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暴君白月光》姚小柒

4、看她

　　这小丫头睡觉还真是不老实，男子摇了摇头，走上前去，将楚念踹掉了一半的被子盖好，然后侧卧在床，以手拄着脑袋，借着月色一丝不苟地端详着楚念的容貌。

　　十五六岁的小丫头，肌肤嫩得仿佛能掐出水儿，男子不自觉伸出手指，轻轻滑过楚念的脸颊。

　　楚念似觉得有些痒，动了动嘴角，继续睡去。

　　男子并不罢休，反倒兴致更浓，微微起身，几乎要将自己的脸贴到楚念的脸颊上。

　　“啊……呜。”

　　楚念终于感受到身边有生人的气息，当即睁开眼，却见眼前有一男子正以最近的距离盯着她看，见她惊恐大叫，连忙用手捂住她的嘴。

　　“别叫……啊！”

　　楚念挣扎着去咬男子的手，咬过之后却发现这男子的声音是她熟识的。

　　“陛……下……”

　　楚念是被苏御堵着嘴说的这话，虽然听着含糊不清，但也能听明白她这傻丫头是认出苏御了。

　　苏御收回手，借着月光嫌弃地瞧了瞧沾了楚念唾液的手掌，然后冷了脸，将手掌朝着楚念的被子狠狠蹭了蹭。

　　“你是属老虎的吗？”

　　楚念有些害怕，连被子都不敢要了，人从被子里退出来，又是往床角缩。

　　“朕是妖怪吗？过来，躺下。”

　　楚念不敢抗旨，从床角爬回来，重新钻进了被窝。

　　“你的病如何了？”

　　“已经好多了。”

　　苏御点了点头，然后借着月色的光亮伸手去探楚念的额头。

　　“嗯，不错，你没撒谎。”

　　楚念环顾四周，发觉她寝殿的门关得紧实，反倒原本关着窗子此时出现一条缝隙，她那极好看的杏眼渐渐瞪圆了起来。

　　“这皇宫是朕的，朕想要去哪，怎么去，那都是朕来决定，没有任何不妥。”

　　那不是没有任何不妥，那是完完全全的不妥。堂堂大燕皇帝深更半夜跳窗子去看自己女人睡觉，这事任谁听起来都是个难以置信的惊悚故事。

　　楚念心里发慌，身体像是块儿木板，动也不敢动，生怕阴晴不定的苏御突然暴怒，像惩罚宁妃一样惩罚她。

　　“朕睡不着，想着你还病着，便过来看看你，顺带着来确定一种感觉。”

　　见楚念拘谨过头，苏御解释道。

　　“感觉？”

　　“好了，朕见你安好，便放心了。朕回了。”

　　苏御并没有回答楚念那种感觉究竟是什么，而是再帮楚念掖了掖被子，顺着窗子，原路返回。

　　第一次见到楚念，靠近楚念的时候，苏御便产生一种很舒服很放松的感觉，这种感觉是苏御靠近他人时从未有过的，他很喜欢。

　　他又怕他这种感觉只是偶然，便决定今夜趁着楚念睡着，好好确定下这种感觉。

　　感觉确实还是那个感觉，只是楚念这丫头觉轻，醒来发现他在这里，让他觉得怪丢面子的。

　　白日里他靠近孟雪玲的时候就完全没有这种感觉，那时候他心中生出的全部都是厌恶，恨不得孟雪玲这个女人永远从他面前消失。

　　所以他更加坚定，他一定没有和孟雪玲发生过什么。

　　*

　　皇宫护城河旁，内府承运库南边的直房中有一处还燃着灯。

　　此处便是郑欢的住所。

　　傍晚的时候他刚挨了五十板子，子时时分伤口正疼得厉害，趴在床上，面白如纸，一动也不想动。

　　“有时候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人家高位的宦官，哪个没有个把积蓄，有几处京中的大宅院，你看看你自己，堂堂司礼监掌印，就一直住在这小直房。”

　　裴青一边给郑欢上药，一边跟郑欢抱怨。

　　“嘶，再轻些。”

　　“现在知道疼了，白日的时候那般慷慨，还以为你屁股不会痛呢！”

　　“咚咚咚！”

　　屋外响起阵阵敲门声。

　　“郑掌印，你在吗？”

　　屋内二人皆万般惊恐，然后赶忙帮着郑欢穿好衣裳。

　　“在，在。”

　　前来开门的人是裴青。

　　“璃妃娘娘。”

　　裴青面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后垂下头，恭敬地后退两步，朝姜月璃行了礼。

　　“裴大人，你果然在这儿。”

　　“臣，这就要走了。”

　　裴青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到姜月璃，面上浮现难以掩饰的局促。

　　“郑掌印对李豆子有恩，本宫便领李豆子过来给郑掌印道谢。”

　　“娘娘心地善良，值得赞颂。”

　　裴青还在说着客套话，姜月璃的脸色却渐渐变了。

　　“夜晚阴森，我们三人行至此处已是不易，加之陛下昨夜刚刚遇刺，本宫这心里实在害怕，不知一会儿裴大人可愿护送本宫等人回宫？”

　　裴青攥紧了拳头，终于忍不住抬头看向姜月璃的脸。

　　上次见她还是去年中秋的宫宴，数月未见，她清瘦不少。

　　“臣，遵旨。”

　　李豆子瞧着郑欢憔悴虚弱的模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抓着郑欢的裙摆，一边呜呜哭着，一边含混不清地说着感恩的话。

　　“陛下遇刺本就是咱家的错，与你无关，小李不必如此，快起来。”

　　郑欢弓着身子想要将李豆子扶起来，刚抓住李豆子的胳膊，便又牵动了伤口，嘴角轻轻抽动，脸色似乎又白了些。

　　“郑掌印，您可还好，小豆子扶您上床上歇息。”

　　李豆子六岁那年就入宫了，换来五两银子和两袋米给娘养活弟弟妹妹。

　　在皇宫里生活了十年，他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就想着有朝一日能像郑掌印那样，成为皇帝的心腹，大权在握，威风八面。

　　放在从前，郑掌印这样的高贵人物可是李豆子这种低阶小太监连衣角都碰不到的。

　　今日李豆子不仅碰了郑欢的衣角，还摸了郑欢的手，这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行了，人你也见了，也道了谢，便别在这屋里傻站着了，去隔壁屋里待会，那屋平日里不住人。”

　　说话的功夫，阿彩已经开始推李豆子往外走了。

　　终于，房间内只剩下阿彩和郑欢两个人。

　　“阿彩，我没事的。”

　　阿彩神情严肃起来，道：“趴下，衣服脱了，我看看。”

　　“不……不用了。”

　　“不用什么不用，小时候我们一起在浣衣局，你挨了板子，哪次不是我给你上药！”

　　“那是……小时候，现在阿彩长大了，等你到了可以出宫的年纪，我便去求陛下，免除你官奴的身份，到了宫外，你是要嫁人的。”

　　阿彩有些生气，眼角都湿润了，却还是不肯罢休。

　　她幼时因扬州府河道决堤案受牵连，被罚没宫中，沦为官奴，在浣衣局做了七年，粗活累活做多了，便力大无穷，也没费多大力气便将郑欢推到床上，然后去掀郑欢的衣裳。

　　“裴大人这是怎么给你上药包扎的呀，污血都没除，便上了药，非得感染不可，你等着，我帮你重新包扎。”

　　说话的功夫，阿彩已经取来清水和巾帕，坐到了郑欢身边。

　　“裴大人，如今想要见你一面可真是难上加难。”

　　姜月璃站在夜色里，月光倾泻下来，照在她的身上，让暗淡的夜突然就明亮起来，裴青站在她后面，望着她的背影，心中不免生出悸动。

　　“锦衣卫事务繁多，臣要为陛下分忧。”

　　“今晚的夜色可真美，明月朗朗，星辉熠熠，我们有多久没像这样一起赏月了？”

　　姜月璃的记忆仿佛回到四年前，那时的甜蜜无论回想多少次，都令人有种蚀骨的痛。

　　“娘娘，那些都是往事，您现在是陛下的女人……”

　　姜月璃笑了笑，用手擦拭掉不小心溢出来的泪。

　　“你放心，我不是来与你无理取闹，你忠于陛下，我又怎能逼你背主，我只是……很想你，想见见你。”

　　“娘娘，阿彩和李豆子都出来了，下官……护送你们离开。”

　　裴青侧过身，示意姜月璃走上前去，却始终低垂着头，完全遮挡住他黯然失色的脸。

　　*

　　安心在凤鸾宫养了五日的病，楚念的身子总算是全好了。

　　楚念起了个大早，破天荒地去到凤鸾宫中的小花园散步。

　　入了春，大地复苏，花儿草儿都挤破脑袋想要长得快些，不过几日光景，小花园中有好些花儿结了骨朵，用不了多久便该开花了。

　　从前在家里，楚念生病，也不能胡乱走动，最喜欢的事就是侍弄些花花草草，看着花草们生长极好，就仿佛她的生命也像是这些花草，充满了生机。

　　“早就听说娘娘喜欢侍弄花草，凤鸾宫先前一直荒废着，这小花园里的花草都是不久前刚移植过去的，并不好看，您若真喜欢，阿彩这就去内官监那里讨要些好看的花种！”

　　楚念刚进宫不久，便伸手管内官监要这要那，总是不好，她摇头拒绝。

　　“不必了，这些花草就极好的。”

　　这几日她虽在凤鸾宫中养病，可宫里面的传言她是听了不少，说她是灾星，妖妃的不再少数。

　　有权有势的宁妃都被罚去诏狱住了五天，她若是再不低调些，只怕会招来严重的祸端。

　　“娘娘，郑掌印到了，说是要见您。”

　　玉禾快步走进小花园，向楚念传话。

　　楚念知晓郑欢受了刑，这才五日光景，他不光正常在皇宫行走，还一大清早赶到她这里，当真是难为他了。

　　可，郑掌印事务繁多，若不是什么大事，他也不会一大清早亲自来见她，楚念安宁几日的心又忍不住七上八下起来。

　　“郑掌印万福。”

　　楚念恭敬地朝郑欢点了下头，以示尊敬。

　　“娘娘折煞咱家了。咱家还要入朝侍奉陛下，便长话短说。太后娘娘自莲慈庵归来，昨晚回了宫，眼下已经歇过了乏，正由人伺候着洗漱梳妆。”

　　郑掌印这是在提点楚念，是时候去给太后她老人家请安了。

　　“可太后是什么身份，楚昭仪是知晓的吧。见了太后，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还需娘娘仔细揣摩。”

　　郑欢不再多说什么，临走前朝阿彩使了眼色，示意她好好照顾楚念，便赶忙往紫宸殿，皇帝上朝之所赶去。

　　这位隐居深宫，整日参佛诵经的太后娘娘身份可是极其特殊。

　　太后孙姒，原本是苏御父亲元成帝的正宫皇后，算是苏御嫡母。当年苏御叔父景和帝谋逆，率军攻破京城，杀死元成帝，却留下了孙姒。

　　一年后，景和帝力排众议，将孙姒纳入后宫为妃，又过了一年，将孙姒封为皇后。

　　后来苏御攻入皇宫，景和帝的后妃几乎被他杀了个干净，倒是孙姒这个正宫皇后活了下来，非但活了下来，还以元成帝之妻的身份，成为太后，享受着无限荣耀。

　　见了太后，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确实是个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