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忠诚的狗狗》和颜善笑

51、第 51 章

　　年后的日子很是平和，除了埋首在复习资料中，再无其他事情让杨玉费心。

　　“所以你还是接了那个本子？”程姐电话里问她。

　　“是，”杨玉笑，“算是给自己的一个考验吧。”

　　程姐有些顾虑：“到底是边缘人物，可能会影响你以后接戏。”

　　“嗯，这我也想过，不过，我怕我以后再没勇气接这样的戏。”杨玉说。

　　对于演艺这座山峰，现在的她还在山脚，哪怕因为种种原因再爬不上去，心态大体也能调整得过来，不至于一蹶不振。
　　而且她现在年纪不大，就算要改道或者从头再来，决心也容易下。

　　要是等以后已攀到半山腰或者再高一些，习惯了山上的风景，一朝落入低谷，就不是那么好接受了。
　　且到时候改弦易辙的沉没成本也大，说不定就一蹶不振了。

　　程姐理解她话里的意思：“行，加油！”
　　又给她想后路宽解她的心理压力：“要是以后因为偏见接不到戏，你就考研留校，老师陪着你呢。”

　　杨玉心里暖乎乎的：“好的，老师。”

　　六月初夏，结束高考的杨玉回到久违的片场，导演沈名与她击掌：“少爷，就等你了！”

　　杨玉笑，眉眼间带起一片跃跃欲试：“我来了！”

　　“我来了。”
　　站在堂皇的领奖台上，被追光笼罩的杨玉对镜头与现场嘉宾扬起明媚的笑。

　　唐时的衣袍最为华美，却掩盖不住她眉宇间的光华，只将她那一份与众不同的华贵之美，彰显得更盛，仿佛一株怒放的牡丹，光耀灼灼。

　　十七岁那年，杨玉凭借文艺电影《少爷》中的‘少爷’一角，获得业界最高银河奖的最佳女主，成为银河奖最年轻的影后，之后的这十年来，她不止再次斩获银河奖奖杯，证明自己的绝对实力，其余电影奖项也拿了不少，比如这次的星云奖最佳女主。

　　此时给她颁奖的正好是导演沈名。

　　如今沈名已不是当初那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导演，身上贴着名导弟子的标签，经过十年的耕耘，他不止成功撕掉了标签，也开辟了自己的一番新天地。

　　大家都说，杨玉和沈名是互相成就的一段佳话。

　　沈名在杨玉年轻得堪称年少时，便信任她，不止自己的首部作品就让她担女主，之后的《少爷》更是指名让她挑大梁，让她在荧幕上绽放无与伦比的光彩。

　　杨玉自然也不负他的这一番信任，在沈名的作品中贡献卓越的演绎，助他成就‘商业文艺皆可’的名号，成为导演界冉冉升起的新星，熠熠放光。

　　“恭喜你！”
　　沈名递上晶莹剔透的奖杯，笑着和杨玉拥抱了下，双手虚虚轻拢，十足绅士。

　　“谢谢。”
　　如今的杨玉，已褪去少时犹带的一点稚嫩，如珠如琢，一颦一笑皆迷人，眼波流转间，风情十足，似要将人溺毙在她的笑容里。

　　“杨玉现在电影奖项已经是大满贯了吧？什么时候考虑一下个人问题？”沈名玩笑道。

　　台下嘉宾都发出善意的笑声。

　　颁奖典礼直播间的观众粉丝们，也纷纷发着弹幕，参与八卦：
　　「姐姐还年轻，谈什么恋爱，工作要紧！」
　　「杨老师都几个影后了，完全可以享受生活了！」
　　「杨影后肯定感情史丰富，不然年纪轻轻怎么演得好那么多角色？」
　　「对，她那么美，怎么会缺恋爱。」
　　「说到她的颜，我愣是想不通那会儿看她那部《村妇》，到底是怎么让我不出戏，还哭得稀里哗啦的。」
　　「要不说人家是大满贯影后呢！这就是演技啊！」

　　“不是吧，领个奖还要被催恋爱？沈哥你打算改行当娱记？”杨玉故作不满，针锋相对，“那沈哥你呢？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嫂子？”

　　沈名：“……”

　　“哈哈！”看沈名被不客气地噎住，现场嘉宾也是幸灾乐祸。

　　「杨玉原来这么不懂礼貌的吗？」
　　「对啊，沈名可以说是她贵人了吧！这么不给面子！」
　　在同样满屏欢乐的直播间里，有那么一两条不和谐的弹幕飘过。

　　「你懂礼貌，你最懂礼貌！」
　　「人家多少年交情了，还用你来说礼貌不礼貌！」
　　「也是可怜黑子，一点黑料都找不到，只能看着人家的玩笑话过过嘴瘾了。」

　　「杨玉粉丝有点霸道了吧，刚刚不和谐发言那几个人这么会儿就被举报掉了。」
　　「前面村通网？杨玉粉丝出了名的散，全靠路人支持。」
　　「哈哈哈，又想起来某位强捧之耻粉丝闹的笑话。」
　　「前面什么笑话，咱就爱看笑话。」
　　「搜索综艺《前辈，请指点！》」

　　发表完获奖感言归座后，坐在杨玉旁边的尤导问她：“什么时候来演一部电视剧？”

　　“尤导又有项目了？”
　　“哪里，就之前跟你提过那部戏，你不是说有兴趣？”

　　杨玉笑：“那我也说过，那部戏，我想和赵飞一起演。”

　　“嗨，你怎么就放不下他了。”尤导无奈。

　　“你知道的，赵飞哥现在就差一个机会。”杨玉说，“我知道他是个好演员。”

　　“好演员有什么用？观众抵触啊，婚变之后，他的风评真不好。”

　　“别人不知道，尤导你还不知道飞哥为人吗？”

　　“知道有什么用，你看看你当初发声的那条微博下面，有多少人在劝你擦亮眼睛，让你别随便发表意见？”

　　杨玉笑：“尤导有心人，那不如再帮帮我了，我一个人总是势单力薄。”
　　又怂恿道：“现在不是流行黑红也是红？有争议就有流量，让赵飞和我一起演你的戏，尤导你省好大一笔宣传费哦～”

　　尤导没好气：“……我缺那点宣传费？”

　　“当然不缺啦，”杨玉见他态度肉眼可见地软化，忙哄着人，“是我和飞哥缺一个机会呢，还请尤导费心帮帮忙。”

　　尤导被她哄笑，沉吟了会儿，到底还是松了口。

　　毕竟，赵飞也算是他一手带出来的，看原本意气风发的人，一夜间落到无人愿意搭理的境地，多少有些不忍。

　　既然杨玉愿意保驾护航，那，给赵飞一个机会，应该也不至于让他的戏血本无归。

　　和尤导敲定合作意向后，杨玉就去了一趟赵飞家。

　　赵飞离婚后，净身出户，目前独自居住在婚前的公寓里，和先前华美又热闹的新房相比，这旧公寓就显得简陋冷清很多。

　　“又在喝酒了。”
　　赵飞经纪人潘哥给杨玉倒一杯热茶，用下巴示意了下窗边瘫着的赵飞。

　　赵飞如今虽年近四十，但一直以来身体状态都保持得很好，堪称男人四十一枝花。

　　可惜受婚变打击，短短一年功夫，人好像老了十岁，肉眼可见地颓唐。

　　“我好久没拍电视剧了，”杨玉也不忙去瞧酒鬼，先跟潘哥说事，“前两天应了尤导的邀约，接了他一部戏，我女主，飞哥男主。”

　　“飞哥男主？”潘哥惊了，“尤导愿意？”

　　“嗯，”杨玉叹口气，“我能帮的也就这了，怎么让飞哥振作精神，认真演好戏，就看你的了。”

　　“是是是，”潘哥激动得话音都有些不稳，“大恩不言谢，他真的太需要这样一个机会了。”

　　在经历了各种解约，各种碰壁之后，能够拿到尤导的男主戏，实在是一个难得的新生机遇。

　　杨玉点点头，走去看了看满脸憔悴，毫无精神的赵飞，无声地叹了口气。

　　“飞哥。”
　　她蹲下身来，轻轻喊他一声。

　　赵飞从自己的世界中回过神来，习惯性地喝了口酒，看了杨玉好一会儿，才真正认出她来：“小玉，你来了。”

　　杨玉点点头，伸长手指捏来一个酒杯，陪他喝了一杯：“颓了这么久了，该想想以后了。”

　　赵飞仰首干杯，没有作声。

　　杨玉也不多劝，起身跟潘哥道别：“那我先走了，飞哥这边你负责了。”

　　“好好，你慢走，实在费心了。”

　　回自己公寓前，杨玉先去看了一趟杨阿婆。

　　杨阿婆和老胡如今年迈，需要人陪，但又不想去疗养院，就跟着小虎住，住宅联排，互相有个照应，也不会干扰各自生活。
　　而且也方便老人就近看小虎小夫妻俩新生的小娃娃，享受天伦之乐。

　　除去进组，杨玉日常不会给自己安排太多工作，如果不去外地，基本每周都能回去两三次，在杨阿婆那边住一晚或者吃顿饭。
　　但已习惯了不会长住。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的。

　　或许是刚拍完《少爷》的时候吧，杨玉想。

　　那时候，她和沈名一起磨戏，整整六个月没回家，等再回到杨阿婆身边时，不知是还没出戏而存在心间的对世界的厌倦疏离之感，还是因老胡为了给小虎买房，将原本对门的老房子卖了，搬过来跟杨阿婆一起住，让她觉得不习惯。

　　又或者是在剧组封闭了六个月，公司以及学校的诸多事情都要赶紧补上，忙忙碌碌的，不知不觉就更多地起居在原本用来放东西的公寓这边了。

　　杨玉躺在落地窗前躺椅上，和赵飞一样，手边几上置了醇酒，对着朗月和城市的霓虹，一人饮酒。

　　旁边的画桌上，摊着一幅笔触犹润的粉彩画，墨瓦粉墙，河道蜿蜒，是她记忆里的画水小院。

　　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还是怎么的，近来独自一人待着的时候，她经常会想起小院，想起小院里她和杨阿婆简单又温馨的生活情景。

　　顾姐曾试着揣摩她的心思：“你这是觉得见识过山顶风景了，想退休了？”

　　或许吧，在业界混了十多年，感兴趣的角色类型，即便没有演过，也基本都旁观见识过了，心里的确有些懒散起来，不像以前那样，一旦投入进去就不知疲倦。

　　钱多多也给她提过建议：“是不是觉得孤单了？不然你养只宠物试试？或者谈个恋爱？”

　　杨玉抿一口酒，在微醺之中，无人可知的叹了口气。

　　“叮咚～”

　　门铃响，懒洋洋的杨玉无意理会，会按门铃的，基本都是陌生人，像钱多多她们，都是直接按密码进来。

　　然后，门被打开的声音从玄关传来，接着是轻巧的换鞋声，故意放重的脚步声。

　　杨玉执杯的手微微一顿，心里已知道来人是谁。
　　这人总是这样，要按门铃提醒一声，再进来。

　　放下小酒盏，她微支起身正要去拿酒壶，就被人虚虚拦住了：“我自己来。”

　　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

　　杨玉便又执起自己的杯子，看他率性地在躺椅旁席地而坐，就手倒好一杯酒，慢慢陪她喝。

　　“什么时候回来的？”她记得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国外忙工作。

　　“刚下飞机。”陈易略过自己的事，抬眼看她，“你要和赵飞合作？”

　　“嗯。”杨玉不惊讶他的消息灵通。

　　她也是这一年来和他接触多了，才知道，尤导刘导赵飞他们所在的老牌影视公司，就是他家旗下的。

　　“……”陈易有一会儿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品着杯里的酒，见她看他，才微笑了笑，说，“你对他，好像不太一样。”

　　杨玉同样微微一笑：“对你，也不太一样。”

　　陈易眉梢一扬，似马上要笑，又反应过来，敛了神色，叹息般道一句：“你啊……”

　　“我什么？”杨玉看他，戏谑，“我和他合作拍戏，难道你也想要？”

　　陈易微微一愣，似没能一下子琢磨透她的话，沉吟了一会儿，才道：“恋爱综艺，你愿意接吗？”

　　“你想去？”

　　“如果你去的话。”

　　“不愿意。”

　　陈易就又沉默了会儿，然后说：“那旅行综艺呢？”

　　“……会和尤导的戏冲突吧。”

　　“不冲突。”

　　听他说得这么肯定，杨玉忍不住笑起来，然后问他：“你当初为什么要拍《等雨停》？”

　　陈易又是一愣，显然没想到她思绪一下跳到那么远。

　　“说实话哦～”杨玉似笑非笑地提醒他。

　　本已张口要回答的陈易谨慎地闭了嘴，有些犹疑地打量她：“你……”

　　“你现在的反应肯定了我心里的怀疑。”杨玉敛眉仰首喝尽杯中酒，轻吁一口气，“自从知道沈名是你好朋友后，我实在忍不住怀疑。”

　　“你介意？”
　　介意他借着拍戏接近她？

　　杨玉想了想：“一半一半吧。”
　　她说：“一半感激，一半介意。”

　　如果没有《等雨停》，以她那时候的资历，大概率是够不到电影女一号的。

　　“对不起。”陈易一如既往，飞快道歉，又给自己辩白，“我有认真拍戏。”

　　杨玉莞尔：“嗯，看得出来。”

　　陈易觑着她眉眼，给她添了半杯酒，斟酌着又说：“我那时候的确想往演艺圈发展，只是尝试过了，才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

　　杨玉不置可否，转了转手里的酒杯，与他轻轻碰了下杯，似好奇地打探：“那，当初拍那一条吻戏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陈易呼吸一顿，眼睛盯紧了她，似想看进她心里去，好看清楚她现在的所思所想：“你想知道？”

　　“嗯，说实话。”杨玉任他看着，面上一点声色不漏。

　　陈易放下手里的酒盏，直起身来，一手握住她执酒的手腕，凑近，将她小杯中的酒液饮尽，再确认一遍：
　　“真想知道？”

　　杨玉被他握住的手微微一颤，视线不自觉地错开，落在他微红的耳垂上，那里有一点淡淡的痣，让她凝眸，声音却带了一点冷意：“……你逾矩了。”

　　陈易看着她，无声地叹了口气，眼中带着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一点点与她拉开距离，重新坐回地上。

　　一时室内陷入沉默。

　　陈易闭上眼，狠狠地灌了一杯酒，才回答她的话：
　　“虽然电影中的吻只是人物的幻想，但镜头前……我终于实实在在触碰到了你。”
　　“那是这些年指引我的明灯，是我前进的动力。”

　　“……这么重要吗？”杨玉的声音软和下来。

　　“是。”

　　“那怎么……”杨玉张了张口，只问出半句。

　　陈易却明白她的疑问：“因为那时候，你心中只有你自己的生活，演戏、学习、杨阿婆，根本无意其他。”

　　“现在和那时候不一样？”

　　“……至少现在，你会觉得孤单。”

　　杨玉沉默下来。

　　陈易看了她一会儿，不想让她再说一声逾矩，就抬腕看看时间，问她：“时间还早，要不要吃点东西？”

　　杨玉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不了，”她摇摇头，似想到什么，问他，“你晚饭吃了没？”

　　“没，”陈易将手里的酒盏放下，“我去让人送点吃的，给你捎带一点？”

　　杨玉想了想：“也行吧，你陪我喝酒，我陪你吃饭。”

　　陈易笑：“那多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