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领制高点》南北东东

2、002 广场变

　　要在广场转车去大舅家。
　　大舅是老段的亲哥。
　　老段即列析断的母亲，姓段！“老段”是列析断对老妈的内部称呼。这是一种民主时尚。何况老段自称列析断是花钱买来的。
　　列析断选择去大舅家实出无奈！表哥军事院校毕业，军校差不了，表姐则名牌大学在读，捉对儿优秀！她哪有脸去？！
　　长这么大列析断跟她大舅一共也没见几面。但她知道，大舅一定会刨根问底儿、借题发挥，以他一双儿女为例，多角度、全方位反反复复帮她总结高考失败的经验教训！想想都怕！
　　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听老段的出国，把人丢到外国去！去大舅家总比待在家里让人笑强。
　　想钻地缝，哪找去？
　　列析断在广场上滥逛，肩上背负一个硕大、沉重的双肩包。
　　好累，公交车上她是站着过来的。在已故的高中的课堂上，从来都是想站。现在是一坐难求。
　　她向着一个不可能是公交车站的角落平地跋涉。
　　那儿有一个花坛，边沿是理想的长条凳。
　　好烫！为什么一圈都没人坐？这下有答案了！忍忍吧。不明白为什么固体的温度在夏天会高于空气的温度，冬天会低于空气的温度。雪上加霜，火上浇油不是？
　　老远，人稀处，一个身影，像老人一样双手背后的年轻人。种种迹象表明，是个男的。
　　他在走，画了一个大圈又回到原位，继续，第二个、第三个，这么闲？！
　　地上甩着一个黑色的包，似乎也是一个双肩包。他走到包前，蹲下去。看来他是那包的主人。真够邋遢的，就那么扔地上了？！
　　那人鼓捣一阵，站起身来，东张西望、左顾右盼，原地转了好几个圈。脑子短路了啊！神经病一枚！
　　看不下去了，列析断暂时忘记了自己的悲惨处境，笑低了头。
　　笑够了，抬望眼，那人却已消失不见！
　　列析断怅然若失。
　　还好意思笑人家，最该笑的是自己！列析断的脸色立即晴转阴天！
　　有人向这边走来！
　　列析断瞟了一眼，浑身打了一个哆嗦！来者分明就是那个转圈先生！
　　转圈先生走到列析断旁边，立定。
　　糟糕。莫非他感应到她在骂他，兴师问罪来了？！
　　他具体长什么样？列析断抑制不住好奇心，鼓足勇气将视线聚焦到目标点。
　　列析断的眼神被定住了！
　　和远处的模糊印象截然相反，这是一张五官端正、干净彻底，不易找到扣分点的脸！
　　帅，不是最终锁定目光的决定因素。高中或初中里长得好看的男生多了去了。
　　更能打动列析断的是他的眼睛，伟大的革命家一样的深邃！列析断收到了大义凌然、勇于担当、可以信赖的信息。
　　主动跟陌生人搭讪？列析断不记得自己曾这么干过。她从小接受的教育是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上学的时候，本校甚至本班男生主动找她说话，她都懒得搭理。
　　此刻，列析断想和眼前的人说话，欲望是那么的强烈！
　　但是，他并没有看她。如果她不违背母训主动开腔，那么要想实现和他说话的愿望是十分渺茫的！
　　他身体晃动，列析断“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堵在他的面前！
　　“同学，问个路。”话一出口，列析断就后悔了。借口没找好，一旦得到答案，那就得走人，成语叫曲终人散。
　　“同学？你看我像你同学吗？高你八届不止。”
　　人家还挑理了，列析断撇撇嘴、不甘示弱：“吹牛！”
　　他笑笑，没还口。还好人没走，意思不难理解：“瞧你风尘仆仆的样子，不跟你计较！问吧。”
　　“99路车站在哪？”列析断灵机一动胡诌了一个两位数，不然的话，人家手一指，她就得乖乖走人。
　　“你去歌厅吧，歌里有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说完，他抬腿要走。
　　列析断伸手拦住他的去路：“你去哪？”
　　他扬扬下巴。
　　一辆大号中巴车停在花坛的另一边。
　　“那车去哪的？”
　　“进山。”
　　“进山？我也要进山。上车买票吗？”以列析断现在的心境，进山对她确有诱惑力。
　　“免费。”
　　“我可以上去吗？”
　　“可以，一会儿再被赶下来。”
　　他朝车走去。
　　啥意思？列析断迟疑片刻，竟跟了过去。到底年轻，否则哪会有如此荒唐之举！
　　“小妹妹，你要去哪里？这是单位的车。”列析断上车时遭到司机盘问。
　　“进山。这车不进山吗？”列析断反问。
　　“进山。进山是进山，但这是单位车，不对外啊。坐车的都是单位职工或家属。”司机心平气和，耐心解释。
　　“他、他是我表哥。”列析断眼珠一转，伸手指了指前面的他，即兴发挥道。
　　他并未向前走出几步，后面有好戏上演。听了此话，他回过头去。
　　他吃惊地看见了她手腕上的手环！真的假的？这东西他仅在投影教学中见过图片！他大致了解它的用途。组织方对手环佩戴者的行踪了如指掌并可获得身体状况方面的某些参数，更可提供一种保护。手环佩戴者如果遇到麻烦，组织内的人都有就近施以援手的责任和义务！就算无人能亲临现场，也应通知当地有关机关扶危解困。
　　手环的保护功能类似于新拿驾照的人获赠的一张“实习”标贴。所不同的是，带手环的人尚被蒙在鼓里，对佩戴手环的意义一无所知。
　　当然，佩戴手环的人有如凤毛麟角，至少在某些方面具备享有特别保护的价值，绝非泛泛之辈。
　　这东西并不适合年长的大领导，手上带个小圈圈，不伦不类。
　　他并不清楚具体实施帮助的流程、步骤，截至目前，他还不具备向人提供帮助和保护的资格，那是以后的事。但是，谁让他遇见了呢？
　　“是吗？小李。”司机显然是在问他。
　　“是的，她是我表妹。”他很严肃地答道。
　　列析断喜出望外，没料到他居然认下她这个表妹！列析断鼻子发酸，这是她有生以来所听到的最温馨甜蜜的一句谎话！何况又是非常时期！她跳将过去配合他做出亲密状！
　　车厢内很空。
　　他把自己的包放在行李架上。列析断欲如法炮制，有点吃力。他把她背包接过来放好。两人并排就坐，列析断靠窗。
　　一个还没长大的毛丫头，到底有何能耐,竟能享受如此高规格的待遇？会不会是在地摊上花几块钱买的仿品？做个形似，易如反掌。假如不是假的，她进山就有可能是组织上的安排，目的是什么呢？锻炼身体、磨炼意志？他想，心中疑虑重重。
　　“你确定要进山吗？”
　　“嗯。”
　　“山里什么都没有，不好玩儿。”
　　“既然上来了，你就休想再把我赶下去！”列析断心里这么想，嘴上什么都没说。
　　“同学，我叫列析断，你叫什么名字？”列析断抓住钉在前排椅背上的抓手，身子向前趴，侧过脸压低嗓音问。不知道“表哥”叫啥名，说不过去啊。先报上自己的大名，以示讨好。
　　离开家，列析断变懂事了。校园里，她可是被尤其被男生讨好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