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偏偏引山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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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灌入心底，我却只敢小心翼翼地偷看你，期待又害怕，某天你窥见我的兵荒马乱。
——摘自《情愫小日记》
容嘉起得有些晚了，大概闹钟出了点问题，今天居然没响。
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赶紧起床，早餐没来得及吃，收拾好自己就急急忙忙地准备出门。
夏宜从厨房里出来看见，皱着眉喊住了她，“等等，你去哪里？”
容嘉脚尖顿住。
完了，忘记还有夏宜在家了。
不能告诉她去学画画了。
她慢吞吞地转过身，垂下眼小声答道：“老师说我语文好，让我帮她写一些东西。”
“让你去？”夏宜看着她，显然不相信。
“好像是下周他要交过去，而且他让我跟辛梓淇一起写，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问她。”容嘉把班里第一名搬了出来，祈祷着夏宜赶紧让她走。
马上要迟到了……
大概第一名的名号确实比较有用，夏宜拧着眉没好气地说，“那还不赶紧去，磨磨蹭蹭的。跟人家第一名待在一起多学习学习。”
容嘉一边弯腰穿鞋，一边暗暗无语：要不是你叫着我问东问西，我早都出门了。
今天没下雨，暖阳照在巷子口，楼下的奶奶们坐在一起闲话家常，有人看见了她，喊了一声，“嘉嘉，这么匆忙去哪里啊？”
容嘉心里已经急得团团转，但还是慢下脚步看过去，“王奶奶，我去学画画要迟到啦，先走了哦。”
话毕，女孩抬腿向公交站跑去。
巷子口的榕树下，家常里短的八卦变成了关于容嘉。
“小夏怎么送她去学画画了？”
“看这着急忙慌的，小迷糊哟。”
“嘉嘉这孩子蛮乖巧的，上回还帮我收东西嘞，就是成绩差一点……”
这个点正值上班高峰期，路上堵得很，容嘉好不容易挤上了公交车，车厢里人满为患，她小心翼翼地抓了旁边的扶手。
突然理解那些经常迟到的同学，这也太堵了，十分钟的路程，不知道半小时能不能到。
车厢里站着形形色色的人，各种各样的早餐味聚集在空气中，容嘉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肚子饿。
她紧紧地抓着扶手，一不小心就会被挤得摔倒。
二十分钟过去，容嘉挤到后门艰难地下了车。
容嘉到画室的时候已经上课半小时了，她敲开门，小声地说了句报告。
教室里二十多个人同时转过来看着她，容嘉的脸几乎是红到耳根，尴尬地攥了攥手。
廖珉倒也没怪她，开口让她进来，下次别迟到了。
容嘉在座位上坐下，往旁边看了看，他们今天画的是厨房的素描静物，廖珉找了张梨的静物图让她画。
时间已经很晚了，她在画板上贴好画纸，拿起笔就开始画。
她要画的这张还算简单，画了苹果之后，再看这张梨的静物图，似乎也没那么难。
打好型把简单地画完明暗交界线之后，笔芯又粗了，她不想削笔，低头在笔盒里拿起其他削好的。
抬头的同时，撞到了旁边男生的手腕，凉凉的体温通过额头传过来，让她一激灵。
像是被一阵风猛的灌入了心底，容嘉缩了缩脖子，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见陆止皱了皱眉，以为他大概是反感自己刚刚的行为，立马又往旁边挪了挪，脸几乎想埋到地里去，“对，对不起啊。”
陆止把手收回来，朝她看了一眼，表情似笑非笑，“我刚刚在削笔，你头要是再歪点就直接撞刀上了。”
……
额头似乎还停留着他的温度，容嘉顿了顿，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陆止睨了她一眼。
容嘉拿着笔描了描边缘的线条，脑子里想起了之前他给的那颗梨。
……
没容她入想非非，耳边响起了一道不轻不淡的声音，“今天来得挺晚。”
甚至都让人觉得到底是不是在跟她说话。
容嘉反应几秒，往旁边看了看，确定他是在跟自己讲话之后，才回了声：“我今天睡过头了……”
陆止向她看去，又说，“同桌，你是哪个学校的？”
容嘉呼吸滞了滞。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称呼，但她脑子里却不自觉地冒粉色泡泡。
她平时看的电视剧，男主角喊女主角“同桌”时似乎总是带着些青春期的暧昧。
“七中。”她说。
她没问陆止是哪个学校，她知道他是翰清的。
京木的重点初中。
“我翰清的。”陆止没等到她的提问，于是自报家门。
“我知道……”容嘉说。
廖珉走过来在容嘉的身后停下，拿着笔在没画好的地方戳了戳，“这个地方，你明暗交界线的这个地方太生硬了，要慢慢过渡知道吧。”
他用橡皮把没画好的暗面全部擦掉，拿着笔帮着改了改。
容嘉认真听着。
一旁的陆止也看了过来。
“哎，廖老师，你出来一下。”有老师在门口敲了敲，喊廖珉出去。
容嘉认得那个是她刚来画室第一天看见的教导处老师。
一出神，笔已经带过了刚刚的暗部，画到后面的背景上。
“啧。”容嘉皱着眉拿起橡皮擦。
刚刚才画好的呀，又得把这块擦了。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洒进来照在她的身上，一眼看过去还能看到女生脸上细小的绒毛。
陆止摇头笑笑。
这女生看起来怎么傻傻的。
“容嘉，陪我去一下洗手间呗。”迎悦放下笔，笑盈盈地走过来邀请她一起去厕所。
容嘉转过头，“现在可以去吗？”她不太确定。
“哎呀，可以的了，想上厕所直接去就行。”迎悦挽着她的手往门口走。
“你不累吗？我坐在凳子上坐那么久人都麻了。”迎悦走出教室，深深地吸气再吐气，一副释放毒气的样子。
容嘉：“我还好，晚到了，所以也还没画多久。”
“你之前好像很早到吧，今天怎么了？”迎悦问了一嘴。
“闹钟没响……”容嘉捏捏耳尖，有些不好意思，“你不是上厕所吗？快去吧。”
迎悦走进卫生间。
画画的时候手擦着画纸，蹭到了不少灰，容嘉的整只手都是黑乎乎的，说跟挖煤炭的一样也不为过。
她今天心情还不错，打开手龙头，挤了点放在旁边的洗手液，一边洗一边哼着歌，“落叶翻飞过画卷，摊开时间的手掌……”
“你刚刚唱得是什么歌啊？还挺熟悉。”洗完手，迎悦正好出来了。
“《那个男孩》。”容嘉回道。
迎悦拿纸巾擦了擦手，闻言抬起头，“是不是夏至未至的那个！”
“对对！”容嘉点点头。
两个女生因为一部最近热播的电视剧，迅速地聊了起来。
“我感觉我比较喜欢陆之昂一点。”容嘉弯了弯唇。
“我也是！”大概遇到了相同爱好的人，迎悦看起来激动极了，“我真的觉得男二很帅啊，迷死我吧。”
话落，她打开了教室的门。
“在说谁帅啊？迎悦你该不是暗恋我吧？”袁绍晨大大咧咧地笑了一声，语气调侃。
女生眉毛都要拧起来了，“你滚吧你，一天不自恋能死啊。”
教室里的同学都轻声笑起来。
廖梓坤一副认真的样子，“哎别说，你们俩还挺配。”
迎悦简直要晕死，直接翻了个大白眼，“别说了，回炉重造吧。”
容嘉在画架前坐下，发现刚刚画错的那一笔已经被人修改好了。
她把目光下意识地转向了陆止。
“随便帮你改了一下。”男生懒懒地抬了抬眼皮。
“谢谢。”容嘉礼貌地道谢。
“画画的时候还是少分心。”陆止又提了句，语气很淡，像是随口一说。
容嘉却听得红了脸。
窗外的香樟树被风吹了吹，有几片树叶簌簌地掉了下来，像是落在了人心上，痒痒的。
她悄悄地往旁边斜了一眼，少年身上有些斑驳光影，面部棱角分明，碎发在眉间轻荡，耷拉着眼，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不羁又恣意。
容嘉想起了古诗词里写的风流倜傥少年郎。
她突然想感谢自己，感谢自己那天傍晚接过了廖珉递过来的宣传单。
让自己与身旁这个少年遇见。
……
廖珉回来的时候，大家已经画得差不多，他二话不说直接往群里甩了张图片。
立体几何。
袁绍晨立马就嚎了一声：“廖珉你简直毫无人性呐！”
有人开了头，大家便都接了起来——
“就是就是，刚画完都不让我们休息一下，就又来了一张。”
“臣妾真的做不到。”
“老廖，别这样，真的别这样，做个人好吗。”
廖珉性子随和，平时也经常开玩笑，所以大家跟他说话嘴上也是没个把门的，他不会真的生气。
“停停停，你们少插科打诨，有时间在这鬼吼鬼叫还不如赶紧画，今天没画完中午都别走了，留这陪我，挺好。”廖珉一脸正经地摸了摸鼻子。
大家见哀嚎没用，只好认命。
廖珉见容嘉已经画完了梨，又找了张苹果的给她。
不是苹果就是梨，画完了梨还画苹果，这是跟它们俩过不去了吗……
容嘉慢吞吞地贴画纸。
也许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廖珉解释道，“你是初学者，虽然画的还不错，但是还是得多练练基础，稳固一下。”
画完之后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了，有画得慢的同学还没画完，廖珉倒也没真的不让他们走。他大手一挥，“收拾东西赶紧走吧，”而后又想起了什么，“值日生记得留一下。”
容嘉收拾好东西准备走，就听廖珉说：“陆止，容嘉，你们俩把卫生搞一下。”
她抬起头，被突如其来的惊喜撞得有些晕。
大概很少有人喜欢当值日生，但如果是跟陆止一起，那么她想她是愿意且高兴的。
而且……
她努力抑制住自己嘴角的笑意。
陆止，容嘉。
喜欢一个人啊，似乎光是听到自己和他的名字靠在一起，就会很开心。
陆止不知道容嘉心里的那些想法，他询问道，“我扫地，然后你把垃圾弄进垃圾桶里，行吗？”
容嘉说好。
他其实包揽了大部分的活，虽然教室地面垃圾不算多，但总有很多细碎的灰尘和橡皮屑，他只把垃圾弄进垃圾桶里这件轻松的事情让她做了。
其他人都先走了，迎悦说有点渴，去画室旁边的便利店买个饮料，在楼下等她，教室里就剩了他们两个。
陆止拿着扫把，动作看起来挺随意，看过去，却扫得很干净，他低着头，从容嘉的角度看去，他的头发修剪的很干净，正午的阳光洒过来，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渡了一层光。
多年后，容嘉翻看着相册，回忆起青春岁月，她也依旧记得这个中午，懒散恣意的少年啊，你是无意穿堂风，却偏偏孤据引山洪。
……
她看得有些愣，以至于陆止抬头了她都没发现。
“你在看我吗？”少年站在光下，脸侧了侧，目光盯着她。
容嘉终于回过神，她慌忙转过头，“才没有偷看你。”
话音落下，空气安静了几秒。
容嘉羞愤地想撞墙，此地无银三百两说的就是自己吧。
这也太尴尬了。
“偷看我啊？”她的心虚被撞破，陆止眯了眯眼，笑得很坏。
容嘉脸红得要爆炸，声音跟蚊子一般小：“没有偷看你……”
陆止见她头几乎就要埋到地里去，也不逗她，“我开玩笑的。”
女生眼睛眨了眨。
心里说，偷看你了又怎样，你长得这么好看还不许人看吗？
值日不需要多久，一会儿就扫完了，容嘉把垃圾倒进垃圾桶里，收拾好走出教室时，犹豫了几秒，还是鼓起勇气转过身对男生道了一句“再见。”
她背着包走出画室，心里觉得可惜。
怎么这么快，周末一共只有两节课，下次见面又得过一个星期了。
迎悦坐在楼下的便利店里，见她下来了，把手里的柚子茶塞了过去，“可算下来了，走吧走吧，我好饿哦。”
听她这么说，容嘉才想起来，早上急急忙忙的没来得及吃早餐，这会儿也是饿得肚子咕咕叫。
她接过柚子茶道谢，然后拿起喝了几口，“好，那赶紧吧，对了，我把钱给你吧。”
“什么钱？”迎悦不解。
“柚子茶啊。”容嘉翻了翻衣兜准备掏钱。
迎悦赶紧拉着她往公交站走，笑嘻嘻地道，“哎呀哎呀，快走吧不用给我钱了，我们是朋友嘛。”
……
大概是因为昨天下过一场雨的缘故，今天的天气格外好，每片从窗外飘过的叶子都泛着青绿色光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青草气。
广播报站后，容嘉走下公交车。
正值饭点，附近餐馆里的饭菜香混着风钻进了容嘉的鼻子里，她加快了脚步往前走，抬头的目光却一顿。
不远处路边站着几个女生，容嘉一眼就认出中间的饶思佳。
女生穿着吊带短裙，脸上化着不符合年纪的浓妆，指尖夹着一根点燃的烟。
旁边几个女生正和她说笑，穿的也都是大胆成熟且暴露的衣服。
只一眼，容嘉便收回了目光，皱着眉只想快点离开。
那些女生们显然也看到了她，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即嗤笑一声朝这边走了过来。
容嘉脚步迈得更快，但被她们这群人挡住了去路。
陈羽馨吐了口烟，语气嘲弄地笑笑，“看看这是谁呀？”
旁边立刻有女生嬉皮笑脸地说：“当然是我们的好学生容嘉同学咯。”
容嘉手里出了层薄汗，沉默着没吭声，脑子飞速想着办法。
这次不是在学校里，没有老师和教导主任，她们这群人在校外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哎，哑巴啊？”旁边的易思妍推了她一把，“上次不还屌得很吗？”
容嘉被推得踉跄了好几步。
女生捏着她的脸，迫使她抬起头，“这么巧啊？在这里碰到你了，不过你挺会装啊，这会儿怎么一声不吭了？”
容嘉脸被捏得发紧，血色全无，泛着淡淡的白。
饶思佳见她一声不吭，直接上手拎住她的衣领，“你他妈……”
“啪！”
容嘉抬手打掉她的手，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再看，饶思佳的手背已经开始泛红。
这是下意识的动作，她想也没想手就打开了，容嘉虽低着头，但心里有两分暗爽。
但下一秒，女生恼羞成怒，伸出手狠狠地朝容嘉推去。
嘴里咒骂着“贱人”。
容嘉的手擦过地面，几秒后，轻微的疼痛袭来，大概是破皮了。
她头发有些乱了，就这么坐在地上看着饶思佳一群人。
目光倔强又不屑，就像在看一堆脏东西。
但心里却颤了颤，她努力掩饰起慌张和害怕，只希望有个人可以过来救救她。
……
饶思佳似乎是还想做什么，但这时候手机却响了响。
她接起电话，不知听到了什么，神情变得愉悦，大概打了一分钟，电话挂断。
饶思佳细细打量着地上的女生，半晌，鼻息间哼出一声极轻的讥笑，“看你不爽很久了，你最好给我记住，别在背后做一些小动作，要不然我有的是办法搞你。”
她直起身，没再朝容嘉看一眼，招呼旁边的女生离开了。
容嘉眸子暗了暗，缓慢地站起身。
手确实擦破了些，但还好，不算严重。
回家了应该不会被发现。
就这么往前走了两步，她眼睫颤了颤，倏地，一颗眼泪掉了下来。
容嘉立刻抬手抹掉。
她不能被夏宜发现，要不然肯定要被骂一顿。
她连连抹了好几下脸，只觉得心里一片细细密密的酸楚和疼痛。
她明明没有错的。
初一刚开始的时候，她和饶思佳她们因为在同一个小组，关系还算融洽，可是后来渐渐的，饶思佳渐渐看容嘉越来越不高兴，并且带着所有的小组成员孤立她。
容嘉不是傻子，感觉到她们的疏远之后也真心实意沟通过，也道歉过，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所以才会这样。
可是后来她发现，并不是这样。
女生之间的矛盾总是来得莫名其妙又恶意满满，她们在背后造她的谣，撕她的书和作业，拐弯抹角地骂她。
容嘉感到无力又无助，那时候她才十二三岁，能想到的办法只有寻求老师帮助，但老师却以为只是同学间的小打小闹，只嘴上警告过她们几句。
可饶思佳她们变本加厉，骂她是告状狗，说尽了难听的话。
她难过却孤立无援，她不敢跟夏宜说，夏宜只让她好好学习，如果知道了一定会说，为什么别人只找你的麻烦……
算了。
容嘉站在巷子口，拍了拍身上的灰，擦掉了眼里的眼泪，确认自己看起来没有异常了这才往家里走。
到家的时候，夏宜已经做好饭了，容津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她回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容嘉脑子里突然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她紧张地在玄关处换好鞋，下一秒，听到了夏宜的质问声，“你去学画画了是吧？”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偏偏引山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