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皮笺》半目琳琅

1、楔子

　　细盐般的碎雪撒了一地，那冷也是慢慢浸入骨头的，突兀里挑着个青色的酒旗，荒山野店的热闹总是衬托着方圆百里的荒芜。
　　小店里散着几张破桌椅，难得火盆烧得旺，加之一壶烫酒，几个远途的客人一身单衣仍隐隐出汗。
　　“少爷，歇个脚再走吧？”略略带着狗腿的哀求，那介于变身期和童音未消之间的声音很是磨耳朵。
　　蓝布门帘轻轻一挑，当先是个白衣郎，狠狠斜着漫长的细目，“就你事多，若是迟了时辰，哼！”他身后缩头缩脑着个志学之年的少年，一望就是富家的子弟带着书僮出来走动。
　　店里一豆蔻年华的小姑娘见客上门，立时甩了火钳上来招呼，“这位爷天寒地冻的，喝杯热酒？我们这儿虽是乡下地方，却也是有些土产鲜味，客官来些去去乏？”
　　“料好的菜你们也是没有，照着招牌的来些，压箱底的醇酒先来上一壶去去寒气。”之前还冻得恨不能裹个棉被的跟班小童缓过劲来，牙尖嘴利地抢在主人前头已经摆上了派头。
　　“吃饭你倒是来劲了？”
　　“白兄的书僮倒是知心知意。”
　　冤家路窄。
　　“怎么，吃惯了皇粮的猫咪也出来打野食？”众人眼前一花，说到猫咪两字时只见那白衣郎已大马金刀地坐在了那边角一桌上，褪了外面罩着的大毛，露出内里一身雪白。
　　边角一桌安静地坐着个蓝衣人，浅浅抿了一口热酒，温笑道，“白兄大雪天出门，果然是闲不住的耗子。”
　　猫鼠相见，少不了口舌逞利，未必是什么深仇大恨，只是习惯问题。
　　“白兄，能饮一杯无？”好友相见，理当相邀，蓝衣的青年不甚在意，指指一旁倒着的座椅。
　　“哟，吝啬的猫大人也有银子请客？”白衣郎起脚一踩，椅子瞬时立起，一掀衣摆，便坐了下来。“放心，白五爷知道你小气，不会嫌弃你请的是劣酒的。”
　　“这位爷尝过了再说话，京娘自酿的酒可是方圆百里有名的。”隔壁桌一虬髯大汉不满的咕哝。
　　“这位爷是见惯大场面的，自然不待见我们这土法酿的玩意。”倦倦的一语，青衣女子迤逦而出，三十许人，真是风韵犹存的年纪。
　　红泥小火炉煨着金色的酒，一股子醇香飘满整个小店。
　　“你看那老板娘可是有几分像那沈梅娘？”下颚尖秀的白衣郎眯着眼，酒不醉人人自醉。跟随的书僮松了精神，已和衣卧在了桌旁。
　　“人之相似，总是有。”一旁的蓝衣伙伴却是淡淡不以为意。“不知不觉梅娘死了也有三年整了。”
　　“琴子没了的日子，也是这样的雪天。”白衣郎的眼神有了一丝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