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鬼不殊途》红束林

27、人和鬼

　　小金鱼坐在向厘身边，带着斑点血红的灰白眼珠在眼眶里打转，抿着唇，一言不发的挨紧向厘。
　　紧张且无措的样子很让人心疼。

　　“小金鱼别怕”向厘握着他的小手。
　　小金鱼低低地‘嗯’了一声，他的眼皮有些肿，明显是自己偷偷大哭过。

　　向厘没有对他隐瞒情况，小金鱼得知的时候虽然害怕不舍，但是又很被迫快释然面对。
　　眼眶里蓄满泪水，小金鱼语气很难过，“姐姐，原来我的惩罚是这样，可是我现在还舍不得你和原驭哥哥，三骄哥哥，还有蒲锡哥哥……”

　　向厘极力忍着最后还是没忍住，抱着他哇哇大哭，把小金鱼都哭懵了，边擦自己的眼泪边安慰她。
　　哭过一阵后向厘很快平静下来。

　　之前在槐林庙待着无聊的时候很喜欢翻阅一些关于冥界的书，那上面普及了很多知识，有时候那些知识都是可以救命的。
　　正如现在。
　　她记得书上说过，出现幽魂转化的征兆后，如果不想直接涌入囚魂街可以去冥界的惩狱司请求重新审判，或许会有一线生机。

　　可是进入冥界需要摆渡官认证过的铜符，那是进入冥界的首要条件，是身份证明。
　　而小金鱼对自己一无所知，根本就到不了黄泉尽头的轮回司。
　　所以解决眼下困境的唯一办法就是让小金鱼恢复记忆，哪怕只有一个名字或者一个家乡的地名。

　　凌晨，向厘急匆匆回了槐林庙，先去‘秘密基地’找到宁唤唤和小白。
　　“……事情就是这样”向厘抓紧时间向她们坦白了一切，“所以我来找林叔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小金鱼恢复记忆”
　　宁唤唤和小白早已吃惊地合不拢嘴，这会儿知道时间紧急，立刻起身，“那现在赶紧先去找林叔吧”

　　“你们不能去找林叔”
　　三只魂正准备出门，何凇云忽然走进来，还很严肃的说了这么一句。
　　“何凇云，你怎么偷听我们说话？”宁唤唤瞪他。

　　何凇云举双手装无辜，“冤枉啊，我是怕打扰你们才不进来的”
　　“所以你就蹲门口偷听？”向厘没好气地斜睨着他。
　　“……别说那么难听嘛”何凇云有点尴尬地摸摸鼻子。

　　“别理他，咱们找林叔去”
　　宁唤唤拉着向厘和小白就往外走，何凇云伸手一拦。
　　“都说了你们不能去找林叔”

　　“为什么？”除了林叔，向厘想不出来这事儿还能找谁帮忙。
　　何凇云张嘴解释，语气十分严肃，“林叔虽然对你们很好，但他是一位鬼官啊，货真价实的来自冥界的鬼！如果一旦知道那只小鬼的下落，你能阻拦林叔上报吗？”

　　“怎么可能，林叔他……”
　　向厘想反驳什么，可何凇云又接着说：“好，就算林叔替你隐瞒，但事情一旦败露，你觉得林叔还能留继续在槐林庙吗？等你下次来，他恐怕是已经喂地狱炉了吧”

　　向厘脸色僵住，一想到这种后果她的唇色就开始发白。
　　宁唤唤生气地推了一把何凇云，“你别乱说话行吗！”

　　何凇云意识到自己嘴太快，表达太直白了些，回过神后他满眼歉意地说：“对不起向厘，我只是想说……”
　　“你说得对，我不能去找林叔帮忙”向厘泄气地耸下肩膀，一屁股在垫子上坐下来，杵着脑袋，语气庆幸，“还好你提醒了”

　　小金鱼存在人间，并且还跟苏三骄一起生活，让人们知道世界上真的有鬼怪存在。
　　这件事的严重性其实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如果小金鱼是悄无声息地去往囚魂街，或是被黑老五白老三缉拿，一切都好办。如有需要，他们也会直接抹除原驭、苏三骄和蒲锡三人关于小金鱼的记忆。
　　可一旦涉及范围足够广，在人间闹出不小的动静，那么这件事就严重了。

　　出马解决的就不止是黑老五白老三，而是处于冥界之上那些神秘的高级鬼官。
　　所以一切涉事者，都有可能会被判定触犯阴阳法而被丢进地狱炉。

　　向厘只想着救小金鱼，完全没考虑到这些后果，刚才被何凇云一提点后浑身都冒出了冷汗。
　　她要是连累了林叔那可就是大罪人啊！

　　“可是……不找林叔帮忙，那我要该怎么救小金鱼？”向厘恨不得整张脸都苦恼地皱在一起。
　　宁唤唤和小白一左一右坐在她边上安抚。

　　何凇云忽然高昂地咳嗽了两声，见没人注意到他，他又咳嗽两声，还提高了音量，引来的是宁唤唤嫌弃地目光和警告的眼神。
　　能不能小点动静？
　　何凇云嘴角抽了抽。

　　“我知道怎么能救他”他说出来的时候有些得意，就等着看这三姐妹怎么夸他呢。
　　一秒，两秒……无人在意的沉默——
　　是他声音太小了？

　　何凇云再次开口：“我知道怎么恢复记忆”
　　静默一瞬，向厘稍稍抬头看他，有气无力的，“何凇云你别闹了”

　　“？？？”何凇云一脸无语，“不是，谁闹了？我是真的知道！”
　　宁唤唤白了他一眼：“你不也就是一只野魂，能有什么办法？”
　　小白跟着点头，看向何凇云的眼神透露出一股‘你不懂事’的意味。

　　“你们别小看人好不好，我好歹也是跟在我们区域鬼官身边做事的！”
　　这好像是不能小看，向厘半信半疑地瞧着他，“你真的有办法？”
　　“之前我被特许进过招待办主楼几次，在里面迷路误打误撞闯进了一间房间，你们猜我看见了什么？”何凇云卖着关子。

　　向厘急迫催促他，“快说！”
　　“那是一间药储室，装的全是各种药液”何凇云说，“就像之前林叔给唤唤和小白那样的有效药液”

　　“那有没有……”向厘面色有些激动。
　　何凇云明白她要说什么，“记忆类的药液倒是有，不过……”

　　“不过什么？”
　　何凇云迟疑了几秒，还是如实说了，“那种药液功效非常强，寻常鬼怪和野魂很难承受得住，更何况还是一个弱小的家养小鬼”
　　向厘沉默了好一会儿，“小金鱼的时间不多，只要是能恢复记忆的方法都要试一试”

　　宁唤唤默默举起双手，“最需要考虑的问题难道不是我们该怎么进主楼吗？”
　　“这个不用担心，我有办法”何凇云挑眉得意地说。

　　…

　　夜色沉寂，招待办居住区后门。
　　三只野魂弯腰偷偷摸摸贴墙，一动不动地蹲在门口角落里。

　　“这个何凇云怎么还不出来，我腿都麻了”宁唤唤捶着小腿抱怨道。
　　小白跟着点头表示自己也是。

　　向厘悄悄往墙里瞧，有点忧心地说：“何凇云该不会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吧？”
　　她刚说完，何凇云的身影就出现了。

　　他急匆匆地从里头出来，做贼似的左瞧右瞧地找人，没找到就低着嗓子准备在那儿喊。
　　“向——”
　　“我们在这”
　　何凇云刚喊出一个字，三道声音整齐划一从他侧后身传来，他吓了一跳。

　　“……趁鬼官们都在开会，我们赶紧进去”
　　于是，三只野魂排队跟着他。

　　招待办主楼里面空空荡荡，没什么鬼影，装潢很普通，冥界标志随处可见。
　　每一个转角的墙上都挂着一幅画，画里面的景应该是冥界各处标志性的建筑，有鬼门关、黄泉尽头、奈何关口、地狱炉等等。
　　向厘她们是第一次进来，冥界内景也从来没见过，难免要新奇的忍不住观赏一番，何凇云本来还在警惕，慢慢地被他们感染也观赏起来。

　　他每次进来的时候都是急匆匆地一眼瞟过，没敢好好看。
　　不过几只魂还知道分寸，没停留过多时间。

　　药储室很快就到了，一路上安安静静，没遇上那几位鬼官。
　　门没锁，大概是不会想到谁敢深更半夜的偷跑进主楼。

　　宁唤唤和小白在门口望风，向厘跟何凇云进去拿药液。
　　一进去，向厘就震惊地张着嘴，“这么多？”
　　几面柜墙上全都是，颜色也挺五花八门。

　　她走过去随便拿几个看，发现很多都是关于补魂的。
　　见她好奇，何凇云主动解释，“槐林庙就算阴气再足，那也不同于冥界。野魂可以长久生活，但是那些鬼官鬼差不可以，就像不同世界的人无法适应新的空气。所以他们就备着这些药液以备不时之需，补魂类药液居多是因为这是消耗品，他们的魂必须三天两头就补，不然就跟失了空气一样难以生存。”

　　向厘很惊讶，没想到鬼官也是外出务工的苦命打工人，难怪有好几次都看林叔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找到了！”
　　向厘听见一声轻呼就赶紧跑过去，看见何凇云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小瓶子，里面流淌着一些褐色液体。

　　“这就是可以帮助恢复记忆的药液？”向厘接过来捧在手里。
　　“对，不过你真的要考虑清楚，对那只小鬼的作用不一定有效，而且还可能……”
　　“我知道我知道”向厘紧紧攥着，“我都说了，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也要试试，不管什么结果总好过永远待在囚魂街”

　　确实，囚魂街那种地方比十八层地狱还要恐怖。
　　“好，那你赶紧拿回去给小金鱼试试吧，祝你成功”
　　向厘开心极了，对何凇云满心感激，正要说谢谢，何凇云伸出一掌挡在脸前，昂着头，嘴角都撇到后脑勺去了。

　　“我知道我很厉害，但是谢谢就不用说了，你也帮过我”
　　“……”
　　这只魂可真是臭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