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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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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诺没想到许言会这么快就回到这个家。
在大街上偶遇许言,看他玩得似乎很开心,她以为如果母亲不开口,许言绝不会主动回家的。
所以,趁着母亲不在,她摆出忧心忡忡的样子,仿佛是在劝说父亲一般,将许言已经回到B市的消息透露了出来。
许文庆向来大男子主义,当然立即就露出怒容。许诺暗爽,不管许言是在家还是在外面,他都得不到许文庆的好感,更别提什么心软了。
许言休想通过卖惨装弱来博同情,更不要想轻易再回到这个家。
原本她以为会如此的。
谁能想到许言不但主动回了家,甚至一改往日别扭的样子,和许文庆说起话来竟然有问有答心平气和。
最可恶的是,许言的成绩为什么会突然间就变得那么好,原本他的成绩都是被她远远甩在后头的。
肯定是他动了手脚,他要凭这成绩回来?可是他自己又说不愿意,瞧他那得意的样子,完全就是回来给她找不自在的。
许诺愤怒地将卧室沙发上摆放的玩偶娃娃全部扔在了地上,他不过几句话,父亲就颜色大变,那溢于言表的高兴样子,堵得她几乎窒息。
她长这么大,从来都是胜利者,没有哪一天像今天这般愤懑过。
好啊,许言既然要回来,那她就奉陪到底。
她正暗暗咬牙,卧房没关紧的门突然被人一脚踢开,吓得她猛然转身。
许言冷然地站在她的房门口,那直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和刚刚在楼下的波澜不兴完全不同。
许诺心中愤怒未消,但许言冷冽的目光犹如寒冰,让她忍不住后背一凉。
那一瞬间,许诺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和许言是双胞胎,但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截然不同,所以小的时候,许多人看到两人第一反应都是说,这两个孩子一点也不像。
因为不相像,总有一个因为爱笑、性格好、亦或者是懂事而成为被夸的那个,那人就是自己。
但如此阴沉的许言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许诺想到的却是,是啊,他们是双胞胎。
双胞胎的思维方式极为相似,彼此能像对方那样去思考,这样的话她听过不止一次。
许诺压下愤怒,警惕地看着许言。见他迈着缓慢的步子踏入她的房间,心下顿时觉得不妙。
许言从来不进她的房间,即便在很小的时候,也只是站在门口和她说话。
许言低沉的声音字字如刃:“是你告诉陈九明的吧。”
他只说半句话,但许诺却瞬间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不错,昨天街上偶遇许言,她转身就给陈九明发了消息。
【许言回来了,他没回家,是去找你了吗?】
这样一箭双雕的话,她信手拈来,不是什么难事。
许言在那边过的如何她不在乎,但是只要回来,想过好日子可没那么容易。
原本她没想到许言第二天就会回到家的,陈九明好不容易抓到许言,纠缠几天是肯定的了。
但让她更没想到的是,房门完全被推开,走进来的那人手里竟然随意地拎着一把水果刀。
许诺脸色顿时一变,她后退两步,直到小腿挨到了沙发边,意识到什么,立即转而站在沙发后,沙发将两人隔开,她才强自镇定道:“你想干什么,许言,这可是在咱们家里。”
许言偶尔暴躁,偶尔冲动,就是发疯的样子许诺也看过,可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许言。
他周身没有一丝愤怒的感觉,冷静的像是电视剧里的连环杀手,那双冰冷的眼睛却如同盯住猎物又胜券在握的毒蛇,让人不寒而栗。
许言没有说话,长腿一伸,轻松地将小沙发踹得一歪,沙发后的许诺整个人便被困在窄小的空间里。她终于变得惊慌起来,遍寻不到防身的东西,回身抓起梳妆台上的化妆镜,双手紧握对准许言:“你别过来。”
许言面无表情,只是慢慢地握紧了手里的刀。
许诺看见他的动作,惊叫一声,猛地将化妆镜朝着许言的方向掷过去,随即就连滚带爬地朝着床上跑。
她想越过卧室的大床,从床的那边绕过许言,跑出去求救。
许言疯了,她那个从来不屑争辩,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不在乎的弟弟像是中了邪,眼下的样子如此可怕。
然而突袭的恐惧如影随形,她刚爬上床,看不清许言如何动作,竟然快的突然就到了她的近前。
许诺再次尖叫起来,抄起枕头就朝着许言猛砸过去。
可是很快,枕头被人抓住仍在一旁,闪着银光的刀明晃晃靠近了她的脸庞。
挣扎间许诺仰在床上,一动不敢动。
她原本以为这个碍眼的弟弟只是动摇她的地位,却才恍然大悟他轻而易举就能威胁到自己的安全。
许言居高临下,眼神比刀刃还要锋利:“看来你是把我的警告当耳旁风了。”
他撑着手臂,俯身靠近许诺,刀尖也慢慢逼近:“你以为我是斗不过你,才什么都不做的吗?”
“还是你以为耍些小心机,便能事事如愿了?”
冰冷的刀子靠近了许诺的脸,像是毒蛇的信子蜿蜒而过,许诺紧紧咬住嘴唇,浑身发抖。
许言说着说着突然轻笑出声:“我明白,我们俩是一样的人,总是要吃点苦头,才能长些记性的。”
他说着猛地举起手中的刀,许诺只觉得一道银光在眼前划过,还来不及惊叫和反应,耳边便是“扑”地一声闷响。
她只能张着嘴巴,哽住的声音几乎让她窒息。
随后飞溅的羽毛扬了起来,又轻飘飘落下。
许言的声音降至冰点:“许诺,你记住了,我和许文庆的父子关系要如何,我会自己选择,你若是再敢干扰我的生活,下次就没这么容易放过你了。”
他拔出插在枕头上的水果刀,踢开地上镜子的碎片,若无其事般走了出去,甚至还好心地帮她关上了们。
那房间里再没发出什么歇斯底里的咒骂和乱叫了,许言慢悠悠下了楼,将水果刀放回原位,拿起书包回到了自己房间。
口袋里手机嗡嗡震动了两下,许言打开消息,叶呈文不知世事的邀约毫无新意:
【要来我家一起打游戏吗?】
许言眉间的冷硬渐渐缓和,他微微弯了下嘴角,回他不近人情的两个字:
【不去。】
放下手机,许言环顾了一圈眼前这个有些陌生的房间,尽管布置得温馨舒适一应俱全,但他还是开始怀念H市那间简单的小屋子了。
将想要带走的东西装进了背包里,他又坐下来打开了电脑。
暗黑风格的壁纸多少带着点中二气息,许言出了会儿神,又拿起手机给叶呈文发了一条消息。
【我回家了。】
简单的四个字,距离上一条的间隔正好是十五分钟。
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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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晚饭前,许言和许诺谁也没出房间。
秦书敏下班回来,诧异今日许文庆竟然破天荒地站在了厨房门外指点江山。她意识到什么,转身看了一眼玄关,果然有双眼熟的鞋摆在那里。
许文庆看见秦书敏进来,竟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下巴一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他不满地表情里带着埋怨,惹得秦书敏莫名其妙。
许文庆忍不住朝她走过去:“儿子的考试成绩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他考得这么好为什么不告诉我?”
秦书敏冷下脸,将手包往沙发上一扔,也哼了一声:“言言学习努力,考出了好成绩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坐下来,冷笑一声:“是要谢谢你把他一个人扔到了陌生的城市?还是要感激你在他高二的时候让他由文转理?难不成要给你颁个大义灭亲的奖章?”
许文庆被噎的说不出话,他十分不喜欢听秦书敏这咄咄逼人的腔调,想和她争辩,忍了又忍没开口。
两人虽然闹得不愉快,但毕竟是难得一家四口团聚的日子,秦书敏亲自下厨做了好几个菜,端上桌的时候,也是发自内心地高兴,笑着道:“快,吃吧,都是我的拿手菜,多吃点。”
桌上的人尴尬的尴尬,冷淡的冷淡,许诺甚至双眼通红。
秦书敏暗叹了口气,只得轮着给两个孩子夹菜。
没多一会功夫,许诺就放下筷子,说了句吃饱了,起身就走。
许文庆和秦书敏都诧异地看着她的背影,许文庆道:“这孩子,今天又闹大小姐脾气。”
许言恍若未觉,自顾自地夹了块排骨。
桌子上剩下他们三个人,气氛更加别扭。
许言两口将饭扒进嘴里,就要放下碗的时候,一双筷子夹着又一块排骨放进他碗里。
许文庆自觉放低了身段,和声和气地说道:“多吃点吧,现在想吃你妈妈做的菜也不容易了。”
一句话果然让许言和秦书敏都沉默了,两人谁也没说话,许文庆又道:“你这孩子,也不知道性子怎么那么别扭,非得吃点苦头才会听话,你要是早这样安分学习,会把你转到离家那么远的地方去吗?”
秦书敏脸色一变,不悦道:“吃饭的时候,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许文庆瞥了秦书敏一眼:“我是他爹,说两句话难道不行?”
许言今天刚回到家,秦书敏并不想和许文庆吵架,压着火气转而温声示意许言:“小言,你吃完饭就先回房间休息吧,或者去院子里走走,妈妈种的月季花开了呢。”
许文庆顿时拉下脸,皱眉道:“我还没说完,上哪儿去。”
他看向许言,“我想了想,既然你知道错了,那就还是回这边上学,你学籍还在这边,去那边也是借读,高考也是要回来的,现在转回来省了许多麻烦,市里学校这么多,读哪家不行,只要你把身上那些奇怪的毛病改掉,专心读书,什么要求家里都会尽量满足你的。”
他其实想说,只要不惹是生非,读书好不好也没什么关系。但如果儿子成绩优秀,他当然是求之不得。
秦书敏猛地将筷子拍在桌子上:“许文庆,你说话能不能过过脑子?你把儿子当什么了?”
就算是颗皮球,也没有这样踢来踢去的道理。
许文庆也生气地拍了下桌子:“秦书敏,我忍你很久了,别把你那高高在上的官腔带回家来,用在我这里。”
眼看着就要吵起来,这时,许言漠然又冷清的声音幽幽传来:“我什么时候认错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许言,他们的儿子面无表情,慢慢抬起头,视线从碗里的那块排骨移到了他们的身上。
“我身上的毛病又是什么?”他盯着许文庆,“你不惜用家里一切作为条件来置换的,那个天大的缺陷是什么,我倒是想听听。”
虽然没有激动和暴躁,但是不服气的话说的比往日还要让人冒火,他这儿子本质上还是那样。
许文庆气不打一处来,专横道:“别说那些没用的,在哪儿你都得老实听话,赶紧回来好好上学,教训记在心里就得了。”
许言突然笑了一下,他这笑只是扯动了下嘴角,转瞬即逝后只剩下满脸的无趣和失望:“既然非要在饭桌上提起这话,我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不错,我是喜欢同性。”
秦书敏和许文庆双双愣住,震惊地望着他。
许言徐徐起身,站得笔直和许文庆对视,“怕是要让您失望了,您口中的这个毛病这辈子我都改不了,我也从来没觉得自己需要为此而忏悔。”
他还想说什么,瞥见秦书敏的神情,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
最后头也不回地走向玄关,推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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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街上仍旧车水马龙,往来的车灯和安静的路灯配合着将马路照的通亮,没有一个可以躲藏的昏暗角落能供人喘息。
许言坐在公交车站的长椅一角,在不知不觉走了一小时后,才惊觉自己只穿了双拖鞋。
他抱起双臂,在夏夜的凉风中抖了一下,看着又一辆公交车缓缓驶离站台。
即便是路程遥远,但有一个终点站作为目标好像也是幸福的。
他又抖了一下身子,搓了搓胳膊,被自己突然的文艺寒了一个跟头。
拿出手机,屏幕上有条尚未发送的消息已经经历了反复的编辑和删除。
【我今天在外面住了,不用担心。】
许言盯着屏幕,光标不停闪烁,仿佛是在无声地催促。
这时,手机提示音响起,有新的消息进来。
许言退出去看新消息,是叶呈文,他发过来几个毫无意义的字:【你在干嘛?】
许言重新打开消息草稿,缓慢地输入了一个“妈”字。
短信的提示音再次响起,这次是接连两条。
叶呈文:【For darkness will not be darkness with thee。】
叶呈文:【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许言啧了一声,重新打开草稿消息的界面,快速地打上了“对不起”三个字,立即点了发送。
几乎是在下一刻,他的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
叶呈文三个大字锲而不舍地在他的手机屏幕上足足停留了三分多钟,许言叹了口气,无奈接起电话。
马路上的轿车鸣着笛呼啸而过,电话里的叶呈文沉默了两秒,突然问:“你不是说在家吗?”
许言没有说话。
公交车进站开门,报站的声音清晰传来。
叶呈文:“你现在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