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秒说爱你》莲沐初光

5、第 5 章

　　女生宿舍里，汪雨晴正在播放比赛视频。视频里，林如风等人正在激烈对决另一只篮球队。
　　汪雨晴握着记号笔，一边看视频，一边一笔笔标记勾画着眼前紫辰篮球队员的资料。
　　虽然在汪啸的带领下，林如风等人的球队成绩处于中上，也打出过几次不错的成绩，可未来下滑的趋势，可以说是肉眼可见。
　　几名队员整体能力算好，平时却缺少训练，总不能靠着老本一路打下去。
　　汪雨晴蹙眉，只觉得未来的路还有很长，这支球队是让汪啸重新振作的条件之一，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松懈。
　　正想着，身边的阮清雪突然悄悄凑近，小心翼翼地招呼：“雨晴？”
　　“嗯？”汪雨晴回过神来，对上阮清雪一双犹豫的双眼，略一思索，就猜到了她心中的忧虑，“还在想我哥的事？”
　　阮清雪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上次的事……也算是我给你添麻烦了，我知道汪啸对我没感觉，是我自作多情。”
　　汪雨晴想到那时的尴尬情形，心中也有些愧疚：“其实我哥那人，刀子嘴豆腐心，他那些话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原本她正琢磨着怎么把话说得不太伤人，不想阮清雪却急不可耐地打断她，一把握住她的手：“雨晴，我还想再试试？”
　　汪雨晴不由吃惊，一时没转过弯：“试什么？”
　　阮清雪咬了咬唇：“日久生情才可靠，我一时无法打动汪啸，就多花点时间和功夫，如果他肯了解我，相信也会给我更多机会的。”
　　这倒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汪啸和汪雨晴一样，浑身带刺，常拒人于千里，很少有人接近后吃了瘪，还没有一蹶不振，反而勇往直前的。
　　说不定这也是个转机。
　　汪雨晴心中一动，她转了转手中的笔，爽快答应：“好，咱们不打没准备的仗，现在就去寻找机会。”
　　汪大小姐雷厉风行的劲儿一如往昔，阮清雪反而变得被动：“怎么找？”
　　汪雨晴眨了眨眼：“跟我来就是了。”
　　*****
　　篮球馆内，漆黑一片，场上角落里的一盏灯被打开，发出幽幽光芒。
　　阮清雪不解地看着手中的VR眼镜：“这么晚了跑来篮球馆，你是要和我……打游戏？”
　　汪雨晴借着灯光操作电脑，谨慎地调整着里面的数据，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咱们只是借用VR做个告白演习，模拟一些成功率相对较高的场景。”她朝着阮清雪挑眉，“感情培养虽然重要，但灯光和气氛也要到位。”
　　作为“江湖豪侠”游戏的体验官，汪雨晴平时也接触了不少黑科技。她刚担任球队社长的时候，就考察过这个篮球馆。当她发现篮球馆里居然有一个VR虚拟频道的时候，十分惊喜。
　　只要戴上VR眼镜，就可以进入虚拟场景。她还能在模拟场景里放上一些数据人，这样更加逼真。
　　看着眼前尽心尽力的好友，阮清雪上前撒娇似的抱住汪雨晴：“谢谢你啊，我会努力做你的好嫂子的~”
　　汪雨晴失笑，轻轻推开她：“好了，把眼镜戴上吧，准备开始。”
　　阮清雪左右环顾，汪雨晴拉住她走进场地中央，轻声安慰：“放心，这个时间不会有人，来吧。”
　　二人对视间点了点头，一起戴上眼镜，身边的场景忽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蓝天碧海，沙滩金黄，海鸥从头顶展翅飞过，一切竟然都与现实无异。
　　黑暗中，汪雨晴点了点眼镜的左侧，场景一边，竟又换成了一间华贵的礼堂，再一点，又是冰雪高峰……
　　正当二人沉醉其中的时候，耳机突然传来滴一声——
　　汪雨晴神色骤变，沉声道：“是谁！”
　　一个身影飞快从他们的身后跑过，诡异至极。
　　******
　　十分钟前，晚上九点整。
　　林如风熟练地钻进漆黑的篮球馆，想直接摸进更衣室，捡回那双丢在垃圾桶的球鞋。
　　他对林父的怨恨不假，可对于父爱的渴求也是真，只是长久以来，抗拒似乎已经成了他身体里的一种本能，他总是无法坦率地面对父亲近年来的“弥补”。
　　一双球鞋，能补回他孤独的童年，母亲的等候吗？
　　可这来之不易的关切，他也不愿轻易丢掉，只能趁着月黑风高，厚着脸皮，偷偷把它给捡回来。
　　林如风溜出更衣室，手中抱着鞋盒，刚要离开，却察觉到角落里昏暗的灯光，和打开的电脑，旁边还放着一只VR眼镜。
　　林如风拿起来一看——嚯，这可不是他们平日里打打闹闹的玩意儿。
　　这是高级货。
　　好奇心促使他戴上了眼睛，眨眼的功夫，篮球馆竟然变成了金碧辉煌的礼堂，随之传来的还有汪雨晴那熟悉的声音：“是谁！”
　　林如风心里咯噔一声，心道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他们竟然也能碰得上？
　　看着眼前汪雨晴和阮清雪两个人的背影，林如风不敢轻取妄动，打算溜到死角后摘了眼镜就跑，脚下却一顿，像是踩到了一个东西的按键。
　　他连忙俯身去摸，竟在鞋盒里摸到了一个遥控器！
　　接下来的一切，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发生了。
　　震耳欲聋的呼喊声传进耳中，周遭的场景再次发生变化，俨然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体育馆，观众们情绪高亢，对着场内嘶吼。
　　嘶吼……他们在吼什么？
　　林如风只觉得天旋地转，篮球击地的声音砰砰作响，一切仿佛都被放慢了，而林如风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似的，转过头去，竟看见紫辰队与兰溪队正在场上激烈地厮杀，而一边运球一边朝自己跑来的人，正是蓝溪队的替补，方赫！
　　方赫与平日截然不同，打出了万夫莫开的气场，王子丹和宋涛急出了一脑门的汗，好在刘振宇找准时机将球抢到，这厮竟然目光一转，落到了林如风的身上。
　　林如风顿觉不妙，果然，只见刘振宇高举双臂，竟然把手里的球传给了林如风！
　　篮球在手中的触感是那么真实，刘振宇焦急的面孔也近在咫尺，林如风捧着球，呆若木鸡地站在原来，很想抽自己一个嘴巴试试：这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林如风，投篮！”嘈杂的人声中，汪雨晴清冷而有力的声音犹如警钟，瞬间唤醒了林如风混沌的意识。
　　……对，投篮。
　　他是在球场上！
　　林如风反应极快，闪身躲过直追而来的方赫，争分夺秒地将他甩在后面，高高跃起，篮球正中篮筐！
　　同样莫名其妙来到球馆，正在坐席的汪雨晴和阮清雪也松了口气。场上的林如风被队友们兴奋地抱在怀里，分享着胜利的喜悦。
　　林如风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他享受着欢呼声和夸赞，却突然听到一声尖锐的哨声——
　　“经监控对比，三分球入框时，最后的时间已过。”
　　*****
　　裁判宣布犯规，三分球入框时，最后的时间已过。
　　这一场，紫辰输了。
　　林如风难以置信，巨大的情绪起伏让他的大脑几乎宕机。
　　忽然，身边的一切再次变化，耳边响起啪一声，篮球馆的灯光被打开，馆内空无一人，时间显示晚上九点三十分。
　　林如风与阮清雪，还有站在灯光开关下，已经摘下VR眼镜的汪雨晴面面相觑。
　　“刚刚……发生了什么？”林如风垂下头，自己的双手还在颤抖，篮球的触感是那么真实。
　　阮清雪瑟缩着摇了摇头，汪雨晴也神色复杂。
　　她也不清楚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状况。
　　几人半晌无言，林如风忍不住喃喃：“难道是幻觉？”
　　汪雨晴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如果是……这幻觉也太过真实了。”
　　二人目光相对，却又共同想起了方才的事情，汪雨晴立刻向林如风逼近，冷声质问：“林如风，你想做什么？偷东西吗？”
　　林如风下意识的有点心虚，可转念一想：我是来拿自己东西的，就该理直气壮！
　　于是他抱起手中的鞋盒，朝汪雨晴投去一个挑衅的目光：“和你有关系吗？”
　　二人怒目而视，谁也不肯退让，阮清雪忙出来打圆场：“雨晴，你别生气，也别误会！林如风他不是什么坏人……”她脑子一抽，竟说错了话，“说起来你们也算老相识，之前游戏里，他还帮我抛绣球来着！”
　　汪雨晴不解：“你不是说……帮忙的人是你高中同学吗？”
　　阮清雪竟然还一脸骄傲：“我高中同学也考进紫辰了啊！”
　　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
　　因为，此话一出，情况彻底无法挽回。
　　还旧相识？这分明就是冤家中的冤家！
　　这下好了，林如风的罪名又加了一条——污染网络健康环境。
　　林如风寻思自己帮丢个绣球怎么还不健康了？倒是汪雨晴，借着管理员的身份开挂，可真是光明磊落的侠客，在游戏中一手遮天啊！
　　二人吵来吵去，吵不出个结果，最后决定真刀真枪见辨本事，游戏里见分：两方各自组团去刷今晚的一个大BOSS，谁能拿到BOSS掉落的橙装，谁就赢。
　　汪雨晴：“我今晚就叫你知道，女人不好惹！”
　　林如风：“我今晚也让你清楚，我林如风上得了战场，也混得了球场！”
　　阮清雪欲哭无泪，双手捂脸：“你们孤男寡女的，有什么事儿非要晚上说啊？”
　　汪雨晴挽住阮清雪的胳膊，朝着林如风冷冷一笑：“我看你别叫什么其疾如风，其疾在脑才是你的最佳称号——脑袋有病，就等着挨打吧。”
　　林如风咬牙切齿：“我看到底谁挨打！”
　　说完，他们杀气腾腾地转身，直奔各自的宿舍而去。
　　*****
　　林如风面色铁青地回到宿舍，一把拉开椅子。没头没脑地招呼：“哥几个，快点登录江湖豪侠，干架了！”
　　王子丹一脸不解，宋涛这个“网瘾少年”则二话不说开启游戏，刘振宇凑过来打量：“谁触你霉头了？”
　　林如风一扯嘴角，阴阳怪气地道：“还能有谁？咱们的灭绝师太，管理员大人，秋雨初晴啊。”
　　他隐去VR的事情，简单交代了球场的经历，几个兄弟们各个热血沸腾——主要原因是能和美女打架。
　　战争一触即发，江湖公屏上反复滚动着一个爆炸消息：“灭绝师太”秋雨初晴，和屠榜大佬“其疾在脑”要打架了！
　　看着这个名字，刘振宇等人忍不住大笑出声，公屏上也充满了欢乐气氛。
　　“屠榜大佬改名了，好有文化！”
　　“大佬终于明白自己的症结所在了吗，脑子有病？”
　　“哈哈哈有生之年系列啊！这个梗我能笑一年！”
　　望着公屏上的各种留言，林如风狠狠一锤桌子。这女人滥用私权，还真给他改了名字！
　　他一定交她好看！
　　大佬出手，一众小弟只敢瑟瑟发抖，没有不怕死的敢去觊觎BOSS。林如风带着自己的几个室友，组成了个无坚不摧的“铁四角”，汪雨晴宿舍的姐妹帮也齐齐上阵，远程近战一个不落。
　　十点半，准时开刷BOSS，林如风和汪雨晴都想占领先机，直奔BOSS头顶飞去，一红一白的身影在半空中交错，各种法宝和武器都招呼出来，打得眼花缭乱。
　　汪雨晴耍得一手好剑，比起林如风更讲究速度和精准，一时倒也缠得他没办法，他不由暗道自己轻敌，脑海里开始闪过无数个损招。
　　刘振宇好巧不巧对上了阮清雪，经历过绣球事件后，这两个人都有些尴尬，打架好似跳舞，反倒是宋涛和王子丹一心苦战，却也抱怨这几位女侠的难缠。
　　重头戏当然还在林如风和汪雨晴身上，这两个人围着BOSS，一面砍血，一面御敌，你一刀我一刀，几乎把BOSS砍成了滚刀肉，围观者有人牙酸地呼喊：“你们在这打情骂俏呢？”
　　汪雨晴充耳不闻，冷笑一声，手腕一番，竟又亮出了另一把剑——原来她的武器是一把双剑！
　　林如风一时也有些头大，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眼珠一转：“汪队长！”
　　声音热切，诚挚，还带着点阳光。
　　汪雨晴被这个称呼喊愣了，却也就是一个愣神的功夫，林如风趁虚而入，飞身甩剑，直中BOSS命门！
　　伴随着一声怒吼，BOSS倒下，所有人都惊呆了。
　　汪雨晴红衣烈烈，悬在半空中，怒视林如风：“卑鄙无耻！”
　　林如风嘿嘿一笑：“兵不厌诈。”
　　眼见着橙装落入林如风的背包，他正满心得意地想着怎么到汪雨晴面前再显摆一番的时候，半空中突然出现了一条消息提示。
　　林如风随手点开，整个人却好似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刘振宇、宋涛、王子丹等人也停了手中的动作，呆立原地，很快，他们竟然齐刷刷下了线……
　　万众期待的战斗就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了，围观者们摸不准头脑，汪雨晴也不解地看着被忘在地上的橙装。
　　这时，她才点开方才提示的消息，刚读了个开头，整个人也愣在了那里。
　　“据cnbc消息，当地时间1月26号，NBA退役球星科比·布莱恩特在加州一起坠机事故中身亡……”
　　短短几个字，林如风不知读了多少遍，却仍然不敢相信。
　　科比去世了？
　　宿舍中一片死寂，刘振宇眼圈通红，宋涛不敢吭声，王子丹暴躁地翻找着消息，一遍又一遍，想证明这只是滑稽而恶劣的谣言。
　　可最残酷的，往往就是真相。
　　这个被林如风奉若神明的男人，在2020年的开端，就这样戏剧化地出现在了一则噩耗里。
　　四人沉默地对视着，电脑屏幕上，江湖豪侠的LOGO还在闪动，林如风只觉得心中一阵抽动，仿佛双眼被那光芒刺得剧痛，整个人颤抖了起来……
　　他永远不会忘记，江湖豪侠海报上的那段广告词：2020年的全服前十，可以游览美国纽约、洛杉矶等城市风光，还能参加科比的粉丝见面会。
　　林如风就是奔着科比这个目标，拼了命地在这款游戏里遨游，到处打装备抢宝贝，获得了屠帮大神的封号。
　　因为他幻想着有一天，他能够和科比面对面地交流，然后打上几分钟的篮球。那一刻，偶像不再是偶像，神明也不再是神明，而是会变成有血有肉的一个男人。这不是走下神坛，而是理想和信仰终于具象化，变得鲜活，变得触手可及。他们的相逢会是两个平行世界的突然碰撞，是奇迹，是命运。
　　可现在……
　　林如风绝望地闭上眼睛，双手掩着脸颊，身下的椅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也好似哭泣。
　　刘振宇颤抖的声音响起：“小风……”
　　林如风脆弱而痛苦地打断：“别说话。”
　　别说话。
　　他不想听见自己的哭声。
　　这是一个无数人难眠的夜晚，汪雨晴、汪啸……还有很多很多的人，他们读着新闻中短短两行字，也读完了自己的青春。
　　他们的青春都随着科比的离去，一同坠落。
　　四人整夜难眠，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知什么时候才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