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吻》应瑶

50、要吻049

　　今天帝都的天气很好，云卷云舒的带来一阵清凉热气。

　　贺连召轻轻顿了一下。

　　他收起因为见到孟见瑶家长而不自然的紧张和耳根的薄红，缓慢地掀起眼皮，把手中把玩着的银质打火机塞进西装上衣的手巾袋里：“不配也得让她说，不是吗？”

　　“你是个很优秀的年轻人。”

　　“谢谢。”

　　庄婉序并没有生气，反而笑起来，看着贺连召戴着墨镜的模样，语气中喊含几分赞赏。

　　与庄婉序的变化相比，贺连召显得无动于衷。

　　他根本没有因为庄婉序对他态度的软化而软化，只是一如既往保持着他那副模样，他最初对所有人都这样。

　　一个常年身居高位的上位者对你示好，甚至对你提出赞赏，大部分人是没有办法拒绝这种魔力的。

　　但贺连召的态度始终如一。

　　庄婉序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睛，但她知道墨镜背后的眼应当是一片澄澈清明的。

　　她的眼底这才真正划过一丝微不可见的赞赏。

　　她始终端坐着，好像多年以来把礼仪刻在了骨子里，无论是何时何地都能保持着冷静优雅的态度。

　　“来跟我讲讲她吧。”

　　“她是个好人。”

　　“这么简单？”庄婉序的反应速度依旧很快，不像一个临近退休的人。

　　“庄女士，人是很复杂的。”贺连召摘下墨镜，手腕一晃，把墨镜别在自己的衬衫领口上。

　　“您想要了解自己的女儿，可以自己去了解。我所见到的孟见瑶和您所见到的孟见瑶，是不同的。”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很坦率。

　　被他猜到来意，庄婉序的表情依旧没有太大变化。

　　她向来是对爱情淡泊，跟孟见瑶的父亲结婚也只是商业联姻，没有一点情感因素。

　　所以在孟见瑶小的时候就能够察觉他们两个并不相爱。

　　可能是因为长大以后太过生疏，这个女儿又太像她，庄婉序头一次产生了一种试图去了解孟见瑶的想法来。

　　早年她是气孟见瑶不听话总是叛逆想要逃离这个家，跑去外面学艺术，最后也停了她的生活费想要逼她回来，但是孟见瑶都硬生生撑住了。

　　由奢入俭难，她那个孩子是真的吃了很多苦。

　　所以庄婉序就默许她去做摄影了。

　　后来她越发不听话，就连联姻这种事都不想干。

　　不得不说，庄婉序对她很失望。

　　否则也不会整整一年都没怎么给孟见瑶打过电话。

　　但是现在——

　　她是有点喜悦的。

　　大概是作为一个母亲，能够看到自己的女儿培养成自己的模样，从她身上找到和自己相似的优点时，那种喜悦。

　　所以她才会坐在这里，跟这个“女儿喜欢的男人”说话。

　　“你觉得应该让她忘记过去吗？”庄婉序问他。

　　贺连召静默地看着庄婉序的表情，手指轻轻绻起，又很缓慢地松开：“没必要。”

　　“记忆留在那里，塑造了一个人的人格。”他眨了眨眼，语气散漫，“要不要往前踏出一步是个人问题。但真正忘记过去，那过去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他轻笑了一下，“那她还会是你想要的她吗？”

　　他不是看不出来庄婉序想要试探他、也想要亲近孟见瑶。

　　但是这种亲近源于一个母亲面对与自己相像的孩子时忍不住的偏爱。

　　这些偏爱没办法改变过去她对孟见瑶的伤害，也没必要去改变。

　　未来的路该怎么走，是由孟见瑶决定的，不是他，也不是她。

　　他说这句话时，目光坚定又淡漠。

　　恍惚间，庄婉序感觉自己见到了孟见瑶。

　　问起这个问题，她大概也是会这么说的。

　　目光一样的坚定，一样的淡漠。

　　但是面前的年轻人，身上更多的意气风发与散漫随意，是她那个兢兢业业活着的女儿所没有的。

　　她大概知道她为什么喜欢他了。

　　“你喜欢她？”

　　“对。”

　　不是他性格中轻描淡写的一句“嗯”，而是相当自信又坚决的“对”。

　　庄婉序看着贺连召，问道：“你父亲死了，你不会想要忘记他吗？”

　　这是什么奇葩问题。

　　贺连召在心里吐槽了一句，换了个姿势坐着。

　　这几天下来他对孟见瑶的家庭情况心里也有个数，庄婉序能够查到他的家庭背景也不奇怪。

　　“干嘛要忘了呢？”贺连召懒洋洋的，“我要是真的忘记他了，他也就真的死了。”

　　良久的沉默后，庄婉序看了贺连召一眼，语气平静：“如果她要谈恋爱，你是最合适的。”

　　贺连召并没有因为得到这份赞扬而喜悦，相反，站在远处偷偷张望的陈姨发现，随着庄婉序说话，贺连召的表情越来越冷漠。

　　他那双狭长而冷傲的眼眸并没有因为她是孟见瑶的母亲就那样答应下来。

　　相反，他的目光带着点不屑。

　　他打了个哈欠。

　　如果面前的不是孟见瑶的母亲，他大概早就想走了。

　　“会这么做的是您，而不是我。”

　　-

　　孟见瑶回来之前就接到陈姨的电话说贺连召和庄婉序相处的不太好。

　　知道庄婉序那个人，孟见瑶回家后直奔贺连召的房间。

　　彼时他正坐在窗前的沙发上，没抽烟，只是嘴里叼着一根烟，单手拿着手机像是在发什么讯息，两腿交叠，一副慵懒自若的模样，看上去格外潇洒恣意。

　　他的侧脸被隐在光影之中，立体的鼻梁挡住一半的光，从孟见瑶的角度看过去影影绰绰的十分好看。

　　“我妈找过你了？”她反手关上门，向贺连召走过去。

　　他没抬头，还在发讯息，手指很灵活。“嗯。”

　　“你别往心里去，那样不值得。”

　　没想到后半句是这个，贺连召掀起眼皮看了眼孟见瑶。

　　她在他面前的地毯上坐下来，“她那个人就这样，高高在上的不觉得别人的尊严可用。”

　　孟见瑶一边说着一边抬头，撞进贺连召平静而温和的眼。

　　明白他是为了她而退步，孟见瑶抿了抿唇，有点局促：“其实你不需要这样的······”

　　他的语气懒散，听不出情绪：“你不需要我？”

　　“不是，你。”突然间，孟见瑶感觉一片心累。

　　她往后一靠，直接靠住沙发，“我今天从法院回来，差不多事情都办妥了，加上秘书擅自跑去我家的监控录像，想要胜诉概率很大。”

　　她顿了顿，又说：“舆论那边金森也在控制，这件事差不多就完结了。”

　　“嗯，做得不错。”

　　“有你的一份功劳。”孟见瑶捏着自己的衣角。

　　所有的压力过后，她实在很疲累，她需要解压。

　　她站起身，往贺连召的膝盖上坐去，试图去吻他。

　　触到贺连召的瞬间，她感受到他的冰凉。

　　这一刹，孟见瑶感觉到不对。

　　她退开，在这片诡异的沉默中静静地看着贺连召。

　　“你······”

　　察觉到自己今天情绪的不对，孟见瑶很快就开始调整情绪。

　　但贺连召只是眯起眼，静静地看着她，“孟见瑶，我对你算得上什么呢？”

　　他没有那样冷静，也没有那样漠然。

　　他会因为来她家里而紧张，会因为和她的母亲对话而害羞甚至局促，但当他发现这场对话是她的母亲从高往下看她的时候就停止了这种情绪，然后转而以对待所有人的态度对待她。

　　他始终是希望把孟见瑶放在平等的位置的。

　　既然你不够平等的对待她，那我对待你的特权也可以收回。

　　这样说其实是有一点幼稚，但爱不就是幼稚的吗？那一点维护和偏心，不就该是爱吗？

　　然后她现在用行动告诉他，她只是在解压。

　　“这种感觉确实很难受。”孟见瑶空荡荡地说。

　　贺连召低低地笑起来，“孟见瑶，与这些感觉无关。不管事情发生如何，我们是成年人，总得试着用理智的态度去看待问题。可是，你总得允许我作为一个人应有的脾气。”

　　他为她磨去太多骄傲了。

　　孟见瑶也在笑，“但我也有脾气。”

　　其实这话挺假，她现在什么情绪也没有，倒是希望自己能够点燃，是吵架是爱慕也好，面对他有情绪就好。

　　可是没有。

　　而贺连召也很难发现这个不对劲。

　　“我说过我不需要名分。孟见瑶，这句话始终如一，但是你总得尊重我。”

　　他不是解压的工具，他是一个人。

　　“我在你眼里算什么呢？”

　　“我没有同意和你在一起。”孟见瑶说。

　　“好，那我现在问你，孟见瑶，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其实这不是一个好的场景，更不适合讨论爱情，毕竟孟见瑶还坐在他的腿上，两个像积压已久的稻草随时可以点燃。

　　可是贺连召的理智确实有些失控了。

　　他可以说服自己慢慢来，可以坚定选择她，可以为她迈出九十九步，他甚至知道可能这些东西都不是她现在所想要的，但是他还是失控了。

　　可能这是他多要的东西。

　　可能他本来不该这么问的。

　　是他多要的，她没错，是他缠着她的。

　　“别说了。”

　　“不愿意。”

　　两个人同时说出这句话。

　　孟见瑶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贺连召皱起眉头，轻轻地松开揽着孟见瑶的手，整理了一下折起角的衣领。

　　对于他这样不讲道理也不爱讲礼貌的人来说，这已经是他的绅士了。

　　孟见瑶从他身上下去，平静地看着他。

　　她拼命想过去有多喜欢他，他们俩一起度过那么多痛苦或快乐的日子，可是她现在没有任何情绪，哪怕是刺激也没有用。

　　她没有和他说再见，转身离开了这件屋子。

　　下楼的时候孟见瑶看见了朱棠，他正兴高采烈地跑过来找孟见瑶，声音有点大：“姐！”

　　孟见瑶把朱棠拉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不想再去打扰贺连召，然后掀起眼皮看朱棠：“怎么了？”

　　“你看。”

　　朱棠把手机递过来。

　　是微博热搜。

　　“前段时间陷入抄袭丑闻的天才摄影师孟见瑶今日已经前往帝都人民法院起诉网友‘吃一个果子’关于抄袭内容的造谣，以及对长均艺术馆的聘用起诉解约。”

　　配图都是一些她今天前往法院的照片还有之前放出来的律师函，下面评论不说百分百，但是十有八九都是站在她这边的。

　　——原来她什么也没做，原来她是清白的。

　　——我在这里跟孟见瑶道个歉，对不起一开始误会你了，希望你以后能够越来越好，这次比赛我们都看着你，希望你能实现梦想@孟见瑶@孟见瑶工作室

　　——只有我当时没有骂她吗？

　　——拜托能不能别做戏了。

　　下面是一堆评论和回复：人家都跑法院自证了还能是做戏吗？人家放出来的录音和监控录像也是假的吗？人家姑娘从事情开始发生什么话也没说被网络暴力那么长时间不抑郁都好了，这么坚强地收集证据已经很好了，能别说她了吗？

　　知道一部分是金森水军的功劳，否则网上也不会那么快净化，孟见瑶揉了揉眉心。

　　这件事应该以她成功告终了。

　　“姐，你干嘛？”朱棠本来还想和孟见瑶分享喜悦，结果发现孟见瑶掏出手机卡是订机票，“跟召哥出去玩？”

　　“不是。”

　　孟见瑶看了一眼朱棠，脸色平静到可怕：“是我。”

　　“你要去哪？！你们俩吵架了？！”

　　孟见瑶没有理朱棠，只是把机票买完之后，站起身收拾行李，“这件事不要告诉贺连召。”

　　“那我们俩去哪······”

　　孟见瑶说：“你和贺连召回新城。”

　　“······姐，你要抛下我们吗？”

　　“安静。”孟见瑶看着朱棠，“你再说话我会杳无音信。”

　　“好好好。”拿她没办法，朱棠赶紧哄着她，心里打起自己的小算盘，上前帮孟见瑶整理行李。

　　另一边。

　　贺连召坐在窗前，静默地看着手中的香烟。

　　在她家里，他连抽烟都不方便。

　　叹了一口气，往后一靠，贺连召垂下眼睑。方才朱棠来叫他吃饭他没下去，倒不是耍性子，就是觉得他去了大概孟见瑶会不太自在。

　　月色很凉，这个天气的帝都其实不太常下雨，但是风中云卷云舒的好像风雨欲来，带来一种冷漠而平静的氛围，像是暴风雨前。

　　窗台前，一支玫瑰花悄然静立着。

　　那朵玫瑰花娇艳欲滴，有一滴露水挂在上面，随时要摇摇欲坠似的。

　　贺连召想起顾烨死的时候。

　　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他平静得可怕，就像现在这样冷静。

　　可是内里确实不好受。

　　他还记得葬礼结束第二天，郭鹏来看望他。

　　说是看望，实际上是评估——他现在的心理状态不适合上飞机，在郭鹏探望他的第二天他就收到了停飞通知。

　　“你没事吧你——”这话戛然而止。

　　因为郭鹏看见贺连召眼下一片乌青，眼中红血色重得不行，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很长时间没休息好了。

　　郭鹏又有点惊讶，想问点什么，却发现贺连召已经把电动机插上电，递过一个手柄给郭鹏。

　　他没说什么话，只是低下头去，右手把握着手柄，整个人的动作快而敏捷，效率极高，不过一会儿就组装完了一架直升机小模型。

　　等他组装到六次，郭鹏终于忍不住了，气得抬头去看贺连召：“你他妈非得现在来玩这个是不是？”

　　他是真的生气，顾烨都死了他居然一脸平静，现在还有心情来组装？

　　他还想再骂几句，可是当郭鹏看见贺连召的侧脸时，他又说不出话了。

　　贺连召只是机械地握着电动手柄，像是在发泄一样组了一次又一次。

　　他状态真的太奇怪了。

　　明明哪里都挺好的，就是睡眠不足而已，但是——

　　郭鹏觉得，他崩得死死的，像一根拉紧了的弦，随时都要断——

　　又像是不服。

　　带着一种绝境中的骄傲与倔强，向着荆棘生长。

　　哪怕流血，哪怕死亡。

　　“他那时候还在和我打电话。”贺连召突然说，“他出了便利店，跟我在聊天。我说我坐上飞机说不定哪天就死了，要是真死了要他帮我给我爸妈上上坟。”

　　“他也说，他要是死了就要我保证在飞机上的每一分钟都坚定不移，绝对不能死掉，也不能让飞机上的人出事。”

　　“然后他就见义勇为地死了。”

　　贺连召看向郭鹏。

　　他看向门。

　　他还记得孟见瑶是怎么走出这扇门的。

　　他曾经平静的面对创口，所以那副平静的样子他再熟悉不过。

　　察觉到哪里不对劲，贺连召反应过来，往门外快步走去，直接推开孟见瑶的房门。

　　她的房间空荡荡一片，没有行李、没有手机、更没有人。

　　像是根本没有人住过，又像是有些人刻意抹去生活过的痕迹。

　　心脏被像是被击中了一下，贺连召深呼吸，脑中所有信息开始凑在一块，他在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做。

　　总不能让她一个人。

　　手机滴滴滴跳个不停，贺连召划开手机一看，是朱棠。

　　他发了好几条信息。

　　召哥！我姐她要走了！你快来！

　　配图是机场。

　　召哥！她走了！你快点！

　　配图是安检口。

　　召哥，你真不来吗？我感觉她奇奇怪怪的······

　　他给朱棠打了个电话。

　　他的身体比他更坦诚，贺连召单刀直入：“她呢？”

　　“召哥，我觉得她好像有点奇怪。”朱棠正在机场，那边挺嘈杂的，“就是感觉她不太正常，看人也没什么表情，明明该高兴的不高兴······说不出来······就是不太对······你被生气她不是故意抛下你的······“

　　这些都不是重点了。

　　“安静。”

　　贺连召走回房间准备收拾东西。

　　“大概1个小时后到机场，她的位置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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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孟：和灰姑娘·贺连召吵架了，怎么哄？在线等，挺急的
朱棠：姐，你都不用哄，你一跑路他就跟你走了
贺机长：？这样显得我很没有自尊，标题的话都显得很虚假
朱棠：有老婆了还在意什么自尊？
贺机长：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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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避免（maybe）有些朋友对他俩吵架这个事有误解，我就站在我写文时候的角度说一下～（意思是站在我的角度，各人有各人的理解，也可以不支持不理会，反正大家和平阅读就好）
首先贺机长是一个非常骄傲，不轻易低头的人（同理小孟也是的），所以他俩这个性格以后要在一起必然会大闹一次，不彻底解决早晚会发酵出来。而此时，作为骄傲的灰姑娘·贺机长，被爱人的家长“羞辱”了自己的职业品格等等，是会觉得没有自尊的（谁都会觉得吧），加上和小孟的事情一直拖着，且他觉得的（在贺连召的视角），小孟是把他当泄欲工具使用的。（心情不好叫他吻他，处理事情结束又是如此。会有一种自己是“工具人”只是为了给对方制造荷尔蒙肾上腺素高兴起来的感觉）因此他的态度是有理由的。
至于小孟，她的情况也比较特殊，后续会讲到。
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各自的经历视角不同，又是如此相像的两个人，有时候都梗到一块儿去了，要在一起必然是需要磨合的。当然不会虐啦，误会很快就解除（女主控舍不得宝贝女儿难过这么久）了，老贺不是去找小孟了吗～
谢谢大家的观看，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