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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要吻077 ...

  •   结束之后,孟见瑶餍足地靠在浴室门口。

      贺连召去洗了个澡,松散地披着睡衣出来,往日高傲冷漠的眼中难得含着几分似有若无的欲。

      他的皮肤因为洗过澡之后蒸出一种清透的光感,正在喝水,脖颈的曲线弧度色气又性感,在见到孟见瑶的瞬间轻笑了一下。

      孟见瑶的心念动了动。

      这样的美人,沉沦的模样······应当会很诱人吧?

      她缓步走向贺连召。

      难以言喻的沉沦感在室内绽放开。

      她眨了眨眼,带着凉意的掌心按在他的腹肌上。

      然后慢慢往下。

      握住。

      她抬眸。

      暗示。

      “教我?”

      回应她的是覆在手背上的手,带着她放弃克制,肆意勃发。

      -

      除夕夜和平时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一起做饭吃完饭后看了春晚。

      等钟声敲响的那一刹,贺连召主动按住孟见瑶吻了下去。

      她勾着他的脖子回应他。

      这个吻并没有在第十二声钟声之后停止,反而往下延续。

      情到深处的□□让两个人的关系亲密,越发难舍难分起来。

      等结束的时候,孟见瑶的脸色已经有些潮红。

      贺连召捏了一下孟见瑶的脸,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红包给她,“新年快乐。”

      孟见瑶大大方方收下了,窝在贺连召身边问他,掌心在他身上乱窜,“我们什么时候去看你亲戚?”

      贺连召没管她的动作,皱了皱眉,想了下,“今天去郭鹏那里,后天去吧。”

      孟见瑶点头,“等初五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看江院长?”

      不知道女人是不是天生体温比男人低,贺连召只觉得碰着他身体的手冰凉,却勾起火来。他起身,去给她找了一双袜子穿上之后才说:“好。”

      孟见瑶已经回答不出来话了,她的话语、□□都被吻封住。

      欲念,总是在夜晚时候降临。

      ·······

      孟见瑶是自己打算跟着贺连召去看看郭鹏的父母的,但没想到相处得还不错。

      郭鹏的父母都是很温和的人,难怪能教出郭鹏这样粗中有细的性子。

      初二,孟见瑶和贺连召在傍晚前出发去他奶奶家。

      孟见瑶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贺连召的家族在新城也是有点名气的。

      算不上多大的名门望族,和在帝都都鼎鼎大名的庄家也没有可比性,但是确实是有些富饶的当地小富家庭。

      贺家的初二也很热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久久不见的贺连召要回来,贺家的族人今天来了一半,都聚集在大厅里,见着贺连召的时候都把目光投过来。

      孟见瑶作为贺连召的女朋友,不需要太多的表情。她只需要得体就好。

      不用太热情,也不用太冷淡······

      后面这半句是孟见瑶自己加的。

      贺连召的原话是,“不想理就不理。”

      当时听到这话的孟见瑶直接笑出声——她好像知道为什么贺家人和贺连召也并不亲近了。

      但孟见瑶一直比他会社会生活,所以用一贯的对待客户、对待外人的态度面对他的族人就好。

      好在他家里人都还挺温和,对待孟见瑶的态度也很礼貌,所以晚饭吃得非常轻松。

      只是在面对贺连召的爷爷奶奶上,孟见瑶多少还是有点紧张的。

      明知道贺连召和他的亲人也不怎么联络,可是在面对他们的时候,多少还是会因为,“这是男朋友的家人”而感到分外紧张,连耳根都有些微红。

      她突然明白贺连召之前的心情了。

      在面对她的母亲的时候,应该也是这样的心情吧?

      紧张、不安······

      而她那时候,是那么对他的······

      “你在哪里读书啊?”

      摆放奶奶的时候,她坐在房间的窗边木椅上,沉静的眼神让孟见瑶瞬间就想起了庄婉序。

      突然就也不那么紧张了。

      和贺连召对视一眼,孟见瑶说:“英国。”

      “喔,英国。”

      奶奶是个年过八十的老人,却没有半点疲态。头上戴着假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你在英国学什么啊?”

      “摄影,我是摄影师。”

      “学多久了?”

      “五年。”

      “你父母做什么的?”

      “我父亲去世了,母亲开公司。”

      “哦,哪里人啊。”

      “帝都。”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生孩子?”

      “奶奶。”贺连召突然出声叫住她,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握住孟见瑶的手,“您怎么跟提问一样。”

      “又不是问答比赛,您问这么多干什么?”

      “而且要生不生的那是她的事。”

      奶奶掀起眼皮看了贺连召一眼,又盯着孟见瑶看了一眼,突然笑起来。

      不是那种大笑,也算不上多和蔼,只是比之前的状态舒展一些。

      “孟见瑶······”奶奶念着她的名字,说,“是个好名字。”

      她伸手给孟见瑶递过一个红包,孟见瑶和贺连召对视一眼后上前双手接过。

      “谢谢奶奶。”

      等出了房间,孟见瑶才发觉贺连召微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怎么你紧张?”

      她后面都没那么紧张了。

      到底是庄婉序养出来的孩子,没理由再人面前矮了一截。

      贺连召俯在孟见瑶脸侧,小声说:“我奶奶不太待见我。”

      “······?”

      “反正我从小和她不太对头。”贺连召牵着孟见瑶的手往楼下走,“特别是高考报志愿的时候。”

      孟见瑶有点好奇:“嗯?”

      “高二的时候就有自主招生了,她不想让我跟我爸一样送死,所以改了我的报名。”

      贺连召平静道,“后来是我高考自己考进去的。”

      “从那以后我和奶奶就没再说过话了。”

      “······”

      那一瞬,孟见瑶感觉自己踩在木质楼梯上的触感都变得绵软。

      她好像明白为什么贺连召会想带她回来了。

      他只是想堂堂正正地告诉贺家所有人——这是他的伴侣,是他唯一愿意低下头的人。

      他可以为了她低头。

      所以贺家人才会对孟见瑶那么尊重——

      因为贺连召已经在宣告自己的真心了。

      有时候两个人谈恋爱,男方对女方很好,但是他的朋友亲人并不尊重女方——其实是男方给了他们不尊重女方的权利。

      而贺连召,不想做那样的人。

      喉间微涩,视线有些糊,孟见瑶飞快地眨了一下眼睛,让瞳孔保持干涩。

      不经意的,她问起来:“你刚刚怎么说想生就生?”

      她以前没跟贺连召说过她想丁克,她自己都没想到贺连召会那么说。

      “我觉得你不太想生。”

      “······喔。”

      “那你就这么快就接受这个事实了?”

      “为什么不能?”贺连召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我都可以啊,但是没有觉得一定要把我的基因延续下去。”

      “我的基因也不见得能对社会有帮助。”

      “······”

      孟见瑶没忍住直接笑出来,挎着贺连召的手臂走到一楼。

      “贺连召,你真是个好人。”

      他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皱起眉,捏了一下孟见瑶的脸,“我什么时候不好了?”

      “就是——”

      “连召,见瑶。”

      贺连召的姑姑突然站起身,指着不远处站着的两个年轻男女给他俩认识,“这是你堂弟和他女朋友。”

      孟见瑶顺着姑姑指的方向看过去。

      贺家基因确实不错,个个男俊女美的,贺连召的堂弟亦然。

      他和贺连召长得有点像,估计是军人,站得很挺拔。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身边的那个女人——

      个子不算高,齐刘海,粉口红,小圆脸,很减龄。

      很眼熟。

      有那么一瞬孟见瑶怀疑她在哪里见过她。

      当那个女孩子见到孟见瑶时移开的视线,孟见瑶突然就想起来了——

      她确实见过她。

      在酒吧。

      当时只是远远的一瞥,没想到现在······

      贺连召和堂弟本来也不熟,互相点个头没说什么话。

      那女生和孟见瑶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晚饭的时候,孟见瑶有些心神不宁。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个女生······很眼熟。

      就是,很眼熟。

      她不记得她是不是在别的地方还见过她,可是那种不安、恐惧、和焦虑像是潮水一样淹没了她,让她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奇怪的氛围中。

      可到底是在贺连召家里,孟见瑶还是摆出一副平静温和的态度,唯有贺连召知道她现在心情不太好,连连给她剥虾,看得饭桌上其他人都调侃他真宠女朋友,和他爸一样。

      孟见瑶勉强笑笑。

      晚饭过后孟见瑶坐在沙发上等贺连召给她拿果汁。

      她的手指揪着衣襟,脑子里在思考是不是有什么细节她错漏了。

      “不好意思啊,我刚刚有点不礼貌。”

      女孩子甜甜软软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孟见瑶抬眼看去。

      是堂弟女朋友。

      她露出一个天天的笑:“你好,我叫林黎梓。”

      孟见瑶声线寡淡:“孟见瑶。”

      林黎梓并不介意孟见瑶的态度,坐在她左手边的沙发上,“我就是觉得这么多人里面遇见同学很尴尬。”

      同学?

      孟见瑶皱了皱眉。

      林黎梓没看出她的疑惑,眨了眨眼,又继续问,“没想到你和贺连召在一起了······不过你俩也挺配。对了,阿姨最近怎么样?”

      阿姨?

      这下孟见瑶是真糊涂了。

      “什么阿姨?”

      林黎梓:“你妈妈呀?”

      孟见瑶:“?”

      这下林黎梓总算看出孟见瑶不记得她了。

      林黎梓一双小鹿一样的眼睛中带着惊讶:

      “我是你幼儿园同学呀,你应该记得我的呀,当时那个事情我还在你旁边呢?”

      孟见瑶努力回忆,但是徒劳无功。

      “你怎么会认识我妈?”

      她记得她的幼儿园都是奶奶在带的。

      林黎梓瞪大了眼,语调也高了些:

      “因为以前有一次我们一起上游泳课,你溺水了,我当时就在你旁边,我都吓坏了。”

      孟见瑶面色一惊:“什么溺水?”

      “你不记得了?”林黎梓也懵了,“就是溺水啊。”

      “然后我那时候听我妈说,阿姨从国外连轴转飞过来见你。”

      “所以我们那时候都好羡慕你有这样的妈妈。”

      “她真的很爱你对你超好的。”

      “······?!”

      -

      贺连召早就发现孟见瑶的不对劲,但她一直在和林黎梓说话,他根本没空插话。

      堂弟端了杯酒走过来,在贺连召身边晃着酒杯,“她俩还相处得不错。”

      贺连召拒绝了堂弟喝酒的邀请,面色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怎么会不错。

      她在十秒内眨了将近十五次眼睛——

      在控制自己的眼泪。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她难受成这样都要听下去?

      但这很显然不是聊天的好时候,所以贺连召替孟见瑶拒绝了留宿的邀请,带着她早早离去。

      几乎是一出门,孟见瑶就飞快地吸了一下鼻子,用手抹去眼角的红。

      “怎么这么早回家?”

      她还以为至少得九点十点呢。

      “不是心情不好?”

      贺连召淡淡道,“留在那儿干嘛?你也不能哭。”

      孟见瑶又吸了一下鼻子。

      她其实很少哭,更别说在别人面前哭,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只是——

      “怎么了?”

      贺连召看着孟见瑶,问道。

      “没事。”

      她没多说,快步向贺连召的车走过去。

      贺连召也没再催她,抬起腿慢悠悠跟在她背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停车场走。

      天色已黑,路灯昏暗,孟见瑶几乎是失魂落魄地走着。

      眼前的景色糊了一整片,几乎要被眼泪淹没过去,孟见瑶吸着鼻子,只能看见偶尔有扑棱的小虫飞过,跟一个个黑点一样落在她的视网膜上——

      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想看见。

      大概是觉得她心情实在烂到了极点,贺连召在她身后静静跟着,没说话,只是在她因为眼泪糊了路而踉跄的时候从背后抱住了她。

      没有预想中摔在地上的疼痛,只有背后温暖、炽热的怀抱。

      那种温热感几乎是在这个涩冷的冬天唤醒了她。

      孟见瑶转过身,扯住贺连召的衣袖,将头埋进他的怀里,满脑子都是刚才的话——

      “她真的很爱你对你超好的。”

      “你为什么觉得她对你不好呢?可能这之中是有误会呢?”

      “你有跟妈妈聊过吗?”

      “依照我的记忆来看,你妈妈不是那样的人······你是不是误会她了?”

      她是误会她了吗?

      孟见瑶第一次开始动摇自己的想法。

      她又回忆起庄婉序对她说过的话——

      “你是我的孩子,要那么多娱乐活动做什么?”

      “人生就该是一场克己的苦行。”

      “不要快乐,快乐会使人沉溺;不要期待,期待会使人失望。”

      “一切情绪不过都是在影响你自己。”

      “你又不是第一名?那我养你做什么?”

      那我活着,做什么?

      我考不到第一名,也做不到继承人该做的,所以我不配做你的孩子。

      庄婉序不会骂脏话,她只会说——

      “废物。”

      “垃圾。”

      “你没有半点像我——”

      眼泪扑簌簌地落下,直到浸湿贺连召的胸前。

      他第一次见她哭成这样,也有点慌,但还是保持着态度,弯下腰去擦她脸上的眼泪,结果越擦越多,最后只能将她抱在怀里。

      贺连召没说话,静静地让她哭,边听她哭边拍着孟见瑶的脊背。

      一下,两下,三下·······

      他轻和的动作让孟见瑶的理智暂时回炉,可那只是一点点。

      她哭累了,觉得腿软,最后被这人背着拎上车的。

      大概是背她的时候碰到了她的膝盖,孟见瑶轻轻动了一下。

      贺连召皱眉,问道:“怎么了?”

      “刚刚磕到了。”

      “怎么磕的?”

      “就刚刚·······”

      和林黎梓说话的时候,膝盖磕在桌角上了。

      孟见瑶鼻尖轻抽了一下,扯着贺连召不语。

      直到坐在车里,周身被暖气包裹着,好像那种刺入她骨髓的寒冷都被驱散了,孟见瑶才逐渐平静下来。

      但她不知道会不会再哭。

      贺连召从另一边上了车,看着孟见瑶。

      她好平静。

      但那种平静,好像是她强行压抑下去,不让自己有任何情绪的那种平静——

      无端的,贺连召想起克己复礼这个词。

      他还想起朱熹。

      存天理,灭人欲。

      她的欲望,是不是也很多次被强行消灭,最后归于平静?

      孟见瑶想起林黎梓。

      林黎梓说,她小时候溺过水。

      那时候是升小学之前。

      五六岁的时候吧。

      因为是幼儿园时期的最后一个夏天,孟见瑶被庄婉序送去上游泳课。

      那片海域算是新城的人造海,所以不太大,相对来说也比较安全。

      其他班小孩子们都在老师的带领下下去游泳,因为还没会游泳,孟见瑶就先坐在岸边堆沙子,等她的任课教师过来。

      林黎梓和孟见瑶同班,也都不会游泳,她看孟见瑶一个人坐在沙滩上就过去和她玩。

      小孩子是很好说话的,两个人你来我往一块堆沙子,很快就用模具搭出了一个城堡。

      “这个好漂亮呀。”林黎梓指着孟见瑶的发夹说。

      “那你喜欢就给你吧。”

      虽然那是奶奶给她买的,但孟见瑶觉得小伙伴喜欢就可以给。

      “谢谢。”

      女孩子细声细气的道谢之后,两个人就继续玩沙子。

      等被老师叫过去学憋气再回来的时候,孟见瑶送给林黎梓的小发夹就不见了。

      林黎梓很急,孟见瑶也一起帮她找,最后才知道是被喜欢林黎梓的一个小魔王抢走了。

      小魔王存心想要林黎梓去找他拿,但是林黎梓胆小,所以孟见瑶替他去了。

      来的人不是心上人,小魔王很不高兴,最后说让孟见瑶去给他打一盆水回来浸润沙子好搭小卡车就行。

      孟见瑶去了。

      但才五岁的小孩本来就容易摔跤,她滑了一下,面部朝下,被海水浸灌。

      不是退潮,所以没那么危险。

      求生的意志让孟见瑶扑腾了一下,然后尖叫着喊救命。

      小魔王也慌了,赶紧叫老师过来。

      教孟见瑶的男老师却不以为意——

      她不会出事的,就那么几口水,刚好还能学一学憋气——

      孟见瑶一直很害怕,甚至不敢下水。

      已经好几节课了,别的小孩他都扔下去自己学会了,她还死死的不敢下去。

      这不正好?

      所以他站在旁边,隔岸观火。

      孟见瑶却不行。

      她感觉只系感越发强烈,那种痛苦几乎是要将她淹没。

      眼、耳、鼻都不约而同地灌进水来,她扑腾着尖叫着,脑中满是老师教的憋气的办法,可是根本做不到,那种几乎是快要死掉的害怕让她再也说不出话——

      好怕,好怕。

      有点意识的时候,孟见瑶听见老师和妈妈的争论。

      大概看妈妈是个女人,还是个穿着精致踩着高跟鞋的女人,老师并没有退缩,反而据理力争:“我都是这样教的,这是我的教学方法,只有你孩子不会······”

      “她才五六岁,你凭什么让她自己学会憋气这么危险的事情?”

      老师也生气了:“可是别人都这么学啊,您为什么不看看是你自己你溺爱孩子搞得她什么都不会,娇气的要死?”

      大概是因为出了这个事,他被游泳机构辞退,让老师身上多了几分不要命的戾气,“我可是知道你们家的地址的,你们家老的老小的笑,你他妈再跟我吵小心我——”

      “啪”的一声。

      庄婉序抽了面前的男人一巴掌。

      她比他矮了半截,可是气势越发凌人:“威胁到我面前来了?”

      “我每年付给我们公司律师部几千万的工资不是让他们吃白饭的。”

      “那是我的孩子,她有半点事我都会让你负责,就更别说你敢对她动手。”

      “·······”

      在之后,就是庄婉序轻柔的声音,“窈窈不怕,妈妈在。”

      曾经的梦,不是梦。

      一部分是真的,一部分是她选择性忘记的。

      她忘记了小的时候妈妈对她的好。

      恍惚间,孟见瑶看见小时候的自己。

      她也很期待妈妈爱她的。

      妈妈回家她会直接扑过去,然后很害羞地又钻回房间,要妈妈抱着出来。

      她会很骄傲的说我妈妈是大老板。

      她会······

      没有人是绝对的,庄婉序不是绝对的好妈妈,也绝对不是一个坏妈妈。

      孟见瑶吸了一下鼻子,扑进贺连召怀里。

      贺连召猝不及防看着她扑过来,拿在手里的药水差点没弄翻。

      他把药水盖子合上,放在一边,然后搂着孟见瑶,将她抱在怀里。

      “贺连召。”

      “嗯?”

      “我好后悔。”

      后悔没有跟妈妈说开,后悔这么多年基本不回家,后悔······离家那一年,没有给妈妈一个拥抱。

      享受过甜的孩子是很难回到苦涩的,所以孟见瑶在溺水之后选择性地忘记了溺水,也因为上了小学从此只认识严肃的妈妈。

      她当然爱她了。

      那是妈妈。

      她好爱妈妈的。

      好后悔没有在今年过年的时候去看她——

      “还好有你。”

      他在除夕夜问她要不要给妈妈打电话。

      她打了。

      至少,有个电话。

      不像去年要妈妈自己给她打。

      “贺连召,我觉得我很过分。”

      孟见瑶这辈子从来没哭成这样过,可还是撑着身子从贺连召身上直起来。

      她的脸色逐渐苍白下去,最后归于一片平静。

      贺连召看着她,静静地看着她,好像因为她膝盖上的受伤不太高兴,又好像因为她心情不佳而担忧。

      不像他平时那样玩世不恭,也不像以前见他时候自由散漫,而是很——

      珍重地看着她,然后伸手握住她的手。

      告诉她——

      他在。

      他会陪着她。

      孟见瑶看着贺连召,想要组织语言跟他说,可是视线一旦触碰到贺连召的眼,她就什么都不想了。

      他的眼睛狭长而明亮,眼瞳漆黑又深邃,不用说话就能告诉她——

      没关系。

      “我是你的甘霖。”

      所以——

      不用想组织语言,不用想那么麻烦,说就好了。

      那是贺连召。

      他是值得信任的人。

      她说的话,他都会听的。

      他和,其他任何人,相比,都更重要。

      吸了吸鼻子,孟见瑶把林黎梓的事情简单和贺连召讲了一下。

      “贺连召,我小的时候,一点也不开心。”

      “我不能玩乐、我不能高兴、我甚至不能哭。影响情绪,影响人生的事情,我都不能做。”

      “我要做好一个继承人,要是完美的,不能散漫。”

      “我,很讨厌妈妈。”

      孟见瑶突然哽咽,但语气依旧平静,只是尾音有些颤抖。

      “她对我说过最多的话就是,我的孩子不能比别人的差。”

      “‘你没拿第一你对得起我吗?我给你的教育是中国最顶尖的,可是你一点不努力,天天想着去摄影,你懂什么啊你?你怎么不就知道努力呢?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都比你努力多了!”

      孟见瑶停了一下。

      “我从小就在各地跑。奶奶是我最好的港湾了,没有奶奶,我什么也没有。从小学开始,我就再也不是小孩了。我要读得最好,要最努力,要最优秀。”

      “我记得,以前,班主任让我做板报。”孟见瑶的语气沉了下来,“我很高兴。我可以有自己的事情了。”

      “可是,妈妈不喜欢。”

      “她给校长打了电话,老师挨批了。”

      “全年段都知道我是大小姐,有一个那么厉害的妈妈。”孟见瑶顿一下,语气有点艰难,“他们排挤我。”

      “他们,都不喜欢我。”

      所以初中同学,才会在同学聚会的时候说她怎么会来。

      因为她以前都不能来。

      她可以不在乎,可是一旦情绪被人挑起来之后——

      就不受控制了。

      那些回忆,被她忽略的,她以为不在乎的回忆,都涌上心头。

      感受到她的颤抖,贺连召的语气有些涩。

      他握住孟见瑶的手更加用力,斟酌着跟她说,“孟见瑶,难过,就不说。”

      “不难过。”孟见瑶说,“我说要去伦敦的那一天,在家里跪了一整夜。”

      贺连召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忍。

      他看向孟见瑶的膝盖。

      她腿长,比例又好,一双腿生得漂亮极了,又白又直,就连膝盖也很好看——根本想象不到那时候的样子。

      “那时候天气很热,我跪在我们家的草地上。”

      孟见瑶一脸淡漠,“石头有点硬,扎得我很疼,好像已经麻木了,根本没有知觉了。”

      “可是还是会很疼。”

      “草地很冷很滑,感觉好像能扎进去。”

      “我跪了一整夜。”

      “······”

      贺连召慢慢地合上眼睛,又睁开,将孟见瑶抱进怀里。

      她被他抱在腿上。

      她很安静,膝盖上出了被磕出来的一条红痕之外什么也没有。

      贺连召看着那条红痕,好像能见到十五岁的孟见瑶。

      小小的,跪在那里,一整夜。

      膝盖麻木,没有知觉,青了一片。

      他不敢去想。

      可是,却忍不住去想——

      十五岁的孟见瑶,一点也不开心。

      不只是十五岁,好多年,好多年好多年的孟见瑶,一点也不开心。

      她冷漠地诉说过去,就像冷漠地看着自己一样——

      她在审判她的过去,审判她的人生。

      “她同意了。”

      孟见瑶呜咽了一下,说。

      “我换来了我的自由。”

      她用一整夜,用发誓上大学以后就不会再找妈妈要钱读书,换取了自己的自由。

      然后,她奔波在海外。

      被房东骗、为了一点点钱跑一天、没钱了就在公园长椅上睡······

      “有一个中国男人。”

      “大概五六十岁吧,抽着烟,问我一晚上多少钱。”

      贺连召的呼吸停滞。

      “我说我不卖,他说你都这样了还不卖?”

      孟见瑶的眼睛很空,“我说不。”

      “我要做的,没有人能拦得住我。”

      “我要一步步做到最好,我要拿第一,我要考一百分,我要做天才。”

      “所以哪怕死,我也要为摄影而死。”

      “饿死也好,冻死也罢。”

      “你当时说我心理出问题,我其实很震惊的。”孟见瑶突然来了一点情绪,眼眶重新红了起来,“因为我一直都······可能有点儿?”

      她看着他,眼里好像又有了点光。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解决它。”

      “可是我很想发泄。”

      “我就打我自己。”

      孟见瑶红着眼说。

      “······”

      她小小声地说,“我又不能打别人,我就打自己。”

      “我没办法,我实在没办法,我只能这样做——”

      她没有办法。

      她太孤独了。

      她已经习惯了所有情绪藏进心里,习惯了自己来,所以没有人,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她只能打自己。

      只有痛感,能让她觉得她还活着。

      孟见瑶被拥进一个怀抱里。

      有点艰难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傻孩子。”

      “我是别人吗?”

      “打我总比打自己好。”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超肥的!】
    贺机长:来打我吧,宝贝,不要存天理灭人欲了
    小孟:······我开始怀疑你叫我打你是黄色的意思还是字面的意思
    贺机长: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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