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思坐忆》徽庆

120、婚期

　　年底，崔瑈朝例与阿兄一道回安平，唯一不同于以往的是，这次同行的还有赵元溥、赵煜父子一行人。

　　接到卢聿明的信后，卢老爷子就早早来到崔家老宅，与崔郅一起等着接待江左赵家的人。崔郅担心族人莽撞唐突贵客，有意捂严了消息，直到腊月二十五傍晚，安平城门驶来几辆贵气马车，得了信儿的崔族中人这才急急忙忙赶至崔宅。

　　“待会儿可就见着老首辅了吧？上次只那几大房的得见，一个个回来神气得不行，这下，也该轮到我了……”

　　“听说这次老首辅未来，来的是那位刚退下的赵阁老，人也足够叫你见见世面了！”

　　崔筵之立在人群里，听闻这话，无声笑了，心想，终究都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

　　他紧紧盯着街道尽头，只兴奋等待那位大人出现。平头百姓怎会想到，今日就算见不着辅政四朝的老首辅，然而那未来的新首辅，可就要见着了。

　　人群仍在骚动，直叹那江左赵家不愧为帝国顶级世家之首，全门进士不提，赵瀛父子二人还皆为肱骨之臣，如今身为第三代的赵煜更是风头无俩，这般运道古今罕见。更叫人大惑不解的是，如此门庭，竟会接纳崔瑈？

　　崔瑈自然不清楚族里人对她的羡慕嫉妒，下车时，只见正门外的两侧竟齐齐站满了人，一见了她，个个脸上都带了些急切的笑，但无人敢随意上前。

　　见到崔瑈，卢老爷子和崔郅立刻舒展了神色，紧接着心神完全聚在正从后辆马车上下来的人。

　　西来寒风吹得崔瑈低了头，正准备往赵元溥身侧走时，见本来位于赵元溥身后的赵煜忽走至右边，于是只好停步往左走，本来没怎么留心，然而不一会儿才发觉，风声竟便小了些。

　　没忍住抬头偷看他，赵煜不过瞥了她一眼，旋即恭敬地向卢老爷子和崔郅问好。

　　赵元溥将二人互动看在眼里，意外之余，嘴角不禁弯了一弯。只崔瑈自顾回味方才那人的爱护，并没有注意到未来公公的反应。

　　等赵煜见完人，她开始以客为先，向赵元溥一一介绍外祖父和叔叔，随后又为自家两位长辈引见赵元溥。

　　相比赵瀛，赵元溥温和近人得多，很有兴致地听着崔瑈说话，而崔瑈在他面前也显见没那般拘谨。自向卢老爷子和崔郅问好后，赵煜便站在父亲身边，时而看她一眼，脸上带着极轻的笑。

　　见此情状，卢、崔二人暗松了口气，问完路上情况，热情地邀赵家一行人入内。

　　两旁人为崔氏几大房的人，虽有心凑上前露脸，然而一家江左赵家这等大人物，似乎天然就矮了一截，不敢造次。

　　“赵公，这几位乃崔氏几大房的房主，上次文瀚公来时大家一起聚了聚。”走上宅前石阶时，崔郅带笑向赵元溥介绍。

　　被提到的几位只忙不迭弯腰行礼，唯崔筵之立刻走上前，大方得体地向赵元溥、赵煜问安，随后向崔瑈亲近道：“叔叔还没来得及祝绮月侄女入选庶吉士，当初听闻消息便与有荣焉，没想到再见时，更迎这般喜事。”

　　说完，又对卢老爷子和崔郅道：“今日乃宗房大喜日子，房族仰慕两位赵大人甚深，遂皆赶来拜见，这边由我招呼即可，卢老与臻明无须分心。”

　　卢、崔二人听完自是点头应允，能有崔氏族人帮忙处理，既不慢待宗亲，又能不扰赵家父子清净，如此甚好。

　　崔瑈清楚，这位远房叔父醉翁之意不在酒，有心向赵家卖好罢了，但见他说得磊落，倒觉难得。

　　赵元溥全程容色清和依旧，唯赵煜多看了眼崔筵之，略一颔首，陪侍父亲入了崔宅。

　　人群中声音愈发热闹了，个个兴奋无比，叽喳议论着片刻前的光景。名传天下的赵家父子给人留下的印象着实深刻。望着前方人的背影，崔筵之紧了紧拳头，脸上笑容收也收不回来，他知道自己没白表现，赵煜这是承了他的情！

　　赵崔二家很快就定下了婚期，为明年四月初八。

　　“赵家守礼，没那些世家跋扈作派，齐光又是这般人物，我想还是早些礼成为宜，免得夜长梦多，再生变数。”

　　云岚厅，卢老爷子正告知崔瑈婚期一事，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满意。

　　见外孙女愣了愣，只以为她觉着太快了，尚不适应，于是缓声开解：“女子出嫁后必然不像在家里这样自在，但终归是要嫁人的，赵家不同于一般人家，自有规矩章程，不过只要上敬长辈，服顺夫君，尽到自己本分，想来赵家不会苛待你。”

　　崔瑈心跳愈发加快，压了压直欲上翘的嘴角，问：“我记住了，可是外祖父，只这四月初八是如何定下来的？”

　　听得出她不算抗拒，卢老爷子放下了心，笑道：“婚期当然是配八字后算出来的，择最吉之日。”

　　略微一顿，忽觉这个日子颇不一般，“绮月不提我还没发现，这四月初八……佛诞节，的确是个好日子。”

　　崔瑈忍不住笑了。怎么不是好日子呢？一年前的洛水河畔，他与她的师生身份再无维系的可能。而一年后的同一天，将再次见证他与她身份的剧变。

　　她好像等不及了，只愿那一天早些来，越快越好。

　　在安平待了两天后，腊月二十七日上午，赵元溥与赵煜已准备启程回京。

　　崔瑈跟在外祖父身边送赵家父子出门，心情控制不住地有些低落。

　　春假近一月，意味着她将有一个月都见不到赵煜，这还是自他从建州回来与他分别最久的时候了。想到这，崔瑈如何也开心不起来。

　　赵煜不经意看向她，那姑娘微垂玉颈，神色蔫蔫儿的，一会儿又有意直起身子，像是怕被旁人看出异样来。

　　她很快与他四目相遇，抿了抿嘴唇，似想说些什么，最后只用一双漂亮眼睛凝着他，依依不舍之意尽显。

　　“卢老、臻明，就此留步，天儿冷，无须多送。”赵元溥早就察觉儿子心神全系于别处，转眸看那姑娘一眼，温文安慰道：“绮月好好陪家里人过年，回京后来北府住，往后入馆就学，你祖父还留有话要提点你。”

　　“是。”崔瑈轻声回话，“伯父您一路顺风，绮月提前给您恭贺新春了。”

　　她又看了看赵煜，道：“您也一样。”

　　两边长辈都含笑旁观这对即将成婚的璧人，见之守礼不生疏，心里都极为满意。

　　赵煜仅仅迟疑了一瞬，却未能瞒过赵元溥，展颜一笑，倒也没叫他为难：“煜儿多留一天吧，卢老从范阳过来操劳你的婚事，很是辛苦。后日先送老爷子回范阳后再回北府，略尽孝意。”

　　卢老爷子一听，连说“不必麻烦”，然而赵煜却恭敬应了下来。赵元溥心如明镜，只温声劝解道：“卢老不必见外，他们小辈分内之事。”

　　如此峰回路转，崔瑈早已愣住，反应过来后立刻毫不遮掩地盯着赵煜，杏眼盈盈，如春水柔漾。

　　赵煜极快地看了她一眼，视线移开后，唇角亦泄露了几许笑意。

　　半个时辰后，崔瑈被压在崔宅某处的假山石壁上，一只修韧的手前移，覆落在她柔嫩的小腹，耳旁传来那人慢条斯理的问话，“刚才是不是故意装可怜，好令我走不了？”

　　崔瑈浑身发软，扭过头来细喘气地亲他，水眸濛濛。

　　“小骗子。”赵煜吻遍她颈间耳后，语声含糊，微用力将她柔软身子后压，喉里不禁溢出一丝喟叹。

　　崔瑈受不住地抽泣起来，然而却被男人扣了下颌，狠狠堵住了她脱口而出的娇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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