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三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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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家的这件大事与那位身披凤命的卫大娘子有关，这位自小身子骨极弱的未来太孙妃一入春后便昏迷不醒。
本是草长莺飞的暖春，往常这样的时日，卫家几位未婚娘子与郎君都是要出来踏春赏花的。
卫媗这一病，这卫家例行的踏春之行自是泡了汤。
青州出了位身披凤命的未来太孙妃，百姓们心自是觉着与有荣焉。眼下知晓卫媗病倒了，还悄悄去青云观给这卫大娘子求平安。
殷素拾也听说了卫媗昏迷不醒之事，当日便下山直奔卫家而去。谁料前脚刚进岁安院，后脚便见那位“昏迷不醒”的姑娘正优哉游哉地读着信。
殷素拾悬着的心登时一松，故意“哼”了声，道：“好你个卫菀菀，装病都不同我说一声，害我担心得要命！”
卫媗把薛无问的信折好，放入镜台的屉子里，笑着认错：“是菀菀的错，眼下这情形，我不能去青云观寻素拾姐你，便只好等你来寻我了。”
殷素拾意味深长地瞥了那镜台一眼，“快从实招来！你为何要装病？”
“装病是为了推掉我与太孙之间的婚约，”卫媗望着殷素拾，目光平静而坚定，“我不想嫁太孙，我想嫁我喜欢的人。可与太孙退婚到底不易，我需要大病一场，来破我的凤格之命。”
她身上这所谓的凤命，是一道枷锁。不破开这道枷锁，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嫁给薛无问。
殷素拾愣了好半晌后才反应过来。
“东宫那太子妃为人严厉，听说极不好相与。至于太孙，虽人人都说他知人善用、礼待下臣，有明君之相。但就冲着他在你嫁入东宫前便纳通房这样的行径，我便知晓他非你的良人。”殷素拾往窗外觑了眼，放低了声音，道：“可你装病退婚，是欺君，务必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不能露出任何一点端倪。毕竟盛京那头若是知晓你‘重病不起’，定然要派太医过来。”
殷素拾说得不错，承平帝派来的太医与太子妃遣来的嬷嬷已经在路上了，不日便要抵达青州。
但卫媗并不忧心，平静笑道：“素拾姐莫要担心，祖父他们早有安排，我不会出事的。”
况且还有薛无问在，那人为帝十数载，知晓了不少大相国寺的密辛，想来他去岁去大相国寺，便是要让圆玄大师重新断她的命格。
“卫太傅若是同意你与太孙退婚，那我就不担心了！”殷素拾在卫媗身旁坐下，指着方才她放信的镜台，笑眯眯道：“你方才说你想嫁喜欢之人，那人莫不是就是给你写信的人？”
卫媗“嗯”一声，大大方方承认：“是他。”
殷素拾与卫媗相识那般久，这姑娘就是个世家贵女的典范，便是心里真的喜欢谁，也不会说出口，更不会为了一个男子而让家族为难。
眼下为了这男人一心退婚，这样的行为属实不是卫媗的作风。
殷素拾忍不住道：“竟能让你为他做到这地步，那人究竟是谁？菀菀，他……当真值得？”
“那人素拾姐也曾有过一面之缘，他便是定国公府世子薛无问。”卫媗垂下眼，恍惚间仿佛又见着了那人从树上一跃而下，笑问她闺名的模样，下意识便软下眉眼，笑着道：“他值得的，这世间再没人像他那般，值得我拼尽一切到他身边去。”
殷素拾微微一怔，又听卫媗道：“他之于我，大抵就同大哥之于你一般。”
“胡说！”殷素拾一听这话可就不依了，双颊微烫，口是心非道：“我才不会拼尽一切到卫彻身边去！”
卫媗笑而不语。
上辈子，素拾姐明知会死，却依旧义无反顾地扑入那场大火里，陪大哥一同共赴黄泉，她可比上辈子的自己要勇敢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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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盛京里派来的人终于抵达青州。
卫媗几日前便吃下圆青大师研制出来的秘药，躺在榻上似活死人一般，几乎没了生息，连脉搏都一日比一日弱。
承平帝派来的朱太医每回把完脉后，都忍不住拿帕子擦额头上沁出的冷汗，斟酌着字眼道：“大娘子这情况……下官怕是回春乏术，还望太傅大人见谅。下官一会便去信盛京，让陛下再派几个同僚来，集思广益之下，兴许能找着对症之术。”
卫项闻言便是一摇头，温声道：“朱太医无需自责。菀菀自幼体弱，甫出生之时便有大夫说她活不过七岁。后来得圆玄大师指点，方才顺顺利利活到如今。我已派人去大相国请圆玄大师前来青州，兴许圆玄大师能再次指点菀菀度过此劫。”
圆玄大师的医术师承于药王谷，朱太医自是不再提要承平帝再派人来的话。
朱太医心知来再多的太医也治不好卫媗的病，之所以要说那样的话，不过是为了脱罪。眼下圆玄大师亲自前来，那便再好不过了。
出了岁安院，太子妃身边得用的宫嬷一脸急色地走了过来，朱太医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对那宫嬷摇了摇头。
宫嬷眉心一皱，太子妃本就不喜卫家这病恹恹的姑娘，若不是因着她身上的凤命，且又是皇上亲口定下的婚约，太子妃根本不会同意让太孙殿下娶这位大娘子。
瞧朱太医方才那模样，卫媗恐怕是熬不到明年出嫁之时了。
若真的熬不过的话……
宫嬷瞥了眼岁安院的大门，目光闪烁。
要让她说啊，若真熬不过去，倒也未必是坏事。
七日后，圆玄大师一行人终于到了青州。
给卫媗把完脉后，圆玄便对卫家人道：“大娘子命格太轻，承受不住她的凤命，方才会有此一劫。”
卫项沉声道：“那依大师所言，菀菀此次的劫数可有破解之道？”
“阿弥陀佛。大娘子若要留得命在，只能舍下她的凤命之格。”
屏风之外，宫嬷与朱太医听得圆玄大师的话，俱都面露震惊之色。
认真说来，卫媗能得周皇室看重，不仅是因着她是卫太傅的嫡孙女，更重要的是她从一出生就被批下的凤命。
没了这凤命，别说太子妃了，便是承平帝也未必会愿意把太孙妃之位给卫媗。
周皇室的子孙一代比一代少，卫媗太孱弱，她生不出孩儿，日后太孙殿下的孩子便只能是庶子庶女。
没有哪个权贵之家不讲究嫡庶之分，更遑论是皇室了，宫嬷与朱太医当夜便匆匆离开了青州。
卫项让长子卫濯，亦即卫媗的父亲持书信一封，快马加鞭前往盛京，求见承平帝。
一是求承平帝允许大相国寺破除卫媗的凤命，好让她的命火不灭。二是求承平帝收回成命，废了太孙与卫媗的婚约。
卫项在信中所言不可谓不感人，连要救自个儿孙女的命都要先求得皇帝的允许。
只卫项乃帝师，承平帝怎能拒绝得了老师的恳求？
若他为了那凤命之说而硬要逼死自个儿老师的孙女，史官还不知晓要如何写他。
承平帝于是允了卫项的第一个请求，却没应下废除婚约之事。之所以不应下，自然不是因着舍不下这桩婚姻，只是不想世人说他们周皇室过河拆桥、冷血无情罢了。
人姑娘凤命没了，便迫不及待地解了婚约，弃之如敝履，这成何体统？皇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但卫媗没了凤命之事，不知叫盛京里多少人心思浮动起来。先是太子与太子妃多次进宫求见承平帝，接着又有几位家中有适龄嫡女的勋贵大臣悄悄去了东宫。
卫家并非是不知晓盛京里的动静，却不大在意，只管一次又一次地恳请承平帝收回成命。如此拉锯了数月，承平帝终于下旨收回了赐婚的圣旨。
到得青州入秋之时，整个大周的百姓都知晓了，卫家那位身披凤命的大娘子命弱，承不住她尊贵的命格。为了续命，只好请大相国寺的高僧破了她的命格。
卫大娘子命格这一破，虽勉强护住了命火，但到底是不详，日后想要再谈婚论嫁，怕是不容易了。
果子林里，薛无问摘下几颗黄橙橙的秋梨，递给卫媗，问道：“委屈吗？”
卫媗睨了他一眼，从他手里挑了两颗饱满的梨子，边喂着碎冰边淡淡道：“不委屈。”
她十五岁的及笄礼刚过完。
作为“大病初愈”的前太孙妃，这次的笄礼不能大办，只能一切从简，与上辈子那堪称盛大的及笄礼自是没得比。
薛无问问她委不委屈，一是问她的笄礼，二是问她受损的名声。
一个体弱多病的、破了命格且还被未来皇帝退了婚的姑娘，便是母族强大如卫家，也不能让她的名声毫发无损。
可卫媗当真不在乎那所谓的凤命与名声，要毁了她与周怀佑的婚约，便只能先毁了她的凤命，她早就料到了今日的局面。
“听说周怀佑那厮还给你写了信？”薛无问斜倚着树干，似笑非笑道，“他莫不是不想退婚？”
卫媗面不改色地“嗯”了声。
要说太子府了有谁还想继续这桩婚约的，那便只有太孙周怀佑。周怀佑在信里同她道，即便她不再凤命加身，他依旧愿意娶她。
卫媗收到那信时，属实意外。
她与周怀佑只见过一次面，虽这几年他们二人每年都会通信，但信中内容俱都只有寥寥几语，诸如天凉多添衣之类的不痛不痒的官话。
她自觉周怀佑对她没有多少情谊，若不然也不会在她未过门时便纳了两个通房。
那信大抵是为了安抚卫家的心，毕竟他志在天下，一心要做明君，自然是不想因着二人退婚的事，而令太子府与卫家起龃龉。
“那信我让大哥替我回绝了。”卫媗解释了句便不再出声，只专心地喂碎冰吃梨。
薛无问低下眼，也不搅了这姑娘投喂碎冰的兴致，只轻轻笑了声。好不容易等碎冰把她手里的两颗梨吃完，他轻拍了下碎冰的脑袋，道：“自个儿耍去。”
说罢，便抽出一块帕子，仔仔细细给卫媗擦手。
卫媗抬眸看他，倏然想起上辈子她同他讨帕子的事。那会这位定国公府世子爷说他从没有揣帕子的习惯，硬是从衣摆那撕下一块布帛给她用。
薛无问余光瞥见她唇角的笑意，稍稍用了点力捏了捏她的指尖，哼笑：“笑甚？”
卫媗唇角的笑意愈发盛，问着：“薛世子搅黄了我与太孙的婚约，你说……你是不是该赔我一个良人？”
薛无问闻言便是一笑：“卫大娘子若是不嫌弃，拿我自个儿赔你成不？大娘子再等我两年，等我将那些不长眼的魑魅魍魉解决干净了，我便来娶你。”
作者有话说第7章 第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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