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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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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
春晴一声轻唤,让兰溪缓过神来,问春晴,“冬暖呢?”
醒来这会儿,兰溪已经回忆起了这一世她落水的经过,冬暖果然又是为了救她而死。
“冬暖在她屋里休息,医官已经瞧过,说只是受了风寒,并无大碍,请主子放心。”春晴恭谨答道。
“我去看看她。”兰溪拉开被子就下了床,扯件外衣便要往外走。
“可是主子您的身子……”春晴怕兰溪再受凉,急忙劝阻,“今夜太晚了,要不天亮了再去,这会儿冬暖说不定睡得正香了。”
兰溪一听,也止了步。
忘川一渡,她往河里这一跳,怕是把那丫头吓得不轻,不如让她安心睡一觉。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了冬暖的声音,“主子,奴婢来了。”
兰溪心上一喜,见到了冬暖,第一时间拉着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瞧了一遍,手上握着冬暖因练武生出薄茧的手,兰溪又忆起了跳河那刻,那双拼尽全力努力伸向她的手。
殉主。
这会不会就是一世又一世,冬暖随她陷入无尽重生轮回的原因?
“听说主子您醒了,奴婢怕主子要找奴婢见不着着急,于是赶紧来了。”冬暖憨憨一笑。
兰溪轻轻点了一下她额头,笑骂道:“若论一根筋,再没谁比得上你了。”
春晴见冬暖来了,也松了口气,“到这会儿也都饿了,奴婢去让人准备些夜宵来。”而后带上门,退了出去。
见春晴走了,冬暖这才道:“主子,这回是怎么回事?我们怎么又活回来了?”
冬暖随着兰溪重生了这么多世,却没有一世是从上一世死了那个时间点活过来的。换句话来说,她们这回都不算重生,反而像是死而复生。
“难道是因为跳了忘川河?”冬暖猜测道。
兰溪拉着冬暖到暖炉边坐下,“虽不知为何会如此,但行至绝境处,再回到这里,好像还不错。”
冬暖没细想兰溪这话,自责道:“这次都怪奴婢大意了,奴婢本以为这事前世发生过,经过都很清楚,主子您一定会有所防范。”小眉头皱起,冬暖不解道:“可主子又为何会让她们轻易得手?”
对于这一世的死,冬暖心中有不少疑惑,但想想,死都死了,也就没再多问。谁知她们又活过来了,她这才问出心中的疑团。
兰溪倚在软榻靠背上,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向窗外那朦胧月色,月光如轻纱拂面,温柔缱绻,洒满了人间。
她突然轻叹一声,对冬暖道:“我也不理解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
冬暖一愣,没听明白兰溪话里的意思。
“人生这么好,是还得过下去。”兰溪嘴角轻扬,眸中莹莹有光。
冬暖也跟着笑了,笑中带着欣喜,“是啊,好歹是回来了,主子您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
“主子。”春晴端了点心进来,对兰溪道:“慎刑司刚刚前来回禀,经他们调查询问,主子落水一事与季贵人有关,季贵人称她心中爱慕皇上,见皇上对娘娘恩宠之盛远超其他妃嫔,不禁心生妒忌,一时错念,这才失手将娘娘推进湖里。”
兰溪冷笑一声,“这般说来,倒是本宫太过瘦弱,让她失手都能推进湖里。”
“奴婢记得,大公子帐下,也有一副将姓季。”冬暖突然道。
“是的。”春晴连连点头,“季贵人的哥哥季步青正是大公子帐下的副将,听说前些日子,他因贪杯忘事,误了操练的时辰,被大公子打了军棍还罚了饷银。”
“这点事,还不足以让她以身犯险。”兰溪道:“她又岂会不知谋害上位是死罪。”
“季贵人怕是有要命的把柄,被人拿捏住了。”冬暖道。
春晴点头,“奴婢这就让人去查。”
兰溪轻嗯一声,又道:“再给哥哥递个话,那季步青不可再用。”
“是。”春晴不再多说,退了下去。
兰溪歪倚在软榻上,捂嘴着打了个哈欠,懒懒地对冬暖道:“如今真是对这些事提不起兴趣了,方才醒来时,还觉得很有精神,才说这几句就觉着乏得很。”
冬暖听了便道:“主子累了不如先休息,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该亮了。”
兰溪的目光正好落在自己的手上,想起了什么,忽而笑了,随口道:“也不知皇上歇了没?”
冬暖一时愣住,她家主子已经很多世不曾关心过皇上的日常起居了,怎么突然?冬暖把惊生生吞下,一脸平静地回道:“往日里这个时辰,陛下要么没睡,要么应该已经起了。”
兰溪笑着点点头,看向冬暖,目光柔和,“这番折腾,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让她们给你屋里端个炉子去,别冻着了。”
冬暖暖暖一笑,“有的,春晴姐姐已经让人给送过去了,谢主子疼奴婢。”又说了句让兰溪早些睡的话,这才退下。
兰溪起身来到书桌前,边研墨边思量着要写点什么。又想到傅修平日政务繁忙,睡觉都睡不了几个时辰,今日又守了自己一夜,不禁有些心疼。
早些世,她因为心悦傅修,临摹过不少他的字。但总归是少女情怀,落笔时少了那一份帝王之气,写不出傅修那样笔扫千军、气吞山河的气势。但大概是临摹得多了,她的字里少有女子的娟秀隽雅,却多了几分笔走游龙的洒脱,倒也是字如其人。
灯影幢幢,兰溪的长发随意挽着,烛光映着她白璧无瑕的脸颊,好似美玉流光,温润柔和,她嘴角含笑,眼眸中透露出一丝女子的娇态,神情认真地描摹着心意:“兰溪醒后,翻看诗集,读到这样一句。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心下觉得甚好,特抄来赠与陛下。”
写罢搁了笔,兰溪又拿起信笺细细看了遍,樱唇轻启,婉婉念道:“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念完不由得美目轻扬,将信笺收进了信封里,安放在书桌上。
和衣躺回床上,感觉到被子里还留有余温,屋里的暖炉烧得很旺,似乎连她从忘川河里带来的那一丝寒凉也一同驱散了,有些贪恋这一刻的安宁与温暖,人间美好。
闭上眼,她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说来奇怪,明明只睡了一个时辰,第二日醒来,兰溪却觉得精神极好。
她亲自挑了几样傅修喜欢的早膳让夏凉去准备,便起身梳洗更衣。
冬暖给她换了一身绯红色立领繁纱宫装,领处刺金芙蓉花皆用细如胎发的金丝线绣成,花蕊以黄宝石和小珍珠装点,碎珠流苏如星灼灼,映衬着兰溪眼眸中那莹莹光亮,透着繁密的皇家尊荣。
刚装扮妥当,春晴便来了。
“主子,事情已查妥。”春晴道。
“好。”兰溪点点头,起身将昨夜那封写好的信,放进夏凉送来的食盒里,笑着对春晴道:“你先把早膳给皇上送过去吧。”
“主子。”秋爽从屋外走来,“白妃娘娘到了,正在外头等着,您看是不是跟往常一样,先让她在外头候着。”
“不必了。”兰溪看了看镜中自己的妆容,“这就过去吧。”
兰溪走到正殿时,白若丹正端着茶碗悠悠哉哉在那饮茶,抬眼见到兰溪这么快就来了,似有些意外,赶忙放下茶盅,端正了姿态起身行礼。
“起来吧。”兰溪微笑抬手,示意白若丹坐下,“妹妹今日怎么来得这般早?”
白若丹坐在下首位,一双柳叶眉微微蹙着,见兰溪一身华服明艳动人,不由得自己也挺胸收腹,一脸担忧对兰溪道:“宁贵妃娘娘您昨日落水,臣妾一直担心着,若不是皇上有旨,不让我等打扰娘娘您修养,臣妾昨夜便来了。”说完有一脸关切地问:“娘娘如今可感觉好些?”
兰溪谢她好意,“喝了几贴药,倒也没什么大事了。”
“臣妾想也是,才过去一夜,娘娘又这般光彩照人,艳压群芳了。”白若丹笑起来,一对内双丹凤眼媚眼飞扬,“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又有皇上龙威在侧,定是百邪不侵,万事无碍的。”
兰溪笑着饮了口茶,“倒是辛苦了皇上。”
白若丹让侍女奉上一只锦盒,道:“这是一支百年老参,臣妾知贵妃娘娘这里必是少不了这等俗物,只望娘娘看在臣妾一片心意,给娘娘压压惊。”
兰溪笑笑,也不推辞,让秋爽收下了锦盒。
“娘娘。”白若丹倏然正色道:“您落水这事,臣妾已让人查清楚,手法并不高明,留的尾巴也不少。”
兰溪抬手打断她继续说下去,“此事待人齐了再说。”
白若丹心中了然,应了一声:“是。”
之后白若丹又说了些宫中的趣事给兰溪逗乐,临近卯时,妃嫔三三两两陆续赶到,有不少说探病奉上心意的,兰溪让秋爽一一收了,又各自回了礼给她们。
唯有同为贵妃的华贵妃,眼见时辰都要过了,人还未到。
“华贵妃可是也病了?”林嫔一脸担忧,问秋爽:“颐华宫可有派人来说什么?”
秋爽恭敬道:“回昭仪娘娘,颐华宫不曾有人来过。”
一旁的王贵人笑着宽慰林嫔,“纪姐姐莫要担心,华贵妃娘娘平日也总会晚些到。”
白若丹倏然掩嘴笑了,道:“或是昨夜睡不着,今日才晚了吧。”
场内静了一刻,林嫔脸色不大好看,岔开话题,对姚嫔道:“哟,姚嫔今日倒是来请安了,被你打了的安贵人,怕是还出不了瑶华宫的门吧。”
文妃见林嫔故意挑事,向她使了个眼色,又悄悄看眼上座的兰溪,暗示林嫔安分些。
兰溪这会儿正剥着手中的榛子,对妃嫔间的唇枪舌战早已习以为常,下面发生的事情她并不关心。
倒是白若丹,看向林嫔冷笑了一声。
姚嫔在宫中向来招摇,上回在宫中为了丢失一只猫,把居在侧殿的安贵人给打了,被兰溪罚了禁足半个月和大半年的月例银子,今日才得以出来。
可姚嫔也不傻,一眼就看穿了林嫔的心思,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冲林嫔挤出一个笑脸,冷冷道:“她被宁贵妃罚了禁足一个月,这会子还出不来,我替她谢谢您的关心。”并不接林嫔的话。
两人相互不对付不是一天两天了,林嫔瞧不上姚嫔仗着家世招摇过市;姚嫔瞧不上林嫔家世平平,还一天到晚拍马屁紧抱华贵妃的大腿。
平日里两人只要一撞上,那就是针尖对麦芒,不吵个九九八十一回合都不会罢休。岂知今日姚嫔竟不接她的茬。
林嫔绞绞手中的帕子,正想再说点什么。
王贵人忽然道,“说起来,皇上有好些日子未进后宫了。”她生得娇小,这会儿低着眉眼,一张小脸瞧着有些委屈。
文妃笑着安慰她:“妹妹你入宫日子短不了解,咱们皇上是万世明君,向来是江山最重,朝中若有事,是必不会进后宫的。”
文妃刚说完,一人便从殿外走了进来,妃嫔们纷纷起身行礼,那人走到兰溪平齐的座席上坐下,笑着对众妃嫔与兰溪道:“想着兰溪妹妹平日总是最晚一个到的,路上也就没让他们赶了,没料到今日倒是本宫让妹妹们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