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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归梦 桃 ...

  •   “马三少爷马三少爷!不好了不好了!”

      小男童急匆匆的跑进雅座,竟是连门都忘了敲一敲。本少爷此时正与几位官家世子在酒桌前乐不思蜀,一干少年目光齐刷刷地转向我,我脸上自然挂不住,却硬是扬着通红的面皮呵斥道:“混账东西!怎的如此不懂规矩?”

      “少爷,我…”
      “少爷什么?少爷我讲了多少次,遇事要淡定,淡定!”
      “…”小男童似乎想要申辩什么,却在我凶恶眼神的威逼下最终放弃,只是委屈似的低着头嘟着嘴猛绞上衣衣摆。
      最后还是我看不过去,将他的手拉开。我是真可怜那件无辜的衣服啊,都快被这小子戳得寿终正寝了。

      “文才兄,你们马府可真是管人不严啊!怎样?要不要我代劳啊?”
      说话的是年龄最大的高家世子,若论起纨绔,他绝对在我们这群人中“鹤立鸡群”。

      我望了望小男童慧灵生动的眼,回身抓起盘中最大的芙蓉饼塞进他口中。小男童抬起头,疑惑地忽闪着羽扇般的睫毛。

      嗯,这样子确实令人心痒难耐,我不得不承认他是个美人胚子,不过少爷我可不是色欲熏心的禽兽。这个时代富家子弟用金屋藏上几个娈童实乃常事,像刚才那高世子正是向我百般暗示他看上了这小男童。

      我挑了小男童的下颚:“你是我家新买来的?叫什么?”

      “元昭,马元昭。”
      他直视我的眸中只有单纯的好奇。

      “好,那此后你便做少爷我的小厮吧!”

      我瞥了眼高世子,看来他算是明白我的意思了,于是边故作叹气边搭上我的肩:“文才兄,何必这么小气呢?在下不过是思文才兄而不得,找个寄托罢了。”

      我拿起他装腔作势用的扇子,对着那张猥琐的脸,一击毙命。

      “这厮我还没调教好,哪敢送去劳烦高兄?”我转而看向元昭,“何事惊慌?”

      “三少爷,老爷叫您回去,说是陈夫子也被少爷气得执意离去了,老爷要好生打您一顿,一定要把您教训到半个月不敢出府。”

      …这小子绝对是报方才我骂他的一箭之仇!知不知道要给主子留面子啊!!!

      看着身旁那些家伙笑到前仰后合,我拼命忍住才没上前掐死元昭。

      “笑什么笑什么?告诉你们,别看老爷子这么说,他还不敢真打我!要是不信,我明天就出个门给你们看看!还有那陈夫子,活该他穷一辈子!我爹的报酬那可是鄞州最高的,他不要,过两天还不是有人又眼巴巴地凑上来争这份美差。正好我还能过上几天清净日子!”

      后来的事已模糊,似乎是我打发了元昭,几人移驾风月楼听玉翠的小曲去也。当然,我的抱怨也没有停止过。

      他们一路笑,我则一路唏嘘不已。

      依稀记得,那一年我正巧十岁。

      我承认,我马文才自小不爱念书,五岁时爹费了好大力气请来的城中有名的诸位夫子,皆对我的“丰功伟绩”咋舌之,纷纷甩袖而去。

      我确实因此过了一段清净日子,不过不是几天,而是整整五年。

      爹的确没打我,不过禁了我几天足。他舍不得,说那些话不过是恨铁不成钢。何况在家中,娘与二位哥哥皆宠我宠得紧,爹就算发顿脾气他们都要含怨三日。

      只有一点我没料到,这夫子之位竟再无人问津。
      难道是报酬太低?还是爹说一套做一套,克扣了他们工钱?
      那就不得而知了。
      算了,反正于少爷我来说不疼不痒,我依旧逍遥一身红尘间。

      直至那日,这清净日子突然就此到头了。

      我望着已是处变不惊气度非凡的冷美人款款行来,莫名一阵心悸,转身想逃,却听见悦耳的男声如传音入密:“少爷,老爷和夫人已决定将您送往尼山书院,助您寒窗苦读。”

      “…”
      我呸!元昭,你何时见少爷我寒窗苦读过?

      不知这回爹用了什么手段,娘和哥哥们竟对此大为赞同,巴不得说话间就将我送出去,任我哭爹叫娘也没能力挽狂澜。

      于是爹顺利将我扔进了书院。

      他离开前直盯着我摇头道:“孽障啊孽障,爹不是不心疼你,不过身为马家的人,绝不可不成大器!你就在此好生历练一番罢。”

      嘁,先赏一棒子再给块点心,老狐狸!
      我无谓的耸耸肩。

      反正在家中排行老三,当世子这个称号前加了个三字,变成“三世子”时,有才无才便不那么重要了。

      爹的身子微颤,不知是为终于把我这纨绔儿子丢给他人了太过激动,还是年岁已高到难以稳住脚跟。

      只见他甩手而去,管家老大爷在后面边追边念叨:“老爷莫气,少爷年纪尚小,难免任性些,束发后自然会好的,老爷莫气啊…”

      我笑得撇歪了嘴。
      随即得来元昭一记白眼。

      我卯足力气吼了回去:“混账!对你少爷我要尊重知道不?我看你还是欠管教!!!”

      元昭转身指挥那些仆从搬运行李去了。

      他不理我,他竟不理我。
      我已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鄙视我那身为马太守三公子的尊严了。
      不禁想起当年那乖巧可爱的小男童,我悲由心生,一头冲进书院深处。
      身后是仆从的呼唤与元昭“让他疯去”的叮嘱。

      不久,我停了下来。
      可悲啊,我竟然被他漠视至此,而且悔不当初,我何必要假装赌气一跑了之啊…
      元昭,这里是哪里,我迷路了啊!!!

      寻不到回去的路,我只能顺着石径缓缓前行。眼前的青绿愈发浓厚,我不得不相信自己以上了书院后山。记得娘说我出生时,正逢府上借住着一位高人,大喜之日,他便替我算了一卦。他说我束发前必要遇劫。因此我一声狼嚎,开始寻思自己会不会真的就在今日被野狼填了肚子。

      呼救?免了罢,本少爷丢不起这脸,而且爹也千万嘱咐过不得失了马家面子。所以爹,你儿子要是死了,可全都是你的责任。

      本来就赶了一天的路,此时已是斜阳正红。我略感疲惫,找了块山石坐下休息。

      正值早春,山下桃花灼灼,烂漫无边,连我这颇不懂欣赏的人也被吸了去,目光流连忘返。
      暮然略过,发现桃花林间端坐着一人。

      我不知道惊鸿一瞥是不是这个概念,但倘若那个算命的所谓高人提前告诉我劫为何物,我是决计不会多瞧这一眼的。摇了摇扇子,可惜,为时晚矣。

      书呆子也可以如此出众么?

      淡逸,纤雅,十指修长,眉目如画。

      原来红粉的桃花与空灵的青衣竟这般相称。

      我的脑子变得晕乎乎的,全然不知在作什么。

      “兄台兄台!我是书院新来的学生,不慎迷了路,兄台能接我下山吗?”

      他从书中缓缓仰起头,淡然一笑,正是绝代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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