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七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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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过酷暑，转入深秋，萧瑟的秋风无情地将落叶卷入无人在意的角落，同时也带走了温暖和绿意。
许言从中介店里走出，不由地裹紧了大衣。
进入大二，叶呈文开始忙着做实验，他闲暇的时间便开始逛新开的楼盘和房产中介。几圈下来，已经有几个看好的地方了，只等着叶呈文有时间带他一起来看。
此刻时间还早，许言正想给叶呈文发消息，手机便响起来，屏幕上三个字是：亲爱的。
他面带微笑接起电话，然而叶呈文的声音却有点沉重：“许言，外婆住院了。”
许言在路边张望了很久，终于看见了自己的车远远驶来。因为总要往返于学校和许言住处，车这学期就给叶呈文开了。
“奶奶情况怎么样？”许言打开车门便问。
叶呈文的脸色不好，给他系上安全带只道：“她昏迷了一阵，送到医院的时候情况不太好，我妈在医院，我接你一起去。”
许言心里焦急，也没多说。
两人到了医院，程芸正站在病房外和医生交谈。
许言走过去只听医生道：“维持也很难了，毕竟是陈年旧疾，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吧。”
许言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抓住了走在前面的叶呈文。他紧紧握住叶呈文的手掌，感觉到总是体温偏高的叶呈文，皮肤好像失了温度。
医生转身离开，程芸的视线转到两人身上，目光在他们交握的手上一晃而过，只道：“进来吧，奶奶醒了，你们和她说说话吧。”
病床上的叶奶奶精神还不错，只看她躺在床上的样子，根本和医生那几句话联系不到一起。
叶呈文和程芸进进出出，许言便一直坐在床边，探着头温柔地陪着叶奶奶说话，很多时候都是他在讲，什么叶呈文抱怨实验太多啦，学校里叶呈文都有粉丝会啦，去食堂被人追着赠菜啦等等。
叶奶奶视线在许言腕间那已经有些退了色的红绳上扫过，笑容加深，望着许言的目光慈祥又温柔。
房间里只剩许言一人在身边的时候，叶奶奶突然缓缓开口：“小言，呈文是一个专情的好孩子。”
她似是无意识地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在听到许言应声后才又接着说：“喜欢一个人，是最简单，也是最复杂的事，那样的感情，我明白的。”
许言握住她苍白的手，叶奶奶眼里闪着光和他对视：“虽然你们一起走下去也许会很不容易，但是他不会让你后悔的，小言，相信我。”
她似乎用上了全部力气去握许言的手，许言红着眼眶，忍住鼻酸朝她微笑：“奶奶，你还是去和他说吧，我怕他才要后悔呢。”
叶奶奶也笑了下，颤巍巍地拍了拍他的手：“你们两个都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过后几天，陆续有人来医院探望，多数时候叶奶奶都是休息，来人也只是和程芸客气安慰两句。
期间，叶呈文让许言先回去，许言都摇头拒绝了。他在没人的地方拉住叶呈文的手，轻轻地将人抱住。
叶奶奶的病情再没有好转，之后很多天她大部分时间都陷入昏睡中，有几次，许言听见她张口，艰难地唤着：“旭杨……旭杨。”
旭杨，是叶呈文爷爷的名字。
再后来，叶奶奶突然清醒了过来，她甚至有力气起身，坐在病床上和程芸吵架。
“我不管，我要回家，你凭什么做我的主，我有手有腿，你们还能绑着我不成？”她猛地喘几口气，许言赶紧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程芸冷着脸站在床尾：“病人就该待在医院，我现在是你的监护人，我说了算。”
叶奶奶终究是没能回上家，隔天的时候，叶呈文从家里带来了一盆小松景摆在了床头。
回到B市的时候，叶奶奶那盆宝贝盆景也跟着迁了回来，许是突然变换了环境，最开始的时候，盆景有些打蔫，这可急坏了叶奶奶，多方求助后，也不见起色，可是等过一段时间后，那盆景居然在根部又长出一株小苗来。
叶奶奶欣喜地给小苗挪了新盆，移盆那天，许言还伸手帮了忙。
松枝放在叶奶奶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她这才顺了脾气，很多时候，她不说话，只是望着那盆景发呆。
在外面刮起冷风，下起了第一场雪的时候，叶奶奶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临走前一晚，许是察觉到什么，她把程芸叫到了床边。
“你是个没福气的，怎么就进了我们家的门……让你再嫁，你又扭着性子不肯……”她缓了一会儿，抬着眼皮费力看着红着眼眶的程芸，“可以了，小文也大了，以后过点好日子吧。”
凌晨的时候，叶奶奶在睡梦中缓缓停止了呼吸。
医生护士忙着进行最后的抢救，许言站在病房门口，满脸是泪。这时有一双手轻轻靠近，拭着他的泪痕，叶呈文将他抱进怀里，安慰的话微微颤抖：“爷爷一定等奶奶很久了。”
许言埋首在他胸前，半晌嗯了一声，哽咽着：“奶奶见到爷爷，一定很高兴。”
隆冬时节的葬礼，肃冷又沉静。
下葬那天，许言和高成先去接了连夜赶来的余贞贞。
余贞贞坐上许言的车便开始抱着高成哭，不久前，她刚来探望过叶奶奶，没想到刚过几日，就接到了噩耗。
三人到了殡仪馆才发现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叶呈文家虽人丁单薄，但叶家却家世庞大，叔叔伯伯拍着叶呈文的肩膀，左右嘱咐着。
下葬的时候，许言三人一直跟在叶家人队伍后，许言的目光始终没有从抱着遗像走在最前面的叶呈文身上离开，等走到墓前的时候，他见停下来的叶呈文目光茫然地四处搜寻，也不顾他人的视线，立即走到了叶呈文的身边。
借着扶住叶呈文的时机，他紧紧握不住了叶呈文的手。
丧礼过后，程芸便忙着在外面出差，而叶呈文不是住校，便是周末缩在许言的住处。
这天又是周末，一早许言便在收拾东西，他当着叶呈文的面打包了行礼和零食，等收拾好的时候，突然电话响了起来。
一直望着他的叶呈文只听到许言客气地说：“实在不好意思了，我暂时没有购买的打算了，抱歉。”
他挂了电话，转身催促叶呈文：“快，去穿衣服，这里冷死了，我们换个地方过周末。”
叶呈文没有动作，只是紧盯着许言缓步走到他面前。
“可是，在这里你晚上都会紧紧抱着我。”他耍赖道。
许言扯过他的手，开始往起拉人：“到哪儿我都抱着你还不行吗？”
顺势而起的叶呈文搂住他的腰：“不行，白天你也得挂在我身上。”
两人驱车回了倚澜湾，叶呈文站在门口没动，反而是许言先推开了门。
房子一直是他们家的保姆在照顾，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区别，然而夏绿冬藏，物是人非。
院子里玩耍的小狗顿时哼唧唧地跑了过来，不爱动的金刚也从屋子里飞奔出来。
两人被围得寸步难行，金刚跳起来前爪搭在叶呈文的腿上，委屈地叫起来。
叶呈文蹲下身，将金刚抱进怀里，许久才道：“对不起啊，金刚，把你独自留在家里，对不起。”
金刚生下的三只小崽一只比一只活泼，许言和叶呈文牵着满手的小狗们在小区遛弯的时候，正撞见了出去买菜回来的外婆。
相比外婆的惊讶，张奶奶倒是十分开心，围着许言两人不停地转了好几圈：“有日子没见你们俩了，这都是大人了，上了大学忙，也不能说见不着人啊。”
她不和许言叶呈文说客套话，想来也是想念得紧。
许言一笑道：“既然如此，那择日不如撞日，我俩也不客气了，今天晚饭还没着落，一会儿就让叶呈文尝尝外婆和张奶奶的手艺吧。”
许言外婆不是第一次听到叶呈文的名字了，却是第一次见许言把谁往家里带，她点头笑起来：“好好好，你倒是会捡便宜，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家里有什么就吃什么吧。”
许言探过头往她包裹严实的菜篮子里瞧：“这不是都买了嘛，这么新鲜，我和叶呈文把袋子吃了都没问题。”
两人挥了挥手继续去遛狗，张奶奶和许言外婆先往家走，张奶奶叹了口气道：“叶家老太太刚走，小叶估计心里难受，许言陪陪他也好。那么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许言外婆边走边扭头看着两人靠在一起的身影，有些疑惑地转回了头。
金刚带着孩子漫步目的地乱跑，许言和叶呈文走着走着就又到了篮球场。
因为天气太冷，篮球场一个人也没有。两人牵着狗子进了场地，放开了绳子。
小狗在还有些积雪的场边撒欢地跑着，叶呈文望着那篮板和篮筐，突然道：“许言，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给你讲个故事。”
他语气温柔又带着点回忆的味道，许言悄悄勾住他的手指：“你先说是什么事？”
叶呈文不为所动：“你先答应我。”
许言于是顺着他点头：“好，答应你，你说吧。”
叶呈文视线又转回到夕阳余晖洒落的篮球场上：“我高一的时候吧，高一暑假，我时隔好几年回到这里，因为没有同学没有玩伴，我对这个家也很陌生，所以那个暑假开始过得很无聊，我甚至每天都想着第二天就回H市那边去。”
“有天，我趁着太阳快下山来这边打篮球，但是篮球场已经有人了。”
许言听到这儿，神色微动，叶呈文却继续道：“我想着等他们走了再进去，便找了个地方远远地坐了下来。许是我选的位置有些隐蔽，又或者那两人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目光，我看着他们开心地打球，眼里只有对方，玩闹起来的时候甚至毫无芥蒂地抱在一起。”
余晖中，那带着全然笑意和欢喜的一张脸，不知怎么就跃入眼中，沉入了他心里。
他看见那漂亮的卷发在跳跃中飞扬，看见像是夕阳落在肩头的那抹红色，震惊之余，也看见了两个男孩子眼中不同寻常的情谊。
许言吃了一惊，他半张着嘴巴望着叶呈文：“你那时候见过我了？”
仔细一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他约陈九明来这里打过一次球。那时候似乎是和许文庆闹矛盾，所以来外公家住了几天，但他待上一天就又觉得没意思，便找陈九明过来陪他打球。
仅有那么一次，就被叶呈文看到了？
叶呈文瞧着他惊讶的模样，笑道：“当然了，我后来还抱着球走近，可你们俩谁也没发现我。”
即便在那一刻他觉得是命运让他遇见了从小就心心念念带着不一样胎记的那个人，即便他有些激动地走上前，可那时候的那个人眼里完全没有自己。
那时候的许言，眼里只有陈九明。他们亲昵又带着灿烂的笑结伴离开的时候，他离许言只有那么一点点的距离。
那一瞬间，错开的两条路，似乎完全没有交集的未来，好像在嘲笑他的异想天开。
不过只是那么一两次偶遇的陌生人，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他为什么就是忘不掉呢。
许言低着头，握住他的手和他十指交握。两人的戒指贴合而过，无声地诉说着爱意。
叶呈文紧抓着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许言，你不要离开我，好吗？”
他们交往了一年多，叶呈文好像依旧没有安全感。
一阵冷风吹过，许言将自己的围巾解下来一半系在叶呈文脖子上，这才伸手抱住他的肩膀，他低语了一句：“For darkness will not be darkness with thee。”
叶呈文听得清楚，顿时愣住。
许言搂着他脖子，天色渐沉中依旧能看见叶呈文有些呆滞的表情。长长的围巾，好像一根加粗的红线，肉眼可见地将他们系在了一起。许言一笑，忍不住踮起脚轻啄了一下对面微张的唇：“这句话，我现在翻译给你听吧。”
“有了你，我将无惧黑暗。生命尽头，也将充满光辉。”
感谢你曾用深情的目光无声地追随，感谢你曾锲而不舍地接连告白。
许言再次靠近，深深吻住他：“我爱你，叶呈文，永远。”
兜兜转转，纵使这世上万般美好，都不及有个人让你相信——爱亦可见。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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