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夫人只想当仵作》提灯挽锦月

7、第 7 章

　　几人循声望过去，一个背微驼，一身段子长襟，后面跟着几个衙役的人迈着蹒跚的步子喘着粗气小跑着到了北宫离跟前。

　　“北，北宫大人，下官来迟了。”

　　萧玥清定睛一看原来是陈县令，看着他这样子以及后面那几个一身是汗比他还累的人，大概明白了。??

　　应该是得了信儿紧赶慢赶赶来的。能这么快赶来，那几个衙役自然功不可没。

　　北宫离瞧了他一眼，只“嗯”了一声便不再看他。

　　陈县令一路酝酿了许久的话没处说，只得跟着站在一边，看着萧玥清验尸。

　　萧玥清依着刚刚的步骤将尸体身上的污秽和泥土清洗了一遍，还是按着从头到尾的方法将尸体查验。

　　验第一具尸体时，她眉头就一直没松开过。

　　这具女尸约摸是两三个月前死亡的，看着身上没有什么伤痕。

　　萧玥清将其嘴用短铁片撬开，一团尸虫就在喉咙处打转，味道也极其难闻。

　　陈县令踮起脚尖想看看她究竟在看什么，望了半天也没看清。

　　北宫离忽然开口道，“不然陈县令过去看看。”

　　陈县令一听，“啊？不了不了，下官怕过去碍事。”

　　萧玥清这会儿将带着的药粉往那嘴里洒了一些，那些尸虫挨着这药粉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着急往外爬，萧玥清用铁片将那些尸虫刨出来之后隐约能见着喉咙处血肉模糊得厉害，腐肉太多很难看清里面的情况。

　　她想了想，从一旁挑了一把短而尖的小刀，然后对着其喉咙的位置，小心地划开了喉咙。

　　正常的人体喉咙处是由韧带、软骨、肌肉等构成的，但萧玥清划开其喉咙的时候，就只看到一层薄肉之下有骨环都能直接看到了，大部分的肉已经腐坏殆尽。

　　按着尸体死亡的时间来看，尸体断然不可能腐坏得这么快。

　　不仅如此，其喉咙边上的组织也大量腐坏，那伤痕并不是正常的尸体腐化造成的，而是生前人为而致。

　　萧玥清细细辨认那伤痕，很难看出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样的伤。

　　因为萧玥清想看看连着上喉道的情况，但位置靠上靠里有些看不到，她想了想，对一旁的吴捕头道，“吴捕头，可以麻烦你帮我点把那个玻璃片拿过来吗？”

　　吴捕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圆圆的前凸后凹的玻璃片（注1），他将东西拿过来，“萧姑娘，这玻璃片是什么？怎么看着是透明的模样，倒是第一回看见。”

　　萧玥清笑了笑，“这是我祖师爷留给我的宝贝，透过日光可以反射光源，这喉咙上面太靠里，看不太清里面，这光能直接将太阳光反射进去，便能看到里面的东西了。”

　　吴捕头觉得新奇，照着萧玥清的话做，果然一团小小的光点直接射了进去。

　　因为光点小，萧玥清冲吴捕头道，“你往我这边近点，有些看不见，手臂再往上一点。”

　　吴捕头点点头，正要挪步，手里的玻璃片就易了主。

　　北宫离蹲下身来，“我来吧。”

　　吴捕头一愣，站起来，悻悻地往后站了几步。

　　萧玥清见换了人没作声，伸手拿着一根细签继续查验起来。

　　挑起喉部腐肉借着光点能看出上面有微卷的情况，不仅如此，喉部的腐肉大多黏腻且糊在一处。

　　不仅如此，喉咙内壁也有明显的化脓情况。

　　看来之所以她的喉咙腐烂得如此厉害是因为生前就已经受了伤，而且伤情很严重。

　　验到这里，萧玥清一转身本想给北宫离说可以了，却不曾想挨得太近，刚刚是侧身，这会儿转过来时她身子一正，两个人几乎挨到了一块儿。

　　萧玥清没来由的脸一红，赶紧又转了回去。

　　顿了顿才对北宫离道，“此人应该是生前被人多次强行灌入过热烫之物，导致喉咙溃烂，疼痛难忍，最后不治而死的。”

　　萧玥清心情有些沉重，这几具尸体，都为女子，年龄都是在二十二到二十六之间，或为被人为灌下热烫之物，或为被人为灌下坚硬之物，还有被人在身上划出各种伤痕的。

　　但不论是哪一种，这死亡的方式都显得有些过于残忍，谁如此狠厉竟干出这等有违天理的事情，实在让人发指。

　　北宫离见其脸色不好看，站起身来，指了指旁边另一具尸体，“可还要继续？”

　　萧玥清看着那具尸身点了点头，“嗯，我把伤口缝合好就去验那具。”

　　当初来肇城萧玥清其实也没想过这么多，只是想着尽快找到父兄，或是长平军的下落，进肇城做仵作也是有自己的目的。但现在她忽然觉得身上有卸不下的担子，五具年轻女子的尸体摆在她面前，她一定要为她们讨个公道。

　　利落的缝合好剖开的伤口，萧玥清习惯性地再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这才往旁边挪去。

　　因为先前那四具尸体的经验，萧玥清先就去查看了嘴鼻、躯干以及四肢，出乎意料的，与前几具尸体都不一样。

　　萧玥清疑惑了，尸体表面没有致命伤，观其面相以及胸部、腹部的情况也没有中毒的痕迹。

　　她有些不甘心，又再次用木杵抵着其口腔观察舌苔的情况，虽然舌头已经有腐烂的现象，但萧玥清用薄木片将其舌头上的黏液刮除之后，又用布头子沾着白醋将舌头滚了一圈这才细看起来。舌头颜色还算正常，舌根也没有发紫发青或是发黑的情况。

　　确实不是中毒的症状。

　　北宫离看着萧玥清的一举一动，踱步过来，“怎么了？”

　　萧玥清摇头，“目前好像找不出她的死因，她身上没有伤痕，而且我刚刚查验了她的口鼻虽有泥沙，但我对比过是这里的泥土，而且喉咙里是没有泥沙的，说明她也不是溺水而亡的。查验她舌苔也没有中毒的痕迹。”

　　北宫离蹲下身，看着那有些腐烂的尸体，“有没有可能是有先天隐疾？”

　　萧玥清摇头，“也不像，她舌苔我刚刚处理后瞧过，舌苔薄，而且颜色尚且正常，若是有先天隐疾应该能从舌苔上看出端倪。”

　　“你还懂医？”

　　萧玥清摇头，“也算不上懂医术，不过身为仵作得了解人体结构和浅显的医理。譬如舌苔厚而白说明有寒症，舌苔偏黄说明有热症，灰黑色说明可能是瘟疫。”

　　她看着尸体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合理的理由。

　　此时日头已经快到未时了，多余的水分被蒸发掉，地表开始变得热起来，几具尸体摆在此处会腐坏得更加厉害。

　　“大人，不如先将这几具尸体送往义庄，到时再作打算，你看如何？”萧玥清道。

　　一旁的陈县令听见这话，忙不迭地道，“行，我看行，北宫大人，这天儿太热了，您不如先回驿站休息，剩下的事儿交给吴捕头他们来处理就好了。”

　　北宫离忽然一笑，“行，陈县令这尸体不如就辛苦给抬回去吧。”

　　陈县令一愣，好半天才转过味儿来，他看着那腐肉黏在一处几具尸体，踌躇了半天，最后只得将衣服的前襟往腰间一扎，这才极不情愿的往那尸体挪去。

　　萧玥清将验尸的工具收拾妥当，往后寻了一处小的水流洗手，洗完正用米醋再次清洗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就递到了她面前。

　　萧玥清愣了愣往后就看见了一张俊脸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这北宫离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他呢？

　　“先吃点东西垫垫。”北宫离声音依然清冷。

　　萧玥清往那头儿望了望，吴捕头他们也在就地分吃馒头，下山至少也得一个多时辰，确实需要补给一下。

　　她看着那团黑乎乎的东西看着像个面团子，想起今日那白团子，她笑了笑接了过来，“多谢大人，好像真是有点饿了。”

　　面团子看着黑乎乎的，拿在手里却是软软的，萧玥清闻了闻，有股淡淡的油香味，一下将她的食指勾动了起来。

　　一口咬下去，有馅儿，不过不似早上那般甜甜的奶香，而是蘑菇的清香和拌着肉的菜香，蘑菇和肉都很碎，彼此交融，互为添补。

　　而且里面好像放了什么特殊的食材，有一股淡淡的药材香，吃起来香而不油，简直不要太好吃。

　　等一个吃完，她看向吴捕头那边，“大人，你家厨子做饭如此好吃，不多几人分享简直浪费，不如也给吴捕头他们分一分？”

　　北宫离眯起眼看她，脸立刻就沉了下来，“他有馒头！”

　　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萧玥清莫名其妙，不就说了个吴捕头吗？

　　一行人从山上下来时，已经是快申时了。

　　陈县令累的打哈哈，一到义庄，也顾不得脸面了，整个人就一屁股坐了下来，吴捕头从旁递了水过来，他直接灌了一大杯，末了，才好像捡回半条命。

　　北宫离看着陈县令忽然眸子一动，“刚刚听吴捕头说陈县令说要请我吃饭？好像是在天香楼？”

　　陈县令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正是，下官摆了一桌薄宴，还请北宫大人赏脸。”

　　北宫离“嗯”了一声，“就今天晚上吧，叫上萧姑娘。”

　　陈县令一愣，“啊？今天晚上？”他捶了捶腰，“还带，带上萧姑娘？”

　　北宫离睨眼看他，“有问题？”

　　“没。”陈县令脑门汗直流。

　　去青楼，带个姑娘，这又是唱的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