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吻》应瑶

59、要吻058

　　贺连召垂下眼，把持着直升机稳稳当当悬停在空中。

　　数据板上绞车容载量已经达到百分百，贺连召出声和赵以诚对话：“赵哥，绞车满了。”

　　现在必须撤退了。

　　赵以诚拖着最后一个能救出来的工人，海面上的救助船早就就位，上面已经堆着各个工人和搜救员。

　　在救助船上的搜救员的帮助下，赵以诚和这名工人成功上艇，但始终没有和贺连召回应。

　　强压之下，直升机直接往旁边侧翻，贺连召当机立断，对郭鹏说：“断缆。”

　　但郭鹏犹豫了一下。

　　无他，断了这揽赵以诚他们就真联系不上了。

　　但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郭鹏还是选择了断缆——否则直升机出问题就不太好了。

　　可是有时候海上救援就是这一朝一夕。

　　直升机因为没断缆而绞车过度受力，受力的另一方还在即将坍塌的平台上，直接受到猛烈撞击往旁边侧去。

　　郭鹏惊呼出声，但好在贺连召稳住了机翼。

　　大概是知道他们那里有事，赵以诚马上说：“我出来了。”

　　“好。”

　　贺连召看了一眼当前油量，听见李晖在喊“救助船全部撤离。”

　　“报告，已经撤离10人，现有5人正在撤离······”

　　贺连召扬了扬眉稍，调转方向开始返航。

　　“报告，18现在返航。”

　　李晖的声音徐徐传来：“所有机长请注意，返航时候注意安全。”

　　收容成功，郭鹏坐在飞机上，看了一眼天空。

　　一片晴朗，万里无云。

　　但他总觉得，心里闷得不舒服。

　　像是气压极低，压得人心头烦闷。

　　同样有这种感觉的还有孟见瑶。

　　她坐在等候区，根本没心思看手机，只觉得脑海中那架直升机坠毁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

　　它长驱直入地坠进海里，在一片汪洋大海碧蓝之色中，坠起一片红。

　　这种不详的感觉让她整个人都很难受，想看手机缓解可是根本看不进去。

　　最后孟见瑶还是抬起头看起了宣传视频。

　　与电影精致细节的画面不同，搜救基地的宣传片是相当真实的。

　　那一片荒漠一样的海洋上，深蓝色的直升飞机在天空中翱翔，绞车手蹲在机口检查绞车状态，长长的绞索下挂着一个穿着橙色救援服的救援人员，还带着一个渔民。

　　这些宣传视频看上去有一定难度，却没有那么惊险，但孟见瑶知道无论如何事大事小贺连召都一定会坚守责任完成所有的任务。

　　包括惊险。

　　“据统计，在非航空在舰上起降直升机其飞行员危险的概率约为宇航员的5倍，是喷气式轰炸飞行员的10倍，是民航飞行员的54倍。可即便如此危险······”

　　孟见瑶冷漠地看了一眼宣传视频。

　　能不能别说了。

　　但现在没人来管视频，所有管事的都去指挥了。

　　孟见瑶在心里深呼吸一下，安慰自己都是一些想太多的预感，手却止不住地抖。

　　发现有哪里不对劲是在返航途中。

　　贺连召看着数据板上不对劲的指标，加上他飞了六年的经验，几乎很快就判断出为尾桨失效。

　　尾桨失效，即尾桨故障，是直升机在飞行中尾部传动部分失效导致飞机尾桨无法控制的情况，一般分为两类。

　　经验娴熟之下，贺连召很快判断出来他的操纵系统没有故障，是传动系统故障。

　　大概是内部机件疲劳磨损，或者——

　　刚才绞车受力直升飞机受到猛烈撞击。

　　这种瞬态紧急故障简直能要人命。

　　“卧槽没事吧？”同样察觉到直升机的不对，郭鹏马上皱起眉头问贺连召。

　　贺连召脑中飞快过了几遍尾桨故障类型，迅速作出反应判断，“没事。”

　　医疗员皱起眉：“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可能是因为贺连召的反应太淡定，医疗员还有其他的搜救员并没有马上察觉到这架小小的直升机随时都有可能进入复杂状态甚至坠毁。

　　贺连召眸色淡定，说话的语速平稳而缓慢，“报告，18尾桨故障，判断为传动系统故障，现在启动瞬态过渡阶段。”

　　“什么？！”

　　“什么？！”

　　指挥室里，其他主管人员和指挥人员几乎是面面相觑，李晖也是一愣。

　　谁也没想到，这次救援，看上去即将圆满结束的救援，居然会在回来的归途出现这种问题——

　　不对，大家以前也遇到过的。

　　只是贺连召这种语气······

　　就像他平时怼李晖那样，丝毫不见面临死亡的恐惧。

　　贺连召坐在狭小逼仄的驾驶座内，以往左手边的位置空空如也。

　　他没带墨镜，手中把握着方向器，耳朵上带着特制的对讲机，唇边是黑色的话筒。

　　安全带将他稳稳当当地固定在驾驶位置上，一如他现在的表情。

　　没有害怕，没有畏惧，只是平静而又淡然地看着。

　　这是他的使命，也是他的责任。

　　相比于贺连召的平静，身后的搜救员他们就显得有些情绪了。

　　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他们也都相信贺连召的水平，但是尾桨失效可不是什么小问题，多少直升机坠亡就是因为尾桨失效。

　　濒临死亡，很少有人能做到如此淡定。

　　郭鹏和贺连召最熟，也最清楚他这个朝夕相处十一年的兄弟的水平和性格，和几个搜救员医疗员坐在一起安抚他们的情绪。

　　“你们放心，他没问题的。”

　　话虽是这么说，但始终是有些担心的。

　　为了延长飞行时间，扩大飞行范围，直升机上原有的空调位置被换作副油箱，导致夏天有时候室内温度能到40度。

　　十月份的天气算不上太热，但贺连召还是在出汗。

　　沉闷的驾驶室内，贺连召擦了一下下巴上滴下来的汗水。

　　他已经顺利度过瞬态过渡阶段，将直升机恢复到一个安全可控的飞行状态，但是随之而来的是机动飞行阶段，需要找到一个期望的着陆区域——

　　茫茫大海，能在哪里着陆？

　　——他们平时的训练岛？显然不行。哪怕它们多得就像海上的灯塔，却依然远得跟登天没有区别。

　　“倒是有点麻烦了。”贺连召抿抿唇，没再管额角的汗水，抬高音量对指挥部说：

　　“指挥，现在进入机动飞行阶段，我需要一个着陆区域。”

　　李晖马上回复：“你的油量还够吗？”

　　贺连召看了一眼：“够我回去。”

　　刚才绞车用掉太多了。

　　好像，只有回去一个选择了。

　　李晖说：“你们现在怎么样？”

　　贺连召低下眼，保持高度集中，蓬松的卷发被耳机一角压得塌了一点：“没什么大问题，他们还很生龙活虎的。”

　　“我现在应该要调整航向是直升机机动，但是条件不太允许。这样吧，我回去，然后你们停机坪的着陆我需要完成带动力滑跑。如果不希望我们葬身海底变成鱼食的话请你们把停机坪给我清空一部分出来让我滑跑。”

　　李晖的语气难得有点焦急：“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贺连召笑起来，依旧是带着气音的磁性嗓音：“我的爱人还等我回家，我想留个全尸。”

　　没空再跟他打趣，李晖说：“随时保持联系。”

　　“是。”

　　看着前方一片晴朗的海平面上空，贺连召把所有数据在脑中核算过后驾驶着直升机原路返回。

　　他的速度比其他的直升机快上很多，明秋那边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该不会是尾桨失效了吧······”她看着远去的18，在心里默默给贺连召祈祷。

　　回程还有一段距离，希望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能挺住。

　　实在不行······

　　只能说希望救生衣中的逃生气瓶能派上用场了。

　　可谁都知道——

　　想要平稳降落在停机坪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报告，监测到CWY118的迹象。”

　　在一串令人提心吊胆的时间中，监控室内终于有人提出找到118。

　　在监控范围内就说明即将抵达，而贺连召什么也没说，应该是状况逐渐趋于稳定，他的心逐渐放下，让救援部准备。

　　与电影情节不同，直升机坠落一般不会出现爆炸，反而是起火。

　　没有人觉得贺连召能够做到平稳落地，总会出点什么意外的——但是受伤总比死掉来得好。

　　“郭鹏，你和小刘的感情状态怎么样？”

　　听到贺连召这么问，郭鹏也有些心气不稳：“你问这个干嘛？现在不是开飞机要紧？”

　　“我有点紧张，要你陪我说说话。”

　　郭鹏：“······”

　　大哥，您这语气没有一点紧张的意思。

　　“那我往前面来？”他扯着嗓子实在太难受了。

　　贺连召拒绝了：“不要，我女朋友会吃醋。”

　　“你表白成功了？”

　　“四舍五入算是吧。”

　　“怎么这样说话？讲不讲礼貌？”

　　贺连召轻笑：“我这人不就不讲礼貌？”

　　“······”

　　再次被他噎到，郭鹏深呼吸，安慰自己贺连召现在是在工作中不能打他。

　　“对了，回去之后别跟她说我说她是我女朋友的事。”

　　本来贺连召是预备今天回去给孟见瑶表白的。

　　“怎么？怕老婆了？”察觉到有那么一丝异样，郭鹏皱起眉问他。

　　“不是。”贺连召说，“我一会儿下去肯定不太好看，这样说她可能会不想理我。”

　　“······”

　　“好。”

　　为了保全兄弟那么点自尊，郭鹏答应了。

　　然后他就听见贺连召说：“李队，我现在还有三分钟左右抵达，请做好所有准备。”

　　李晖：“好。”

　　贺连召没有回头，朝后面朗声说：“坐稳了，咱们要到了。”

　　郭鹏闻言又紧了紧自己的安全带。

　　此时的贺连召握着方向杆往前方看去。

　　他比谁都清楚降落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

　　但是他是贺连召······

　　贺连召有自己的原则。

　　他往后一靠，让直升飞机短暂地进行自动驾驶，随手从口袋里掏出顾烨送的打火机，大拇指在纹路上摸了一下，随后从口袋里抽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孟见瑶口袋里顺出来的烟，叼在嘴里，点燃之后重新驾驶。

　　他想起以前进队的时候问李晖驾驶的时候能不能抽烟。

　　不能肯定是不能，但是——

　　“今天可以破例。”

　　香烟的味道很快就传到郭鹏那边，他突然明白贺连召要做什么，大吼着，“你他妈给我停下贺连召！”

　　耳边的郭鹏像是声嘶力竭地尖叫，但贺连召一点不管。

　　他就是这样，从来都是，随心所欲，不在乎他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贺连召的脑子里像是上了发条一样敏锐又精准地跳动着！

　　90、89、88······

　　这时候他正在竭力控制飞机下坠的速度慢一点。

　　李晖听到指挥室说：“他们在下坠，但是速度没到——”

　　有人惊呼：“好厉害。”

　　30、29、28······

　　熟悉的、宽阔的停机坪出现在面前。

　　贺连召凭借多年以来的经验，几乎是死死地绷住自己的神经，让身体、颈部、脊椎承受着高达几个G的压力。这股力量巨大，随时都能够扭过他整个人，但他根本不在乎！

　　哪怕背后的郭鹏疯狂叫着，他也不在乎！

　　他任由着眼眶因为充血而变红，一双手紧紧绷着操作着，脊椎传来一股生疼的痛！哪种前所未有的剧烈像是暴风雷霆一般地席卷着他，让他全身所有的细胞肌肉都在为之颤抖，汗水落下！

　　面对着前方熟悉的场地，他脑中的数据不断计算着······

　　哪怕，这时候他已经控制不住下坠了！只能接近自己所能做到带动力滑跑。

　　有人看着不似预估坠落的曲线，惊叹、高呼：“他是天才。”

　　10、9、8······

　　李晖早就忍不住跑到平台安全区去。

　　这时候所有人都明白他想做什么了——

　　那架摇摇欲坠、明明早就失灵却苦苦坚持了很久的、小小的直升机勉强做到了“带动力滑跑”。

　　但唯一的代价是——

　　机头受到撞击——

　　“砰”地一声落地！

　　起火！

　　在此之前，没有人能想到、也没有人能预料到，贺连召，他真的是个疯子！在这样濒临绝境之地，他真的如此从容、淡然、甚至没有犹豫的选择了去死！

　　李晖怒极生悲：“他只是选择了牺牲自己。”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活。

　　那个瞬间定格住了。

　　郭鹏感觉自己受到猛烈冲击，空气中瞬间爆炸出血腥味和硝烟味，呛得他糊了眼糊了嘴，却还是瞪大眼睛张大嘴吼着贺连召的名字。

　　他想起很多贺连召。

　　他刚才说紧张，不是，已经决定赴死的人怎么会紧张。

　　他是在交代遗言。

　　他说留个全尸，是真的没打算活。

　　他问他他和女朋友感情怎么样，是在希望他以后活的好。

　　他说不要让孟见瑶知道，是希望她忘掉他换下一个。

　　他说他下去的时候不好看，是因为满身的血。

　　他淡然地、毅然决然地、从容不迫地赴死。

　　笑着、调侃着、好像没有任何遗憾地死。

　　生命对于贺连召而言好像没有那么重要。

　　他能够这么处事不惊地将生死置之度外，不悲不喜、从容赴死。

　　可是生命对于他怎么会不重要呢？

　　他那样在意父母、那样在意顾烨、也那样在意······孟见瑶。

　　他还没说过爱她，也没来得及等到她。

　　“我挺喜欢你的，只是再见不到你了。”

　　世界又动起来了。

　　贺连召轻轻眯了眯眼睛，叼着的烟味随着那一瞬间的白光乍现淹没在火舌中。

　　但这一切，都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他的瞳孔瞬间缩小，黑色的墨镜被甩到好远之外碎成两半，露出的双目失神，虚无地看着远处的火舌缭绕，手不出话来。

　　他听见有人在呼唤他，在救他，但他没办法回应。

　　好像精神病患者的回光返照一般，他在一片白光中见到了很多人，直到最后画面调转，只剩下那个女人。就像很多次见面时候点燃的烟雾一般，她从那片烟雾后走来。

　　闪耀着、眨着光，然后剥裂开。

　　无声、静谧、淡然、却也是埋藏于心底的，最深处的眷恋。

　　直升机落地的那瞬间，孟见瑶好像感受到了一种很恐怖的情绪。

　　她望向天边。

　　晴空万里的天边，一团红日如同血一样红。

　　她的呼吸停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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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孟：你给我出来！我好好的男朋友呢！照你这样我啥时候能谈上啊！
应瑶：我错了女儿
贺机长：对啊！我女朋友万一不要我了怎么办？！
应瑶：不要跟我瞎扯扯小心我暗算你
贺机长：······
【一些双标 k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