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帘栊》春归无寻

20、第20章

　　岑冽走进沐德殿，萧璟正站在一排槅子前，手里拿着本书，似乎在翻找什么，他正欲上前行礼，萧璟却已料到似的，抬手示意免了。

　　岑冽便站在一旁:“陛下这个时候宣臣觐见有何吩咐？”

　　萧璟翻着手里的书，慢慢道:“听说你今日去孙大人府上提亲了？”

　　岑冽道了声“是”。

　　“前段时间朕听闻永定侯府的孙四姑娘倾慕与你，原以为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现在看来竟是朕判断错了？”

　　岑冽顿了顿:“四姑娘心地良善，温柔敦厚，臣属意她也是情理之中。”

　　萧璟不紧不慢道:“真的情理之中就不会有那么多风言风语了。”

　　岑冽心里突了一下，想说什么但又止住了。

　　萧璟合上书看了他一眼:“昭衡郡主几次在朕面前对你大加赞赏，依朕看来你也不是不懂她的心意，如今却突然定下了与孙府的亲事，是信不及朕么？”

　　岑冽连忙跪下:“臣不敢。”

　　“你先起来。”萧璟微微叹息了一声，“抒忆，朕从无为你指婚之意，便有，也须得是你中意的女子，而今这件事委实是你太心急了些，莫不是还有别的原因？”

　　岑冽沉声道:“臣早已过了及冠之年，不忍家父家母再为此事操心，况且也确实与四姑娘投缘，她……虽则面有缺陷，但臣并不在意。”

　　萧璟想起那晚凤和宫之事，点了点头:“她待你倒是一片痴心。”

　　岑冽没说话。

　　“婚期定了吗？”萧璟问。

　　岑冽道:“还待与孙大人商榷，但应该不会太久。”

　　萧璟转身走到他面前，刚要说话，这时外面忽传来一串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几道乱嚷:“皇兄！皇兄！”

　　萧璟抬起眼眸，下一刻就见萧琼手执折扇步履匆匆走了进来。

　　萧琼不知道岑冽也在这里，步子一顿，不过也没在意，继续对萧璟道:“皇兄，你要替我做主！”

　　“你又怎么了？”萧璟神情淡淡地问。

　　“不是我怎么了，是……”萧琼脸色闪过一丝愤愤，“那容二姑娘又勾引我！”

　　萧璟闻言和岑冽对望了一眼，然后问:“你之前不是说她不待见你吗？怎么突然进展到了这一步？”

　　萧琼冷笑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呗，据我推测肯定是那太后老妖婆吩咐她这么做的，也真是难为她了。”

　　萧璟不以为意:“你既知道，那难道无应对之策？”

　　萧琼将手中扇子一收:“关键她越来越过分了，俗话说好女怕缠郎，反过来也一样，再这样下去我怕她会对我霸王硬上弓。”

　　萧璟:“……”

　　岑冽:“……”

　　“皇弟多虑了。”萧璟淡淡道，“只要你心如磐石，她便无可奈何。”

　　“她我倒无所谓，关键是太后。”萧琼说到这里看着他，“皇兄，咱先说好，万一那老妖婆黔驴技穷，真的提出赐婚，我可不答应啊！”

　　萧璟没说话，岑冽这时道:“若真到了那一天，陛下怕是不好明着拒绝，事情一旦做的太明显，就容易出纰漏，惹来怀疑。”

　　萧琼哀嚎一声:“那怎么办？难道真要把我一生的幸福搭进去？”

　　萧璟道:“你放宽心，那容二不是个有耐性的，此事容后再议。”

　　萧琼悲愤地叹了口气，下一刻忽然想起来:“对了，听说抒忆在和永定侯府的四姑娘议亲？”

　　岑冽:“是的。”

　　萧琼满脸古怪地盯着他:“你……有没有见过那四姑娘？”

　　岑冽道:“当然见过。”

　　“那你还主动上门提亲？”萧琼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抒忆，你是不是该找个大夫看看眼疾了？”

　　岑冽:“……”

　　萧琼越想越不理解:“还是说你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

　　岑冽面不改色道:“殿下多虑了，我和四姑娘一见如故，彼此相谈甚欢，经过慎重考虑才决定结为秦晋之好。”

　　“……好吧。”萧琼朝他拱拱手，“那就恭喜你了。”

　　岑冽颔首:“多谢。”

　　*

　　薛拂烟本以为自己高攀上了岑冽侯府上下应该欢天喜地才对，哪知第一个孙平修就不满意，他忧心忡忡对薛拂烟道:“岑大人的家世背景乃至为人都是没得说的，但也正因此为父才觉得不妥，这就和高处不胜寒，富贵险中求的道理是一样的，倘若他日后对你不好，咱们府上如何能与其抗衡？所以玉儿，你不如再考虑考虑？”

　　薛拂烟感念他纯粹是为了自己的幸福着想，而不是为了攀附权势急着把自己嫁出去，不禁笑道:“父亲说的固然有道理，但根据女儿这半年多的冷眼观察，岑大人的确是个可以托付终身之人，至于以后的事，不管与谁在一起都不能保证一生平安顺遂，所以何必为了那些不确定舍弃眼下？况且女儿知道该怎么做，请父亲放心。”

　　孙平修想了想，点头道:“你既有主见，那为父定然依你。”

　　说完不免又叹了口气:“你自幼失了生母，又是这么个状况，这些年也受了不少委屈，但愿这次遇到的真的是个良人，从此平安喜乐，我也就放心了。”

　　薛拂烟让他说的一时也有些酸楚，勉强又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之后径直往谢夫人房中去，谁知在走廊里遇见了孙秀槿和孙芳槿，两人应该也是从谢夫人那边来，见到她齐齐停住脚步。

　　孙芳槿最先开口:“恭喜四妹妹了，四妹妹这下真的攀上高枝儿了，等以后成了岑夫人，千万别忘了姐姐。”

　　薛拂烟淡淡一笑:“三姐姐说的这是哪里话，别说我还在京城，便是不在，也不敢忘了三姐姐从前是怎样待我的。”

　　孙芳槿一噎，她从前是怎么待孙玉槿的，随便在府上拉一个下人出来问，不说坏，但也绝对说不上好。

　　这小蹄子该不会以后报复回来吧？

　　她心里直犯嘀咕，终究收敛了态度:“开个玩笑而已，怎么还当真了？四妹妹终究不是从前的四妹妹了。”

　　薛拂烟依然淡笑着:“三姐姐别打趣我了。”

　　“不过……”孙芳槿话锋一转，做出一副替她担忧的样子，“岑大人是真的不介意你脸上这个胎记吗？万一以后要是介意了，四妹妹到时候该如何自处？”

　　“你说的倒也是，”薛拂烟一脸微笑看着她，“等明儿我替你问问岑大人，看他是不是真的不介意。”

　　孙芳槿是在岑冽手底下吃过亏的，当下心里一跳，连带着面前人那张笑脸都觉得暗藏危险，于是摆摆手:“罢，罢，我可不敢再惹四妹妹了，希望你是真的幸福，告辞。”

　　说完转身走了。

　　薛拂烟也正要往前走，这时孙秀槿道:“四妹妹且等一下，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她又停了下来:“大姐姐要说什么？”

　　孙秀槿将身边的丫鬟都支使走了，然后才正色对她道:“我希望你退掉与岑大人的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