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27天》一方豆腐

3、第三天

　　今天只有两宗官司要过堂，醉酒驾驶和自卫伤人，都是证据明显的案子，不需要花多少精神。然而就这么一点事情，MK就已经累得像赶了几个星期通宵似的，连个路都走不好。
　　Lily在他身边走着，总觉得MK已经摇摇欲坠就要跌爬的样子。
　　“喂，MK，你最近都怎么了，晚上都做贼去了吗？！”大小姐最后还是忍不住，拉了MK在一旁的椅子坐了下去，显然是生气了。“都一个星期了，我们的案子不多也不困难，你怎么就累成这个样子了。”
　　“啊？是吗？”MK勉强撑大了眼睛，装着神气的样子。“我很精神呀。”
　　“精神？你哪里精神了？看你的黑眼圈，都能去海洋公司给安安佳佳替班了！”
　　“安安佳佳请假了吗？”话说出口，MK才发现，大小姐的话是个陷阱。
　　“请假了，你要替班吗！别告诉我这是你的笑话。MK，你最近都忙什么……”大小姐皱着眉头，开始担心起来。
　　打从她认识MK，他就像个有无限魄力的人，不管遇到什么困难的案件，都不会退却；他总是能越战越勇。
　　可是现在，情况太糟糕了。
　　她真的想不出有什么事情可以让MK有这么重的精神压力，连睡都睡不好。
　　其实，她担心的原因是有点偏差，可也差不了多少。
　　MK没有睡不好，他只是睡少了。
　　那天齐百恒在医院的庭园里面，说出自己的病情的时候，MK忽然觉得心里像灌了铅似的。
　　事后他有在医院打听齐百恒的事情，关于病情自然什么都问不到，但关于“齐百恒医生”在凌霄医院里面的光辉事迹，要打听倒是没有一点儿难度。
　　一个医生，凭着自己的一双手挽救了病人的生命，然而在自己生病的时候，一双手却连自救的力量都没有……
　　MK不难想象那样的哀痛。
　　他设身处地地想过，如果有一天，他被冤枉却百口莫辩而进了监狱，也不过是没了自由；至于齐百恒，失去的却是生命。
　　心好痛。
　　这些日子，他在网上找了好多关于肝癌的资料、还有治疗方法。当他搜索到“肝动脉注射”的时候，越往下看，心就越沉重。
　　他开始明白那天在蛋糕店吃下午茶的时候，齐百恒为什么会站在橱窗外面看着而不进去、更明白他为什么会因为一个小蛋糕而露出那么幸福的表情，还有他藏在内心深处那无形的痛。
　　一个小小的蛋糕、一点小小的幸福，得到了还是得吐出来。
　　那天在医院，齐百恒的脸色比初遇的时候更苍白——他究竟有多少天没有好好吃过东西？单靠打点滴，真的能熬得过去吗？
　　“我没事，最近玩太晚了。”从沉思中抽身回来，MK向着大小姐笑了笑，比哭更难看。
　　Lily沉默了一阵，说道：“我知道你是有事的，可是你不说我也不问。不过现在，你最好给我回家好好睡一天，要不我能保证你明天上不了班！”说着便提了MK的手提箱，从里面找来车的钥匙，“你这个衰相……为了行人安全，本小姐今天就给你当一回司机，快走！”

　　齐百恒躺在床上，睡得正沉。
　　持续的肝动脉注射，他已经好多天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甚至连喝水都想吐。光靠每天吊葡萄糖，根本就无法维持多余的体力。
　　之前因为又在街上晕倒，被人送到医院去，惊动了阿姨。今天被勒令哪里都不许去，只能留在家里休息。
　　吃过药，齐百恒感觉精神比昨天更差了。没什么能做的，只好上床睡觉。
　　睡了好，什么都不用想。为了避开对自己缠绕不休的噩梦，他吃了两颗安眠药。沉睡中的齐百恒呼吸有点慢，可还算平稳。最近都是这样，不靠安眠药就睡不安稳。
　　直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好多遍，齐百恒才缓缓睁开眼睛。他拿起手机的时候，意识还不算很清醒。
　　屏幕上提示只有已经有好几个电话打过进来，开始的几个是病人想要预约、接着一个是父亲打来的——拿感冒做在家休息的借口，父亲是不会不打回来问候情况的；最后的一个是MK打来的电话，正是这个电话，叫醒了齐百恒。
　　“KEN？是你么？”电话另一头传过来的声音，也是充满了倦意。
　　“……MK？”齐百恒迷迷糊糊应该，声音带了点沙哑。
　　“你……在应诊吗？”
　　“没有，在家里休息。”
　　“哦，在休息呀……”接着是一阵的沉默。MK打这个电话之前，准备了好多要说的话。包括安慰的话、肝癌要注意的事情等等。可是一听到齐百恒的声音，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有事吗？”
　　“没、没事，就是我想……”又是一阵沉默。
　　“想怎样？”
　　“没、没，我就想要是你有时间的话，要不要再去那家蛋糕店，据说出了新产品味道超赞的。”
　　“是吗？”齐百恒不禁苦笑——这个律师先生还真奇怪。上次跟他一起吃，几乎来不及上卫生间就要吐了他一身，他竟然还要约我出去？真是怪人。不过老实说，那家店的东西，味道真好呀……
　　齐百恒犹豫了一下，回到：“好。那我们等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