不下当年的‘狐姬’秦罗刹,但是三年前,便不知所踪。”白玉堂给自己斟了杯茶,又递了一杯给展昭。“江湖传言,她与一刀客东渡扶桑。”
      “若是何大人酒后真言不虚,怕是那花小姐凶多吉少。”转着手中的瓷杯,展昭眉心渐蹙,“白兄可曾见过何大人为琴子所绘画像?”
      “见过。栩栩如生人,尤其夜下观之,宛如活人在侧。”白玉堂略一思忖答道,虽不擅丹青之道,但在颜查散的耳濡目染之下,赏鉴总也不至一无所知。
      “白兄,不知可否……”展昭语未出口,耳边已经一阵急促脚步声纷至沓来,又向东边远去,厢房前游廊骚乱声不止,余音不歇。
      展白二人同时起身向嘈杂处疾掠,竟是半夜生惊变,衣香鬓影层层叠叠在河畔站了个里三圈外三圈。
      “相公……”正中空地上青衣单薄的沈梅娘紧着披肩,直愣愣望了望地上躺着的何若逋,又抬眼望了望丈夫身边的健妇,颤了颤干涩的唇,“高妈……”
      何若逋直挺挺的卧着,脸上犹沾着水草,湿漉漉,青惨惨,竟已是断气多时。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