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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1.
      经纬的儒生最初对于女学和杂学并不看好。
      我能理解,毕竟儒生们多少有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优越感,这种态度可能会影响百姓,就像我前世那个时代,学生们都以上大学为基本目标,殊不知实用技能在社会产业发展中的重要作用。
      学历崇拜必然带来学历鄙视链。
      经纬之内,隐隐出现了这种学历鄙视。
      这不是好现象,也不符合我的本意。
      儒学在推广教育和维护稳定方面有其积极性,可文诣经纬要健康发展下去,绝不能完全依靠儒学。
      我跟远沧溟讨论,是不是该想个法子改变一下儒生、女生和工学生们对彼此的印象,也让大家充分认识对方学习的内容与作用。
      “士人喜好论辩,但吾知道这对女学与工学并不公平。”远沧溟笑眯眯:“小禾苗一向很有想法,也该有腹案了吧?”
      我犹豫了一下:“我的方案可能会让儒生难以接受啊……”
      “哦?”远沧溟完全没有担忧之色,反而凑近了些:“什么方案?说来看看?”

      2.
      其实这方案也没什么新意。
      类似于交换人生而已。
      也就是说,儒生每个月有五天得帮忙干农活,再有三天学手艺。
      这个方案一推出就遭到了儒生强烈反对。
      我上去就砸下一锤子,把地板砸了个洞。
      “圣司有意帮扶困难广施教化,免了你们的束脩还包吃包住,你们也该做出合理贡献。”
      “吾们读圣贤书,岂可做这些事情……”
      “不然呢?你们的口粮是百姓供的,衣衫是绣娘做的,读圣贤书是能帮农人增产还是让绣娘省力?若不愿被人叫做‘百无一用是书生’,就学着做一点实务,文诣经纬不养闲人!”
      ——我就挺纳闷,古代不是有耕读传家一说么,都叫“耕读”了那就得边干农活边读书吧?偏偏在这边还真没见哪个儒生下地。
      儒生们胳膊肘拧不过大腿,一个个小嘴叭叭叭的嘟囔,不情不愿换上短布衣衫,跟随农人下田。
      这一下可真是精彩纷呈。
      有人拿着锄头砸到自己脚背,有人拿着镰刀把杂草和庄稼一起割了,有人在装着有机肥的木桶前大吐特吐。
      “这……这简直有辱斯文!”
      有人不乐意干了,站在旁边负责监工的农人立刻高声道:“逃避劳动,扣分!”
      有人仗着武力傍身,悄悄使用内力翻土,监工继续高喊:“偷奸耍滑,扣分!”
      “扣完的小组没午饭!”
      我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笑吟吟对远沧溟道:“二爷,您要试试洒有机肥吗?”
      “哈,若是老大带头,吾一定跟随。”
      我白了他一眼:“圣司是仙男,仙男沾染凡俗之物,仙气必然受损。”
      “哎呀,小禾苗,你真是双重标准得明明白白。”
      被折腾够了的儒生们忍无可忍,选派代表来跟我说和——我们已经知道农人不易了,下地这事儿要不就算了吧?
      我双手叉腰振振有词:“你们儒家的心愿是什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我知道你们自认为自己学了知识应该是发号施令的上位者,但是上位者不了解民情,难免会做出错误决定。我问你,你知道什么时令种什么作物?灌溉系统的基本运作原理?不同农具各自作用?播种间距怎样合理?有机肥的正确运用?每年文诣经纬出产多少、换回多少粮食?维持经纬运转花费多少银两?最重要的是,免费供养这么多学生,经纬百姓负担几何?”
      儒生代表被我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我哼了一声:“别总感觉读了四书五经就真正接近圣人之道了。不亲民、不入世,算什么经世致用?想要真本事,就先学会低头向百姓诚恳请教。”
      “说得好!”
      楚天瑶大赞一声,主动走上前:“吾们来监工。”
      碧剑双侣亲自出马,儒生们纷纷抖了抖,我挽住楚天瑶的胳膊笑嘻嘻道:“瑶姐威武!感谢你相挺喽!”

      3.
      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之下,文诣经纬逐步从自给自足走向产品输出、技能输出、人才输出之路。
      群众的力量是无限的。
      儒生们接受的毕竟是正统教育,有了群众工作经验,进步神速,迅速蜕变为成熟的实干型人才。
      同时,女学的姑娘们既有文化知识,又可选修记账、护理、手工、保育等多门专业技能,且不论婚嫁之事,自己可以做活儿有收入,腰杆子硬起来了。
      工学的男孩与大人也都磨练了雕刻、建房、实用工具设计与维修等五花八门的手艺。
      当然,很多技能不拘男女,比如我知道有几个女强男弱的农户,就是男人学习婴儿保育,女人学习茶树种植。
      倒也没人笑话他们,人力资源就得动态合理分配嘛。
      如此一来,文诣经纬除了形成产业链,还产出了不少具有教学技能的技师。因经纬之内生活条件改善,人才饱和,便逐渐有人到外乡创业,文诣经纬之名开始广泛传播,甚至隐隐有盖过本门的风头。
      大概是树大招风,本门派人过来查看情况,来的人据称天门执命,神态倨傲,对墨倾池说话颇为不客气。
      他来之时我正帮圣司修书架,一身不显眼的百姓装扮,听到不爽之处掏出锤子扔到他脚边的大理石地板里砸个深坑,把他吓一跳。
      “汝这是做什么?!”
      我冷着脸抬头:“手滑。”
      “罢了,禾苗,你先下去吧。”
      仙男发话,不好违逆,我瞪了那个天门执命一眼,拔起我的天马流星锤离开了。
      “圣司好兴致,动作频频,美名远扬啊。”
      “庇护百姓,举手之劳,亦是儒门当有之义。”
      “难得圣司记得本门,文诣经纬的儒生如今多转往各处,颇受好评,圣司的名声愈发响亮……吾只提醒一点,圣司莫忘却对本门的承诺。还有,刚刚那位姑娘,没猜错的话,应是文诣经纬政令策划与执行者,圣司放纵她大行诸多出格之举,吾亦有耳闻。”
      “她有心也有才能,吾自然乐意支持。”
      “哈,若吾说,正御也看中了她的才华,欲让她回本门呢?”
      “她不适合呆在本门。”
      “哦……圣司要违抗本门的命令?”
      “她非是儒门之人,应无骞无权调用。”
      墨倾池的神色开始变冷。
      “……哎,罢了,不过戏言,君子不夺人之所爱,圣司不必在意。”

      4.
      对那个莫名造访的天门执命,我实在是印象很坏。
      因为从他的趾高气昂之中,我隐隐感觉出一种官场倾轧的姿态。
      问远沧溟,他是一问三不知,甚至不知道所谓的本门是哪一门;倒是碧剑双侣知晓内情,却也语焉不详,只说当年圣司收养了尚在襁褓之中的远沧溟之后便独自离开本门。
      至于离开的原因,他们二人明显不愿告知。
      这也不能强求。
      但是想到仙男遭遇所谓的“官大一级压死人”,我有点气打不出一处。
      远沧溟安慰我说墨倾池性情孤直但名气武力在门内皆数一数二,并不惧怕逼迫:“吾自幼跟着老大,从未见他怕过,你也不必郁闷啦。”
      我怪异地看了远沧溟一眼:“圣司将你一手带大吗?”
      “是呀。”
      我不吭声了。
      仙男竟是男妈妈,有点震撼。

      5.
      除了那一次,本门再没派人过来。
      我继续出入文诣经纬,确保与外界的交流通商。
      有一天,我走在大路上,跟一名蓝衣道者擦肩而过。
      那蓝衣道者突然开口:“这位姑娘,请留步。”
      我转身警惕的看着他。
      行走江湖,必须小心谨慎,萍水相逢被人叫住,多半没什么好事。
      “冒昧了,在下静涛君,并无恶意,只是姑娘的面相太过奇特,引起吾之好奇了。”蓝衣道者态度倒是坦荡:“能否为姑娘占上一卦?”
      我看他人模人样修为高深,应该不是骗钱的半仙,半信半疑:“你要怎么卜?”
      “耶,姑娘不告知你的名讳吗?”
      我直接丢给他一个名字:“王大锤。”
      “……”蓝衣道者有点无语,广袖一挥化出桌案纸笔:“好吧,王姑娘,请你随意写上一字。”
      我就写了个“仙”字。
      蓝衣道者似乎真的只是想要占卜,对着那个字思索半天,在另一边的白纸上落笔,写出几组词。
      扶贫楷模、权色交易、落马、保护伞。
      静涛君:“……”
      每个词他都认识,连起来完全看不懂。
      我却瞳孔地震。
      其实我是想写“仙男”两个字的,因为算命这种事,难免想起对自己影响深刻的人。
      但是这几个词简直是明晃晃的“危”啊!
      不需要静涛君解释,我已经脑内补完——扶贫楷模墨倾池,因权色交易充当黑恶势力保护伞继而落马!!!
      ……草啊!
      墨倾池全身上下都写着性|冷淡,谁能跟他权色交易?!
      我迅速把自己认识的人全部过了一遍,根本没发现有谁具备这个资本去潜墨倾池或是被墨倾池潜。
      除非……
      我的表情愈发惊恐。
      能潜规则墨倾池的必须只有更上层了,难道本门有人想潜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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