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陆/西陆）心剑》星河隧道

8、小楼（三）

　　陆小凤突然惊醒。
　　有人居然在他的薄被上又盖了一层冬天才盖的棉被，使得他现在浑身热得难受。
　　陆小凤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抹了一脸的汗。
　　他还是那个英俊的陆小凤，只是眉毛和胡子被染了色，脸上也涂着铅粉和胭脂，看起来像个画本里的妖怪，这么一抹后就更古怪了。
　　红衣少女还在屋内，跷着二郎腿，撑着下巴笑眯眯道：“你在梦里又是喊冰，又是喊雪的，我还以为你很冷。”
　　陆小凤苦笑道：“司空摘星，就算你和我有仇，也不必把我的脸画花吧。”
　　红衣少女瞪大了眼睛，气呼呼道：“陆三蛋！你怎么可以每次都识破我的伪装？”
　　陆小凤道：“因为一个女孩子是不会这么坐着的，太不雅观。”
　　司空摘星自得道：“所以你是现在才识破我的，我还是略胜一筹。”
　　陆小凤也不点破其实他捉住红衣少女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贼味，他边洗脸上的东西边问：“你这个偷王之王瞧上什么宝贝，怎么到这儿了？”
　　司空摘星道：“就准你跟踪一个乞丐，却不准我加入红鞋子？”
　　这次轮到陆小凤瞪大了眼睛，他不可思议地道：“你小子的易容术真是天下无敌了，居然可以混在女人堆里而不被发现。”
　　司空摘星神秘地笑笑，道：“因为我比你还懂女人。”
　　陆小凤不相信，却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换作是他，恐怕连一刻也装不下去，而司空摘星对红鞋子组织这么熟稔，称姐姐道妹妹的，搞不好她们洗澡都会一起洗。或许他确实比自己懂女人。
　　司空摘星如果知道他脑子里想的什么，一定会翻两个大大的白眼。
　　陆小凤看了看窗外，问道：“现在是几更了？”
　　司空摘星剥着指甲，道：“你睡得并不久，这么重的迷药，不过把你迷晕了半个时辰。”
　　陆小凤道：“也许我这个人本就已经快要麻木。”
　　司空摘星突然凑过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陆小凤，道：“你小子走了大运了，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见过公孙大娘的样貌，如今她为了和你比第二场，决心要以真面目示人。”
　　陆小凤反而愁眉苦脸起来，道：“想必我若要赢这一场，一定会很艰巨。”
　　司空摘星耸耸肩，道：“我只能奉劝你一句话，如果一个易容高手不再伪装，那就是他要动真格的时候。”
　　陆小凤笑道：“我身边岂不正好有一个易容高手，可你总是和我动真格。”
　　司空摘星哼道：“那算什么真格，如果我真要动真格你就……”
　　这时候门突然被人打开，一个苍白忧郁的女人走了进来。是江轻霞，刚才也正是她阻止了欧阳情和司空摘星的恶作剧，但某人硬是要涂花陆小凤的脸，她也没奈何。
　　她虽和陆小凤是老熟人，却不能在自己七妹面前展露出来，所以语气冷冷地道：“既然你醒了，那比剑可以开始了。”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比剑？可我只有两只手，哪来的剑。”
　　司空摘星顶着红衣少女的脸，幸灾乐祸地道：“你虽然没有剑，却可以用两根手指冒充一柄小小的剑！”

　　小楼的灯光依旧，天色却已黑透。
　　院子里树影婆娑，那棵大银杏树下站着一个恍若神妃仙子的人，身着七彩霓裳衣，手握一双像峨眉派的那种短剑，锋长一尺七寸，剑身却涂着鲜艳繁复的花纹，剑柄上系着红绸。
　　正是卖栗子的老婆婆手里出现过的剑！
　　一觉过后，被晚风一吹，陆小凤现在的精神头好得很，眼神亮得出奇。他凝视着公孙大娘，道：“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你要迷倒我了。”
　　公孙大娘含笑问道：“为什么？”
　　陆小凤道：“我今天才学到一个道理，女人换衣服都是很慢的。我若是等你等得不耐烦，保不准就会耍耍酒疯。”
　　公孙大娘道：“俏皮话也不必再说。第一场比酒，你似乎很有信心，然而却输了，如今你还有把握赢这一场比剑吗？”
　　陆小凤承认道：“把握确实不大，我并不擅长使剑，而你的剑术却足以与江湖前五的名家一较高下。”
　　公孙大娘道：“剑乃百兵之君，如今武林只怕有三分之二的人都在使剑，你为何不使？”
　　陆小凤叹道：“我不但不使剑，还不用任何兵器。因为只要是兵器，就会伤人。”
　　公孙大娘笑道：“我手里的是木制的剑器，也会伤人。”
　　陆小凤十分讶异。那次在西园他分明感受到了森寒的剑气，连自己的衣裳都被它割破了，结果公孙大娘告诉他这对剑居然是——木制的？
　　公孙大娘淡淡道：“昔年公孙氏曾应邀到宫廷表演，一舞惊鸿，满朝皆惊，草圣张旭观看后也因此悟出狂草真谛。可惜安史之乱后，弟子们四散飘零，不复当年辉煌，而她的剑器之舞勉强流传到本朝，更是隐没在无数招数秘籍中。”
　　她的语气有说不出的落寞，陆小凤理解那种落寞，像小孩子捡到一颗琥珀，却无法将里头漂亮的甲虫取出来，只能将它放在手心对准阳光好奇地打量。
　　甲虫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而公孙氏的时代也早过去了。如今的公孙大娘，不过是昔日的辉煌在本朝的一个幻影。
　　公孙大娘道：“五十年间似反掌，我的真面目也有二十多年没有出示给人看了。陆小凤，我知道你没有剑，但你可以向在场的人借一把。”
　　陆小凤笑了笑，转向红鞋子的老六青衣女尼，她的腰间正好佩着一把不长不短的剑。
　　青衣女尼冷冷道：“你倒识货得很。”
　　陆小凤道：“可惜我却认不出你的身份，你的剑术虽比不上那几位，却自成一派，也比峨眉的三英四秀强得多。江湖上为什么没有你的名声？”
　　一个遁入空门的美貌女子，想来也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青衣女尼冷笑不答，将剑抛给了陆小凤。
　　这柄剑刚出鞘就龙吟不止，陆小凤赞道：“好剑！看来现在我赢的把握大大地增加了。”
　　公孙大娘傲然道：“这一阵，我让你有输无赢！”

　　司空摘星体质特殊，从不出汗，此时却替陆小凤捏了一把汗。几位红鞋子的成员也是一样。
　　公孙大娘的霓裳衣上有许多七彩缎带，看着漂亮，却很危险，像千百条能蜇人致死的水母触须，配上玄妙诡秘的剑法，几乎让陆小凤束手难测。
　　然而说是几乎，实际上陆小凤已经抓住让自己获胜的关键了。
　　只有一个字，快！
　　陆小凤只有用快字诀，快刀斩乱麻，才能制服这种有无穷变化的剑招！正巧世上有一种杀人的剑招，够快够急，可以破之。
　　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陆小凤飞上屋脊，明月在他的背后，风是那么清凉，有那么一瞬间他不自觉地回想起那一夜，他在南王府所见过的那张孤寂的脸。
　　银杏树下的公孙大娘以为他要逃，舞起双剑追来。
　　陆小凤深吸一口气，一跃而起，整个人好似化作了一道剑光，剑光辉煌而迅急，将公孙大娘笼罩在剑下，封锁住她所有的变招。
　　谁也想不到，陆小凤居然还会这种举世无双的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