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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探病 ...

  •   仁安院中雕栏玉砌,高敞明亮,这北派建筑端的是典雅大气,古朴自然。

      书阁内一坐一站两道身影,静谧而不闻人声。

      赵煜端坐于黄花梨木圈椅上,缓缓翻阅案几上的一本薄薄的书册,里面记着几位龙城名士的生平经历。

      沈承远立侍其侧,恭敬请示,“公子此行我依言并未外传,清议将在十日后举办,届时之事已全部安排妥当。”

      赵煜交代一句:“让这人也参加。”修长如玉的手点了点纸上一个名字。

      沈承远看向赵煜所指处,原来是罗翀,此人素因狂狷闻名龙城……

      崔瑈几人并不知龙城之行有何安排,只是听从赵煜之命,白日里各自在院内温书,晚间则与赵煜、沈承远一道用膳。

      夜色已深,崔瑈独自在院中小径上散着步,心底渐渐升起一丝古怪。

      为何这沈家院落如此熟悉,好像曾在哪儿见过似的?她一时摸不清头脑。

      突然,眼前有块黑影将视线完全笼罩,崔瑈一惊,刚要抬头时却被人猛地推倒在地,紧接着一个陌生男子全身覆压了上来,伸手将她的衣裙撕成碎片。

      她奋力挣扎着,不料脖子被人狠狠掐住,眼泪立时就涌了出来。

      头顶上那片夜空正无言旁观,她越来越难呼吸,喉咙里不断冒出血腥气,就像一条濒死的鱼,浑身赤|裸地挣扎着,磋磨下一片片带血的鳞……

      住在外间的孟夏听到房内隐有低泣,立刻起身快步进屋,却见崔瑈蜷缩着身子正伤心地抽噎着,她双眉紧蹙,脸颊通红,汗水将衣领都已浸透。

      孟夏抬手碰了碰崔瑈的额头,只觉温度烫人,声音里顿时带了些焦急,“醒醒,小姐快醒醒!”

      过了会儿,见她星眸半睁,然而神色依旧混沌不清,孟夏暗道不好,赶紧出院叫人将大夫请来,进房后又立马拧了湿帕敷于她额心。

      就这般连夜请大夫,开方熬药,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第二日晨光微亮,崔瑈渐渐睁眼,虽然夜间喝过药后已退了热,但此刻头疼得好像要裂开一般,整个人昏昏沉沉,似乎一闭眼就再也醒不过来。

      她浑身一阵阵地发冷,旁边的孟夏见状忙低声安慰:“小姐安心,大夫说服药后再休息几天,很快就没事了。”

      崔瑈点点头,依旧神思不定,在孟夏细心伺候下洗漱换衣后,不想再继续躺着,转而撑起身子半坐在床上,试图找回些精神来。

      她怔怔回忆起凌晨的那个噩梦,与国子监中的那些梦如出一辙,依旧暴力、淫靡、令人绝望。庆幸的是,娘亲已不再出现。可是一想到自己会梦到那些卑劣的男人,崔瑈就感觉无比羞耻。不是明明已逃离国子监了么,为何那些威胁恐吓还会化作梦境?她如何也想不明白。

      日中,薛嘉卉、高玠和方建鸿三人前来探望,一进屋却发现崔瑈正坐在锦裀蓉榻上,身姿单薄纤弱,手上握了本书闲闲翻阅,而向来嫣红的唇微微泛着白,显现出明显的病气来。

      高玠心中一紧,未经思量便已出声到:“身体尚未康复,绮月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崔瑈侧头见几人来了,放下书浅浅一笑,“已经躺了许久,不过越睡越觉头疼,还不如起身活动下。”

      薛嘉卉坐在另一边的锦榻上,侧头打量着崔瑈,还是第一次瞧见她如此无精打采,不由逗趣一句,“绮月这下可真成病西施了,听大夫说你这是水土不服?该不会当初刚到京城时也生了场病吧?”

      崔瑈手指微微一动,心底也掠过一丝疑惑,“往常倒不曾有,就不知今儿为何这般严重。”

      呷了口茶,方建鸿缓缓道:“想来是旅途劳累,你身子弱,一时难以适应。我们那儿有个土方,说是外出之人就该挖些家乡的土随身带着,若遇水土不服,便将土用温水冲开,喝入肚中,保准药到病除!”

      话音刚落,几人都哈哈一笑,就连崔瑈也弯了弯唇,不过视线很快就变得模糊起来,于是下意识抓紧了手边的书,心里闷闷的透不过气。

      见她精神开始不济,高玠三人赶紧叫她再多休息会儿,齐齐告别离开。

      半夜,孟夏再次被一阵动静惊醒。

      她连忙下榻走进主卧,发现崔瑈又生了梦怔,惨白的面庞上粘了几缕汗湿的乌发,细眉紧拧,手指因用力攥住寝被而愈显青白,模样有些狼狈。

      孟夏取来巾帕为她仔细擦净汗水,怎知床上之人猛地握住了自己的手,开始连连唤着“娘亲”,声音哀求,带了些亲昵撒娇,不过很快又转为抽噎,泪珠跟着簌簌而落。

      孟夏轻轻叹气,抬手将她的长发理顺。她知晓崔瑈家中之事,也曾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娘亲才能狠心抛下女儿,竟决绝追随亡夫而去。一向温柔爱笑的人显露出心底的脆弱,更叫旁人不忍。

      等到再次为她擦净额头沁出的汗珠后,孟夏这才发现了古怪之处,今夜崔瑈虽不再发热,不过出了汗却愈发冰凉,眼下就连嘴唇都开始微微发紫。

      她心里一紧,再不敢耽搁,赶紧起身朝院外走去。

      翌日清晨,崔瑈缓缓睁开了眼,视线先是模糊朦胧,过了会儿才慢慢转为清晰,一连两天同样的噩梦,已叫她心疲力竭。

      刚想起来时却发现全身无力,手臂不由自主轻颤着,很快便脱力摔了下来,她直直望向头顶的玉白色幔帐,一时有些怔愣,竟不知自己会虚弱至此。

      很快,孟夏轻轻推门走进卧房,瞧见崔瑈醒了,欣喜地将她扶靠在靠枕上,随后伺候着洗漱。

      这两夜一直有人为她轻轻擦去汗水,不断在耳畔柔声安慰着,神志不清时她还以为是娘亲,而现下才知晓,原来一直是孟夏在细心照顾自己。是啊,她们二人身上的香味都完全不同。

      或许人在生病时格外脆弱,不知是为此刻的虚弱不堪而难过,而是因为感受到久违的照顾,崔瑈突然感觉鼻子发酸,眼前视线也变得愈发模糊。

      “幸苦你了,孟夏姐……”低低的语声中带了丝哽咽,话一说完,眼泪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孟夏一直就对崔瑈很有好感,此刻又见她梨花带雨地向自己道谢,不由得心都软了。

      “小姐不必客气,这本是我分内之事。属下先给小姐更衣,待会儿大人会来探望,知道小姐身体不适,大人已嘱咐您不必下床。”

      啊?

      崔瑈吓得睁圆了眼,里边尚噙着泪珠,似落非落。

      孟夏虽能体会这份心情,却依旧感觉有些好笑,于是迅速转身掩饰一二,走到衣橱那儿取了套衣裙过来,仔细给她换上。

      崔瑈揉了揉额头,心跳砰砰,整个人如一枝柔弱无骨的柳条,连想事的精力都变得稀薄如丝。

      两刻钟后,赵煜果然来了。

      崔瑈恍惚地躺在床上,微一侧头,看着他从春日雾气中走进院里,萧肃清贵,令周遭的初春美景都失色了几分。今日的他身着云绫锦绛紫长衫,丰神隽永,俊美若神祇。

      绕过一扇翠玉屏风后,赵煜走进了内闱。与那双熠熠黑亮的双眸一经对上,崔瑈心里涌出说不清的紧张,却没有再移开目光。

      “先生早安,绮月这般失礼了。”

      说完,她下意识抿紧了唇,就没曾想赵煜会因自己生病而特地前来探望,若只当做来自年轻男性长辈的关怀,似乎又不太对,他终究是不一样的……

      见眼前人几日前还鲜妍生动,而此刻竟如脱水的花儿般脆弱易折,赵煜立刻觉出了几分不寻常。

      “无碍,手伸出来。”他笑了笑随意说着,显出了几分温和,一边从容落座于床畔交椅上。

      崔瑈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时已乖乖伸出了手,随侍一侧的孟夏立刻走上前将她袖口拉高,露出一段雪白手腕,再于其上覆了块巾帕。

      就在下一刻,赵煜抬起手,修长手指隔着层薄巾轻轻按在她脉搏上。

      崔瑈呼吸一停,原来,他还懂医术。

      卧房木窗洞开,清风悄然潜入室内,将窗幔轻轻吹起,一尺之外,赵煜身上的衣香随春风隐隐送至鼻端,清清淡淡,应是某种名贵檀香,也只有这般近身才能闻到……

      尽管隔着层轻柔的织物,崔瑈却依旧感觉到他指腹的温热,与自己的冰凉对比鲜明。微一抬眼,能见他凝神诊着脉,英俊脸庞淡定闲静,叫人猜不出分毫心思。

      这是第一次离赵煜这么近,她心跳陡然加快,脸颊也迅速发烫,于是只得暗暗调整着呼吸吐纳,然而越是如此,却越发有些喘不过气来。

      崔瑈心里不禁叹气,清楚他肯定察觉到了自己这急速的心跳,一时尴尬得想要将手缩回。

      赵煜倒还算好心,没有戳破她的紧张,神色自然地诊着脉。

      很快,他收回了手,崔瑈顿觉手腕一轻,心也跟着莫名其妙地突了一下。

      赵煜低头看她,眼前之人微微抬脸,像只小奶猫般认认真真望着他,杏眼清黑澄澈,脸蛋却透着不正常的潮红,显出往常未见的稚嫩。

      他略微一顿,淡淡道:“你中了无忧散,已有一月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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