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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爱意与杀意 ...

  •   虽然感知到身旁的人看自己的眼神有异,但曾经日常被人用有色眼神观看,朱厚照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倒是路上崎岖,马车晃摆得让他浑身都不舒服,他缩在披风里的手默默揉着自己的胃,怀疑自己可能得了风寒。

      而注意到朱厚照的小动作及神色变化,朱宸濠立即让赶车的哑巴马夫停下车马——
      “你现在感觉如何?要不直接去看大夫?”

      “大概是早上受了凉,你待我先运功祛除体内的寒邪,问题应该不大。”
      说着,不等担忧他的朱宸濠有所回应,朱厚照便自顾自地运起功来:武家内功,道家吐纳,竹妖神魂,三者相辅相成,驱使内功气劲在体内大小周天来回游走几圈,他整个人的精气神便恢复不少,就连此前身周萦绕的低气压,都被他一同摒弃而空。

      看着咫尺之遥外神色专注、身姿端坐如神佛庄雅的人,朱宸濠似第一次从他身上感受到有若实质的洁净正气,直让他心底不能见光的想法顷刻一扫而空,只剩肃然起敬的慨叹、及自惭形秽的惶惑。
      及至朱厚照收功睁开双眼,朱宸濠才从被其气场彻底碾压的失神中回复自我意识,心里的震惊却始终未能消失——

      不是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吗?朱厚照刚才那远胜于他的气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朱厚照,你到底是什么人?”
      朱宸濠不自觉地询问出声,问完又觉得不太对,继而重问:“你真的是普通凡人?心魂为何能如此澄澈强横?”

      难得见朱宸濠脸上有这种自认不敌、而对他人心怀敬畏的惊讶神色,刚刚才将心情平复下来的朱厚照不由得揶揄而笑:“怎么?我若不是人,你难不成以为自己早上亵渎了一位神灵?还是怕自己被我这个鬼上身?”
      “……”
      朱宸濠被反问得哑口无言:对啊,若朱厚照实非凡人,又怎会对他早上的欺压毫无招架之力?何况他的很多反应都生涩而惑人,完全不像神佛高洁,也没有恶鬼的俗艳。

      “那你为何……?”
      “大概是因为我活的时间比你长吧,加上现在这副肉身的十八岁,我的年纪足有你的两倍有余。所以只要花点心思和时间,有些事情我肯定看得比你透彻,想得也比较开;神魂比你的强大更是理所当然,若非如此,我岂不白长这许多岁数——知道我为什么那么不甘心了吧?年轻人,你那样对身为长辈的我,简直算是大逆不道。”
      见朱宸濠吃瘪,朱厚照忍不住也想逗逗他。

      朱宸濠当即有点懵:这人的年纪比他的混账父亲还大?!那他完全没有实战经验,是因为身处太平盛世,所以无需战斗?可他早上的那些反应如此稚气,恍若雏儿,就这…你还敢自称长辈?
      朱宸濠忍不住想笑,此前被朱厚照的气场强压一头的不悦与阴霾当即一扫而空。

      约摸知道朱宸濠在笑什么的朱厚照,瞅他又能与自己平等相待了,便不想再理他地让马夫继续赶车。

      “虽然我可能没有资格说你,但你的想法实在过于执拗偏激,好像一不小心你就会钻牛角尖,你这样很容易被心魔有机可乘的。要是我哪天不在了,你可得想开一点,不然谁来帮你压制心魔?”
      由于又知道了一件有关朱厚照的秘密之事,原本正高兴地细究着眼前人一举一动的朱宸濠,闻言立马冷下脸来,语气森冷:“要是你随随便便就撒手人寰,就让天下的百姓自求多福吧。”

      “你看你……”听听这偏激的发言,话题还能不能愉快地继续了?
      一时之间,朱厚照只觉得头疼无比:毕竟他的风寒还没好透,气血不足的身上还有伤,该被顺着的人理应是他才对,他是多想不开才会这就开始为朱宸濠的心魔担忧,简直是自寻烦恼。

      “我现在没有心魔,我说的不过是我的真实想法。”朱宸濠不由分说地抓住朱厚照的手,把他整个人猛地扯到自己怀里用力抱住:“我是认真的,没我的答允,你绝不许死。”
      感觉自己就要不能呼吸的朱厚照:“……”
      所以问题才大啊,简直跟蛮不讲理的孩子一样,死不死、何时死,是他一介凡人能决定的事?该不会朱宸濠真以为他能完全主宰自己的命运吧?

      “‘我命由我不由天’,这话可是你说的。”
      只是抱紧怀里的人朱宸濠犹觉得不够,他怕极了他会突然消失,他只想做点什么来抹去自己心头徒生的惴惴不安,是不是他要把这人完全吃进肚子里,他才会觉得放心呢?

      “你明知道那不过是我与‘天道’的开战宣言而已,‘输人不输阵’,你懂的,凡人怎么可能真的的战胜……呜,喂…别这样!你干什么?这可是在外面…朱宸——啊~”
      猝不及防被后入的朱厚照直接给跪了……

      一路颠簸,不知路遥几何。

      刚到梅龙镇,朱宸濠便横抱着已然昏迷的朱厚照直奔他在路上时让属下提前来预定的客栈,里面须得备有药浴,不然风寒和魔气同时入体、甚至还被他掐晕的后者怕是不好。

      朱宸濠承认自己是个极端的人,有些事认定了便会执着到底:他想要的东西,当然得想方设法地牢牢抓到手里——从前是皇位,现在是朱厚照。

      在遇到娄姑娘时,朱宸濠就隐约觉得自己不适合与人谈感情,他当时曾设想过在爱人与皇位之间,他会选择哪样?结果当时的他选择了皇位。
      皆因老道士的言之凿凿,若是两样都想要,他怕哪样都无法完全抓住,可他要的是十成的把握、十足的拥有,而非不完美的十有八九。
      既是如此,他宁愿一开始便从未拥有,这就是他朱宸濠之所以是“朱宸濠”的骄傲:他得是一个完美无缺“宁王”,有遗憾和有缺陷东西他宁缺毋滥。

      而今天,是朱宸濠第一次尝到此种性情的苦果:如果有些东西注定会失去,他又不能从一开始就摆脱,那就在他失去这样东西之前、他确切又彻底拥有过它之后,自己亲手毁掉它不就好了?——这样想着的他,差点就把朱厚照活活掐死。
      然而即便如此,朱厚照在他幡然后悔地松开手后、失去意识之前,竟还安慰似的抚着他的脸颊,就又一次在他面前安然地闭上眼,嘴角同样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为什么?他为何还能笑得出来?为何都不责怪我?为何事已至此他都能原谅我?」

      只一刹那,朱宸濠就懊恼万分到恨不得甩自己一个耳光,并慌乱无措地恐惧着自己会就此失去这个人。

      情忆犹可追,亡者不可回;
      佳人已成眠,犹疑在梦中。

      朱宸濠觉得自己肯定是有什么大病,从喜欢上朱厚照开始就时不时地发作——
      不久前还想掐死他,现在就差哭着求他醒来。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醒过来骂我好不好……”
      轻柔地帮朱厚照热敷着脖子上的掐痕,朱宸濠泫然欲泣地呼唤着眼前的人,语气卑微得前所未有。

      “主子,既然大夫给太子施过针,说他只要醒过来就没事了,您也不必过分担忧。”
      被留下来随时听候吩咐叶子和吹花,完全看不惯他们主子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原是那么意气风发、指挥笃定的一个人,现如今……都怪太子。
      可最近他们的主子变得春风得意、恣意开怀,也是因的这个太子,这让她们觉得十分不甘心。

      可那又如何?不管吹花和叶子再怎么不待见太子,只要她们的主子喜欢他,她们就毫无办法。
      就像现在,她们的主子眼里只有太子,根本听不进吹花刚才所说的宽慰话。

      叶子只得再接再厉道:“既然入魔的主子不能给他运功,不如让我们来帮他推拿一下气血试试?”
      朱宸濠好像这才想起自己让这两人留下来的目的:“好,那你们就来试试,要是他还是不能醒来,你们以后就别想出现在我的面前。”
      也只有在这时,朱宸濠还是从前那容不得吹花和叶子半点质疑和置喙的上位者。

      “是,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二人应命后,便走到药桶前后,分别从胸前及后背给那个被她们主子亲手扶住双肩、稳住身形的太子运功。

      期间,吹花和叶子不得不承认,太子拥有配得上他们主子的身骨和容貌——纯然而苍白,看着的确很有让人凌虐一番的欲望;至于他的性情,她们最近亦略有耳闻:宁折不屈,虽死无悔,不为名利,顶天立地……好像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不然他们的主子也不会如此痴迷于他。
      但愿太子对得起她们主子对他的好,不然她们日后一定不会放过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爱意与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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