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止》声声与慢

17、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了解

　　从电玩城出来已经五点了，夏宜敕令过不准太晚回家，容嘉跟众人打过招呼就要离开。
　　“我送你。”陆止上前一步，目光越过众人落在她身上。
　　容嘉心跳快了几分，她转过头看向迎悦，小声地问了一句：“你跟我一起走吧？”
　　女生张了张嘴，旁边的人先一步说道，“不用了。”
　　迎悦瞥了他一眼。
　　梁轶阳斜靠着墙，看起来没什么表情，见她看过来，目光投向别处，对容嘉回道：“她跟我一起。”

　　容嘉眼里微微诧异，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
　　梁轶阳跟迎悦很熟吗？

　　“走吧。”陆止下巴微扬了扬，抬脚往外走。
　　容嘉冲迎悦挥了挥手，跟上他的步子。

　　街道上到处都是卖小吃的商贩，正值假期，人群熙熙攘攘，热闹得很。
　　容嘉安静地跟在陆止身后，手里抱着他抓的玩偶熊，几次想开口说话却又咽了回去。

　　刚刚在电玩城，大家都兴致高昂地在跳舞机前跳舞，她站在一旁，注意到了角落里有一排娃娃机。
　　容嘉走过去，一眼就看到了藏在一堆猪头娃娃里的玩偶熊，毛绒绒的耳朵看着可爱极了。
　　她去换了一盒游戏币，在娃娃机前站定。
　　大概是里面的娃娃太多，每次抓夹在玩偶熊面前停下的时候都会晃一下，好不容易要抓起来了，容嘉激动得赶紧按确定按钮，但刚夹起就掉了回去。
　　就这么试了好几次，每次都在快要夹出来的时候，又掉了回去，甚至因为冲力，玩偶熊被弹到了离出口更远的位置。
　　盒子里的游戏币没剩几个了，容嘉有些泄气。

　　男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旁边，半晌，他突然开口，“你喜欢哪个？”
　　容嘉咬了咬下唇，手诚实地指向了里面胖乎乎的熊。
　　“你要帮我抓吗？”她问。
　　“嗯。”陆止手指动了动摇杆，他盯着空中的抓夹看了两秒，告诉她，“我试试，但是不一定能抓到。”
　　少年一手撑着娃娃机的边，一手往投币口丢了两个游戏币，他晃了晃抓夹，没立刻按确定按钮。
　　容嘉站在一旁，莫名有些紧张。

　　玩偶熊被夹子抓起，往前移动，容嘉瞪大了眼睛，还没等惊呼，就重新掉了回去。
　　“我感觉这个机器其实有点问题……”她急忙说道，小心地观察了一眼陆止的表情。
　　“嗯。”陆止眼皮抬了抬，轻轻俯下身离机器更近了些，他再次投了两个游戏币。
　　容嘉注意到他蹙了蹙眉，刚想开口就见他按着抓夹把那个熊夹了起来。
　　她屏住呼吸。
　　玩偶熊缓慢地朝出口靠近，越来越近，然后，轻轻的一声“咚”，掉进了出口。

　　男生把熊塞进她怀里，“拿着。”

　　脑袋突然撞上前面的背，容嘉蒙了几秒。
　　“你注意看路。”陆止回过头提醒她。
　　“哦哦好。”容嘉回过神，抱好手里的玩偶熊红着脸继续跟上。

　　过了马路，两人在公交站台等车。
　　旁边不时有家长牵着小朋友走过，太阳渐渐下沉，十月的天，温度不似之前一般炽热，风拂过，带着不知名的淡淡花香。
　　没过一会儿，九路车在站台停下，陆止让容嘉先上了车。
　　容嘉找了个偏后面的座位坐下，她低着头准备理理有些乱掉的头发，旁边投下一阵阴影，陆止在她旁边的座位坐了下来。
　　两人距离不过几公分，容嘉赶紧坐直了身体，眼睛投向窗外。

　　窗外成排的高大香樟上似乎被洒上了细细碎碎的金光，面前驶过的，满目都是柔和的橙黄色。
　　车厢里的人不算多，三两个上兴趣班的学生和两个拎着菜的妇人，容嘉侧过头，余光时不时地瞥向陆止。

　　少年靠着椅背，手随意地插在兜里，整个头和肩膀都是斑驳光影，感觉到了她似有若无的视线，他抬起眼皮看了过来，嘴角淡淡地勾了勾。
　　容嘉脑子乱哄哄的。
　　她想起了和陆止的第一次见面。
　　那天他坐在画架前，也是这样看着她。

　　从那天起，似乎之后每次看到的热烈的光，都与他有关。

　　“你今天开心吗？”他问。
　　“嗯。”容嘉耳尖染上烫意。
　　公交车停在了十字路口，红灯的光还在亮着。
　　窗外的风从未停止过，容嘉垂眸，光照进车厢内，倒映着她和陆止并肩的影子。

　　少年总是发着光的，而她在默默追逐他的路上，似乎也亮起了光。

　　她突然无比希望前面的红灯可以久一点，时间过慢一点，再慢一点。

　　“今天谢谢你。”容嘉顿了顿，说。
　　陆止侧过头盯着她，问道，“谢什么？”
　　即便两人比之前熟悉了些，但容嘉依旧没办法自然平静地与他对视，她移开视线，指了指手里的玩偶，说，“谢谢你帮我抓娃娃，送我回家。”
　　说完就垂下了眼睫。

　　其实还有一句话没说。
　　谢谢你在我害怕的时候陪在我身边。

　　陆止轮廓忽明忽暗，声音听着挺松懒，“容嘉同学别客气。”

　　眼前的街道越来越熟悉，容嘉犹豫了几秒，低声道，“我快要到家了。”
　　陆止：“好。”
　　容嘉问他：“那你呢？”
　　陆止眼眸漆黑，“嗯？”
　　容嘉慢吞吞地说：“你等会儿怎么回家？你家离这里远……你家远吗？”
　　陆止见她这副样子，嘴角没忍住翘了翘，他若有所思道，“我啊……”
　　容嘉听着他的答案。
　　“我家好像离这儿是有点远，等会儿看看怎么回去吧，走路也行，两个小时而已。”
　　“两个小时？”毕竟人家是因为送她，回家才这么麻烦的，容嘉越想越觉得不好意思，“对不起啊，麻烦你送我回来……”

　　她鼓足勇气，飞快地说了一句：“我下次请你喝奶茶吧。”
　　话落，公交车到了鸿景巷站台，容嘉越过陆止，径直下了车。
　　转过身时，似乎还能感觉到脸颊是滚烫的，她冲车里的男生用力挥了挥手，喊道，“明天见。”

　　过往的车辆响起鸣笛声，九路车越来越远，黄昏落在了少女的裙摆上，一句明天见带着数不尽的雀跃与期待。

　　然而当第二天陆止早早到了画室的时候，平时一向早到的容嘉却还没来。
　　外套被随意地放在了椅背上，男生低下头慢悠悠地拿着刀削笔。
　　稀稀疏疏的树影洒在画板上，整个教室只有手机里轻到几乎听不见的歌声——
　　“未接来电没留言
　　一定是你孤单的想念
　　任何人都猜不到
　　这是我们的暗号
　　他们猜 随便猜……”

　　歌单里，这首《暗号》已经循环播放了快一周，陆止挺喜欢这首歌的旋律，时不时地也跟着哼几句。
　　放到第四遍的时候，教室里陆陆续续来了些人，袁绍晨还记着昨天被偷拍的事，一进来就跟廖梓坤抢手机，教室里顿时嘈杂起来。
　　“你能不能赶紧给我删了！”
　　“干嘛啊，删了多可惜。”廖梓坤一边护着手机一边嘴上犯欠，“我还得经常拿出来欣赏呢。”
　　袁绍晨抢了半天没抢到，干脆放弃了，注意到陆止一直没说话，他喊了声，“哎，你在干嘛？”
　　陆止抬起眼皮：“坐着削笔。”
　　袁绍晨：“……我发现你这段时间来教室来得还挺早，有几次我还准备跟你一起呢，结果你人早到了。”
　　陆止削笔动作没停，随口回了一句。

　　教室的人越来越多，在廖珉进来后，陆止终于忍不住拿起手机。
　　一点五十七分，快两点了。
　　难道路上堵车迟到了？
　　他点进企鹅，跟容嘉的聊天框里，昨天晚上发的消息，她现在还没回。
　　廖珉在教室里环顾一周：“差不多都到了吧？那我们开始上课……”
　　陆止椅子往后挪了挪，侧过头压低声音对着后面的那排喊了声，“迎悦。”
　　迎悦看向他，眼神询问。
　　陆止语气似漫不经心，“容嘉没来吗？”
　　闻言，迎悦往容嘉的座位看了眼，空空荡荡。
　　“可能是路上有点事吧，估计一会儿就到了。”她说着，眼神里带了几分戏谑，“你的同桌你不知道？”
　　陆止转过头没再回。

　　话是这么说，可课上了一半，到了休息时间时，容嘉依旧没来。
　　迎悦开始担心了，她拉住走廊上要回办公室的廖珉，“老师，容嘉今天怎么还没来？她是请假了吗？”
　　廖珉看了她一眼，回道，“对，她爸爸向我请了假。”
　　“为什么请假啊？”迎悦继续问。
　　廖珉：“她发烧了。”

　　陆止抬起头：“发烧？”
　　“嗯，廖珉说的。”
　　迎悦说完，廖珉拿着杯子走了进来，说休息时间结束，没画完的抓紧时间。
　　教室里恢复安静，陆止从兜里拿出手机，给容嘉发了条消息：【你生病好点没？】
　　三分钟过去，对方依旧没回。
　　……

　　容嘉这一觉睡得不踏实，半梦半醒，其间被夏宜叫起来吃了几次药，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点多了。

　　昨天回到家吃完饭后，总觉得喉咙难受，疼得厉害，喝了很多水都不管用，浑身都发冷似的，夏宜一摸额头这才发现烫得吓人，本来说先在家里吃点药看看，容津觉得不行立刻就送去了医院。
　　在医院打了一整宿的吊瓶，容嘉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什么时候回的家记不清了，耳边只依稀听到夏宜的念叨声。
　　然后就一直在睡，午饭也没起来吃，这会儿好点了肚子后知后觉地感觉到饿，容嘉起身出房间准备找点东西吃。

　　“好点了？”夏宜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见她出来，站起身去端厨房里的粥。
　　容嘉嗓子不方便说话，点了点头，在饭桌前坐下。
　　冒着热气的白米粥被端了上来，散发出清淡的香气。
　　夏宜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医生说你这两天只能吃点清淡的。”
　　容嘉低着头喝了一口，浓郁的米粥顺着食道滑进胃里，感觉舒服了许多。
　　“让你多穿点衣服你不听，现在生病了吧，难受的还不是你自己，还浪费了钱。”女人瞥了她一眼，开始念叨，“十几岁的人冷和热都不知道也真是奇了怪了，你看看你穿的都是些什么？不好好学习整天心思就花在这上面了吧………”
　　果然三句话离不开学习，容嘉听得脑子疼，快速喝完粥就回了房间。

　　昨天回家之后就一直没看手机，今天也没去画室，不知道有没有错过什么消息。
　　容嘉迷迷糊糊地打开企鹅，铺天盖地的消息纷纷涌了上来，以至于这台老旧的手机不堪重负又关了机。
　　……
　　“啧。”
　　本来生病就不舒服。

　　容嘉耷拉着脑袋，指尖用力在开机键上按了几分钟，手机闷响了一声却没开机。
　　真是越来越破旧了。
　　她忽然来了一股火气，烦躁得想骂人。
　　又过了三四分钟，手机开机成功，容嘉赶紧给它充上了充电器后，这才重新打开了企鹅。
　　最上面的消息来自迎悦——
　　【你发烧好点了吗？】
　　【你不说话我很慌啊。】

　　点进跟她的聊天框后，容嘉这才看到，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迎悦给她发了将近十条消息。
　　大多都是关心她生病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的话，说实话，容嘉看得鼻子有点酸。明明认识也没多久，但迎悦却这么真诚地关心自己。
　　她吸了吸气，逐个回复了迎悦的消息。

　　退出聊天框后，列表里消息最多的是聂舒桐，她并不知道她发烧了，消息和往常一样，分享每天的日常，见她一天没回消息还打了两个电话。
　　容嘉打字回过去解释了下，女生回得很快，问她怎么了。
　　脆脆鱼丸丸：【发烧了，没事，好很多了。】

　　最下面的是陆止，问她生病有没有好点。
　　容嘉认真想了一会儿，正准备打字回过去，又有一条他的新消息进来——
　　L：【？】
　　容嘉回复：【我现在好多了。】
　　等了几秒，不见对方说话，她又回了一句。
　　脆脆鱼丸丸：【谢谢你关心呀。】
　　附带一个小黄人鞠躬道谢的表情包。

　　屏幕上又弹出一条消息。
　　迎悦：【你现在方不方便出来一趟啊？】
　　容嘉没反应过来。
　　迎悦：【我在你家巷子口，你现在方便下来一趟吗？】
　　很快，她又说：【不方便也没关系。】

　　容嘉在房间里看了看，思忖片刻，最终回道：【等我。】
　　夏宜从卫生间出来就看到容嘉要出门，问道，“你出去干嘛？发烧又还没好。”
　　“我下楼丢一下垃圾，我房间垃圾满了。”容嘉声音沙哑，晃了晃手里的垃圾袋。
　　夏宜：“去吧，丢完快点回来。”

　　容嘉加快了脚步下楼，果然在巷子口看到了迎悦。
　　“你怎么就穿这么一点？”迎悦皱了皱眉。
　　女生一身薄薄的外套，巴掌大的脸上尽显苍白，额头上贴着退热贴，看起来就很单薄。
　　“刚刚急着下来，就没注意，没事，我好多了。”容嘉解释道。
　　迎悦把手里的药塞到她怀里，又问了好几遍她现在的情况，确认容嘉真的好多了这才放下心来。
　　随即又凑近了些揽着她的手，迎悦笑眯眯地说：“我觉得陆止有点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