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心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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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暖的事有了着落，兰溪心情大好，坐在桌前，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开始给傅修写信。
一字一句，落下心意，兰溪的心情更好了几分，写完搁了笔，安安心心地睡了一个午觉。
却不想，这一睡，再醒来时，天都黑了。
她是被春晴叫醒的，“主子，主子醒醒，皇上来了。”准确来说，她是被傅修叫醒的。
刚刚睡醒的兰溪睡眼朦胧，慵懒地躺在床上，迷迷瞪瞪地望着她眼前那道如临风玉树般挺拔的身影。
今日他换了件衣裳，依旧是玄色，但龙纹的图案从昨夜的明绣变成了暗纹，栩栩如生地盘踞在他肩头的位置，烛火跃跃，流光浮动，将龙腾隐匿在明暗之间。
兰溪一时看得入了神，真觉得这世间再没有比他更适合龙腾的男子了，饶是这般威严得意的神兽，被他一穿上身，也立时敛住了傲气，变得温柔起来。
傅修似乎不准备打扰她，就站在床边微微垂眸看着她。
触及到那清冷的目光，兰溪顿时缓过神来，却也不想避开那目光，她的眸光中透着欣喜迎了上去，冲傅修笑道：“真是好看。”
傅修右边眉头微不可察地抬了抬，显然已经明白了兰溪是在夸他好看。
以前兰溪从未这样夸过他。
两人经历了太多世的纠缠。
从前，兰溪总是算计着得失，试探着傅修对她的喜欢有多深，她藏住自己内心的喜欢，却不断通过傅修对她的态度，猜测他对她的感情。
她将两人之间的关系视为一场博弈，她不敢表露的太多，她怕输。
傅修没说话，兰溪也不需要他的回应，她掀了薄被下了床，光着脚就扑进傅修怀里抱住他，声音闷闷娇娇地从他胸口发出来，问他：“皇上怎么会来？”
因前朝事忙，傅修已经好些日子没进后宫了，昨夜是因为她遇害落水，却没想到他今日还会过来。
傅修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往上一提，轻松地将她双脚抱离地面，两步走回床边放下，自己也随兰溪在床边坐下，开口道：“汤不错。”
兰溪这才记起来，早晨她听春晴说傅修一夜未眠，特地又让人给傅修送了汤过去。尚宫局的事一出，她倒是忘了。
“春晴。”兰溪唤了一声。
春晴早就识相地退到门口候着了，听到兰溪叫她，才又快步走进来，“主子有何吩咐？”
“你让夏凉快些准备，皇上要在这用膳。”说着又特别点了几道菜。
皇帝这个位置不好坐，傅修又是个极克制的人，喜好一事一直成谜，他似乎没有特别讨厌的东西，但也没有特别喜欢的，样样浅尝而止，后宫中琢磨他喜好的人不少，但最后都放弃了。
但兰溪毕竟不同，重生这么多回，她发现傅修这个看不出喜好的人，内里居然极为专一。流水的御厨，花样百出，但总有一些菜，每一世都会出现在他的餐桌上。
傅修这段时日因朝中之事烦心，确实食不香寝难安，眼见着原本玉润的脸颊清减了不少。
兰溪有些心疼，伸手贴在傅修脸颊上摸了摸，“都怪臣妾不小心，让皇上担心了。”这是在谢他，谢他昨夜守着她。朝政繁忙，他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却一直等到她醒来才离开。
前世傅修从未对她做过那般温情的举动，又或者第一世时，他曾这样温情地待过她，她却忘记了。
她只记得在一世又一世的重影中，自己不断地努力，拼尽全力想要站到他身边的那个位置上去，而他却不许。
她想他定是不爱自己的，不然，又怎么会连一个他们的孩子都不给她
。
指尖摩挲着脸颊的温热，兰溪又回想起了跳下忘川河那一刻，仰面见到的那方广阔天地。
生与死，狭隘与宽广，得与不得，爱与不爱，都在一念之间。
选择了不同的方式去面对，得到的结果也就会不一样。
这一世，她只想跟随自己的心。
用晚膳时，傅修还是如平日一般，雨露均沾每样都用了些。但不知他是因连日政事所累食不知味，还是为了褒奖兰溪菜点的好，今日他倒是比平日都用得多一些。
兰溪见他不急着赶回去处理政事，便央他陪自己去园子里走走，一边消食一边闲聊。
说是闲聊，但大多时候都是兰溪在说，傅修安静地听着，说到逗乐的地方，也是兰溪自个捂着嘴笑个不停，傅修只是轻轻勾动唇角，不熟悉他的人很难看出他那是在笑，但兰溪知道。
冬日的夜里，已是有些冷，傅修握着她的手，温润修长。
兰溪已经记不清楚，两人这样的独处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让人贪恋这一刻。
见傅修抬头看了看月亮，兰溪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昨日十五，今夜的月亮正圆，高高地挂在偏东的方向，大概已经戌时了。
时间倒也还不晚，但傅修一宿没睡，兰溪便是想着他今日是要早些回去睡的，这才拉他来逛园子消消食。
像是月亮给了两人默契，谁都没说话，步子却一起往内殿走去。
“皇上。”从桌上拿起那封下午写的信，兰溪送到傅修面前。
当面送情书这种事，做起来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将信交出去后，兰溪不自然地往后退了一步。
岂知傅修接下来做了让她更不好意思的动作，他撕开了信的封口。
这是打算当着她的面看吗？
兰溪忙叫停他：“皇上，您不打算回去再看吗？”
傅修抬眸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手上的动作却未停，已经将信笺从信封中抽了出来，展开。显然是在用行动回答她，他不打算。
兰溪小脸一红，犹豫着这时是不是该再钻回被子里装个睡。
然而还不等她犹豫完，傅修那边已经将信看完，又把信笺重新装回了信封里。
兰溪看见傅修的嘴角又一次轻微地勾了勾，然后他把信封再次送回她手中，语气平淡道：“朕今夜不走，明日你再让人把信送过去。”
兰溪：？
傅修这是今夜要留宿？
不料，春晴比兰溪反应还要快，立马就一脸喜色地快步走了进来，回话道：“禀皇上娘娘，沐浴的香汤已经备好了。”
冬日的夜，屋里被暖炉烘得温暖如春。
傅修已经阖眼睡了，兰溪却睡不着，也不知道是不是下午睡得时间过长的原因。
她又开始悄悄打量，眼前这张看了多少世都看不够的脸。
今年她二十六，傅修三十七。
她进宫那年正好十六岁，傅修二十七岁，登上帝位才不过两年。
那时的他不爱说话，比现在更不爱笑。因为朝中有很多让他说不了的话，和开心不起来的事。
母族卑微不济，由重臣辅佐才得以在夺位之战中坐上帝位，傅修的天子之路，并不平坦。
那时的他，有时也会像今日这般来到承佑宫，和她一起吃吃饭，听她叽叽喳喳说着以前在宫外的趣事，他却从来不说他的不开心，总是安静地听着，他也不回应，但你知道，你的一字一句他都是认真听了的。
后来，这样的时候就少了，有时兰溪等许久许久，都见不到他一面。
再后来，兰溪听说他慢慢削弱了四大家族的势力，慢慢扶植了一些新贵势力崛起，慢慢脱离了权臣的掌控，他不再是那个有话不能说的帝王，但他依然很少笑。
今日文妃倒是有句话说对了，傅修，他确实是万世明君。
只不过，以前她有她的追求，他有他的立场。她未必能够理解他的做法，就像她无法理解皇后之位空悬多年，他却不再册立新后。
他这一生，平定内乱，发展农商，革旧立新，励精图治，建功立业。于帝王一道上，唯一能被人诟病的，也只有子嗣稀少这一项。
如今，她跳出了自己的身份，再来看傅修，才明白了他的想法。傅修他先是皇帝，才是傅修。
枕着傅修的胳膊，兰溪侧身贴在他身侧，右手放在他胸前，安睡在他的臂弯里。
这个姿势其实并不舒服，傅修习武，胳膊很结实，睡得时间长了，兰溪觉得脖子疼。
抬头偷瞄了一眼他，兰溪却不敢动。
傅修的呼吸平稳深长，眉间那一丝倦意，在一呼一吸间被慢慢冲淡。
早时她与冬暖已经猜到，近日让傅修烦心的，应该就是贪腐一案。
傅修在位第十二年，彻查官员贪腐，声势浩大，朝野动荡。当时这件事牵扯了很多人，前前后后查了两年才结束，有不少官员因此不仅丢了官，还丢了命。
后宫不得干政，傅修不会与她说前朝的事情，如今的她也不想知道。就像今日尚宫局出了命案，傅修不可能不知道，但他一字未问。
想到这，兰溪心头有些暖，多世以来，她从未有过这种默契感。
以往他遇事不悦，她总要追问，他不愿说，她就为他不愿说而不开心，再后来他便连不悦的情绪，都不让她知道了。
兰溪一直侧着身躺着，压在身下的左手臂似乎也有些麻了，她忍不住轻轻地挪了挪身子，小心翼翼地就怕吵醒身边的人。
谁知原本搭在她腰间的手，像是不让她离开，突然手臂一勾，便将她整个人都搂进了怀里。
她的脸颊贴在他的胸膛，隔着薄薄的寝衣，脸颊能感受到他灼热的体温，竟比烧得暖暖的屋子还要热乎，让兰溪不禁有些脸热。
耳朵贴在他的胸口，能清晰地听见他平稳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就像第一世的初见，他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步调。
笃定，安心。
很快，在这心跳声中，兰溪的呼吸也变得平稳深长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心跳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