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倒回向》筋肉小面条

4、即非庄严

　　孤傲明豔，是江羽燃高中时代给人的第一印象。赵祐绫曾经费了好大气力，机缘巧合挤进了江羽燃的生命中，可惜最终也没能拥有这个人。所以当他得知江羽燃竟沦落至此，窝在见不得光的下水道生活时，震惊和鄙夷的情绪揉搓肆虐，让他极为顺利地圆了高中一梦。

　　床笫上下，被单恋对象风..尘..浪..荡的姿态诱..惑着，赵祐绫暴躁而愤怒，他极力压抑心中凶兽，使其不至于喷薄而出，将眼前的江羽燃吞噬啖尽。

　　八年执念终成笑话，他自嘲，却又鬼使神差地回味昨夜恩爱迷情、虚妄色身，于是拨通了名片上的电话……

　　现在听到这么一句“我真的希望你能救我”，赵祐绫又被突如其来的心疼和狂乱无依的欲望绞碎砸烂、狼藉遍地。

　　“无论如何我都会救你的，只要你求我，只有你……没有除你之外的第二人。”

　　赵祐绫认真地回答了江羽燃，又拉开副驾的车门，示意他坐进去。俯身扯出安全带替他系好的动作，如同结绳捆缚，用双臂圈出狭窄一隅将他包围。

　　“说起来，你昨天早上不是要赶飞机去外地吗？六点不到闹钟就响个不停。”

　　“是啊，连夜处理完事情就回了，早午饭都来不及吃……为了见你。”

　　目光粘于江羽燃因说话而扑朔的眼瞳之中，赵祐绫从心底感叹这份天真纯粹，纵然是为了讨好他而展露出的神情，却也可爱又可恨。

　　他真的好饿，无论是心灵的还是肉..体。于是扣住江羽燃的腰，低头压上那湿热的唇瓣，勾入舌吮吸舔咬。又微微睁开双眼欣赏江羽燃因激烈深吻而泛起的淫靡潮红。

　　赵祐绫的手从江羽燃衣服下摆钻入，不断激起这幅躯体的阵阵轻颤……仅仅亲吻爱抚就让赵祐绫心脏跳动兴奋不止，只想将江羽燃拆吃入腹，全然不顾在公安局大门前马路“白日宣淫”被当场逮捕的风险。

　　“啪！”“咚！”

　　这动静是江羽燃大巴掌将赵祐绫推开并撞翻车门后，兀自低头干呕。他的胃部突然激烈翻腾，呕得多难受，赵祐绫的表情就有多华丽。

　　“抱歉，我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只吃了泡面，胃里实在难受。”

　　“早说啊，我带你去吃饭。”

　　……

　　穿过满眼叠山理水、巧折回环，赵祐绫驾轻就熟，领江羽燃迈入庭院式的淮扬菜馆，走进专属于他的雕栏画阁。

　　因为提前预约，包间内的服务员很快端上点好的几道菜，又悉数离场。待屋内重返幽静，赵祐绫将一盘「淮安软兜长鱼」挪到江羽燃近处，有些幼稚得意，“我记得你最爱吃这道菜。其实这家清炖狮子头也不错，内里加了湖虾虾籽，是正宗淮扬菜做法。”

　　江羽燃仔细看来，这道「软兜长鱼」以鲜活鳝鱼为原料，现场淋入滚油后立马涌出扑鼻香味，上边儿拌着浓油酱赤、蒜泥滋啦作响。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道菜？”他执筷尝上一口，鳝鱼肉爽滑弹嫩，味道咸鲜回甜、蒜香带辣。

　　“高中那会儿我的十六岁生日，为了请你吃顿饭，不得已请了全班作陪。明明安排你跟我一桌，却连半句话都没说上，只看你来来回回吃这盘菜。后来我就想，一盘响油鳝糊而已，为什么你吃起来好香？”

　　江羽燃不禁暂停了咀嚼动作，匆匆咽下这口，抿着嘴唇油光望向赵祐绫。

　　“你是认真的吗？把我十六岁吃的一盘菜记到现在？怪恐怖的，不会在菜里下毒吧。”

　　“江羽燃你简直……算了。过去的事，只要与你相关，我都记得。”

　　赵祐绫用汤匙切开洁白软嫩的狮子头，送入口中化作鲜糜，配上一碗鸡汤煮干丝，总算缓解连夜的疲惫与饥饿。而江羽燃并未继续接茬，仍是专注于那盘鳝丝，比起挑食更像在赌气。

　　两人各自安然干饭，直到江羽燃先一步吃完落筷。

　　“这顿饭我请客，感谢你今天亲自赶来解救我。不过你放心，往后我再也不会麻烦你了。”

　　简短两句话的双重含义呼之欲出，赵祐绫眉头轻挑，抬起的眸中寒气弥散，只是碍于饭桌礼仪没有即刻发作，而是等待对方继续说完。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想要永远停留在高中时期，继续虚无缥缈的恋爱关系。与其说你喜欢我，不如说是怀念过去，所以我真的劝你认清现实，不要对我怀抱过多的幻想。”

　　“你自己呢？江羽燃，你一直在追寻什么呢？”赵祐绫终于放下筷子擦完嘴，不疾不徐地说，“你想从那些客人身上乞求你得不到的母爱吗？我才要劝你认清现实，想想到底有谁真心爱你。”

　　又被说中了，江羽燃想，他无法反驳，身上的保护壳都碎了，无处可藏的焦躁围绕着他。

　　“赵祐绫，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我，知道为什么你十六岁生日那天我只吃一盘菜吗？因为其他所有菜我都吃不下……要么就是甜口，要么就清淡没味道，只剩这个蒜蓉的勉强能吃吃，真相很荒谬吧？其实你也不是故意的，无非就从小到大都这样，习惯从自己站的高地俯视别人罢了。所以我才生气，我甚至都不知道该气你哪一点。”

　　江羽燃拾掇好就走出包间找服务员结账。不知为何，这几天受的憋屈跟八百标兵奔北坡似地反复上头，尤其看到七百多块的账单，他更想哭了。

　　……

　　菜馆的位置挺偏，附近既没公交站也无地铁站，路上甚至都没几辆车。江羽燃边走边抹掉几滴眼泪，心里骂着别自欺欺人了，明知道背后悬着崖峭毫无退路，却还是把自己弄难受了。

　　物质湮灭，每秒三十万公里；灵魂状态，透明粒子云，孤独坚持。爱情，无量无劫无边空间倔强式自颓。

　　江羽燃开始后悔见到赵祐绫了，因为他知道往后心里再无安宁。

　　等发泄完情绪，他拦下一辆出租车，心想七百多都花了还舍不得这几十块？于是对司机说：“师傅，麻烦就近去个大商圈吧，热闹点、有地铁那种。”

　　车开了有十来分钟，司机师傅突然压低嗓音紧张兮兮地说：“小伙子，后面有辆卡宴一直跟踪咱们，该不会是想对你图谋不轨吧，需要我帮你加速甩掉不？我开车很厉害的。”

　　“诶？啊？没事的，是熟人，您无视他就好，不好意思。”江羽燃回过头去看，果然是赵祐绫的车。

　　姿势摆好却没能施展速度与激情的司机师傅稍显失落，但也很快到达了目的地。江羽燃下车后径直走进24小时便利店，买了份麻辣香锅盖饭、乌龙茶、薄荷糖外加一包烟，权当给自己加餐。

　　又过了五分钟，赵祐绫臊眉耷眼地溜进来，绕着货架鬼鬼祟祟闲逛两圈，买了听零度可乐，坐在江羽燃身边单手拉环仰头咕咚。

　　“刚你在路上走的时候，是不是哭了，哪里还疼吗？”

　　赵祐绫穿一身正装风衣皮鞋，挤在便利店的小椅子上略显滑稽，只可惜他的狼狈并没有换来江羽燃一个多余的眼神。

　　“其实那天在串串店我就该想到的，你喜欢吃辣……下次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江羽燃不慌不忙吃完第二顿饭，含了颗薄荷糖，望着赵祐绫无言以对。

　　“你高中的时候就甩过我一次，刚又甩了我第二次，但我可以给你机会让你甩我第三次。”

　　“哈？赵祐绫，你双重人格吗？发癫的是你，犯贱的还是你。”

　　赵祐绫感觉自己正被一团火焚烧，由内而外。无论起先如何恶煞神凶口里说着我怎么那么爱他，事实上对江羽燃美感残存好感尤升，无法指认。

　　这种喜欢，若是拥以自傲据以轻视，大略就再也无法触及了……

　　“后悔了这么多年，现在我绝不会放手，不信你可以试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