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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part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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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短短的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继程像是做了一个极为短暂的梦,梦里的影像断断续续,以一截一截的方式在模糊的视觉里掠过……这些画面有些残缺不全,跳跃的速度过快,停留的时间不足以让一个人记下。
隐约觉得,好像有蓝得发暗的天空。
还有身后大片聒噪的蝉声,像是夏天刚刚开始。
项森、崇一通通都在场。
继程缓缓睁开眼睛,四月末的阳光均洒在地球表面,透过淡蓝色的玻璃窗,懒懒地扫上她的眼皮。眯着眼看空气中有些细小的尘埃漂浮,它们在阳光里缓慢舞动,慵懒极了,鼻腔里充斥着淡青草香,是熟悉的校园气息。
待视线逐渐清晰,继程微微低头,眼睛的所有视角被黄色的课桌表皮占据,忽然听到“罗斯福新政”这对继程来说已经烂熟于耳的5个字,即使是腔调,也丝毫不觉陌生。思维一下子有些转不过来,她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头油发并且以三七分式贴在脑门上的历史老师。
这是……
在上课?
历史老师转过身,背对着同学,粉笔在黑板上摩擦出刺耳的“呲”声,是继程最讨厌的噪音之一。
项森的生日不是刚结束吗?为什么一下子蹦到“罗斯福新政”去了?并且,“罗斯福新政”是继程在高一就学过的知识,也已经将它背得滚瓜烂熟,因为历史老师强调,高考会以“罗斯福新政”为重点,怕同学不相信,他花去了两节课时间的述说再加上自己的人头做担保,那个神情比遭受酷刑的FBI还要坚定。
继程转过视线,看到崇一依旧在开小差,他坐在角落里,光明正大地将漫画书摆在课桌上。吹进来的风掀起了书页,继程歪了歪嘴角,果然是《蜡笔小新》。
继程揉了揉太阳穴,想搞清楚一下此时的状况,令人振奋的下课铃打响了。
班内瞬间嘈杂了起来,历史老师将教科书夹在腋下阔步离去,前排的班长便拿起篮球,他一向喜欢争分夺秒,从这里到篮球场一个来回就要花去5分钟,而课间只有短短的10分钟让大家休息,他从没有放弃,也从没有迟到过。
算是一个传奇了吧。
“喂,继程,快走啊!”
崇一拽着继程的胳膊,将她从座位上拉了起来。
“走?走哪里去?”继程愣了一愣,屁股脱离了椅子险些摔倒。
“你被课上傻了吧?快走啊。”
继程就这样被崇一拽着从走廊下到楼梯,再从花坛奔到朝西的室内篮球场。
这样算算,已经超过5分钟了,若不马上调头,上课必会迟到。这样想着的同时,红色的5号球衣从她眼前飞速掠过。
“项森?”继程惊讶地叫出口,男生正巧投了个漂亮的三分球。
闻声转过头来的项森,对继程身旁的崇一笑了一笑,额头上满是汗水。
继程刚想数落他一句“落汤鸡”,身旁崇一的话让自己险些被口水呛到。
“阿森啊,这是我小妹,她说想和你认识一下。”
于是这双40码的耐克板鞋朝自己一步一步逼近,继程顿感熟悉,这样的场景跟话语,自己好像经历过一次。
耐克板鞋在离自己10厘米处站定,鞋头上沾着些已经干裂的泥巴,一只小小的七星瓢虫在鞋带处缓慢爬行着。继程更加确信了,这个场景,真的经历过一次。
项森的视线在继程的脸蛋上扫了扫。
继程抿了抿嘴唇,接下来他会说……
“恩恩,认识的啊,继程嘛。”
果然。
疑惑不解的是崇一。“认识?”
然后项森很爽朗地笑起来,说:“她未必认识我啊,3班的继程,作文天才,每个人都知道。”
话里一个字也没有少,初次跟项森对话的情景,继程记得非常清楚。
接着,自己是这样说:“我也认识你的啊,1班的项森嘛,篮球打得一级棒,每个人都知道。”
就是这样,没有一段过渡期,大家好像已经互相认识了上千年,竟然没有了先前顾虑的紧张,笑得极为自然。
“请你们喝饮料。”项森将手上这颗橙色的球扔给他一个队友,并做了个“待会就来”的手势。
上课铃打响,像是梦游突然中断,继程呆站在原地,有些搞不清楚现在是该往哪去?
“打铃了……”
崇一回过头来,对继程的话表现出无奈的态度。“你傻了吧?我们这节是体育课啊。”
“啊!”真的忘了。
继程快步跟上去。记得那个时候,自己问过项森,为什么在上课期间他能够轻松地待在室内篮球场。对方的回答是因为跟B校的一场篮球赛即将开始,老师允许他在任意时间里练习。
那个时候,也就是等于这个时候。
继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突然意识到,现在是……时光倒流了?
高中的体育课是女同学极为不喜欢的,并不是玩玩乒乓或是打打羽毛球就可以轻松度过的。高中的体育课,也是继程最为厌恶的课程之一,不仅要跑800米还要做台阶运动,老师心血来潮的话,会搬出器材,不是仰卧起坐就是立定跳远,想打羽毛球那除非是这位体格健壮的体育老师请病假,不过以她的体格……夸张的是,有一个学期里,没见她请过一次假!
继程讨厌体育运动却又参加运动会,是因为3班只有21个人,班主任下令,每一个人必须选择项目参加,必须为班级尽一份力,所以那个时候就选择了沙坑跳远。
这项运动看起来运动量比较小,仅仅是这个原因而已。
难道现在真的要跑800米?那个时候的自己,是不是逃走了?
记忆有些模糊。
不过照自己的性格来说,应该会逃走的吧。
手里拿着项森请的可乐,嘴里咬着吸管,继程偷偷摸摸地爬到了室内操场的顶层。
四月末的天气还是有些微的冷,尤其是这个地方,风特别大,没有冷得刺骨但也足以让人打寒战。
继程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的竟是夏季校服。
那个时候啊,是因为班上许多女生在离夏天还有两个月才到之时就早早的穿上了夏季校服,白T恤加黑色棉布裙,配帆布鞋会更加好看。所以继程也开始跟风,不甘心落于人后。
站到背风的位置,继程继续喝着手里的可乐。
在刚刚,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就穿越了?
明明是气势汹汹地往家里走,突然有个声音说了些奇怪的话,然后路灯强烈的光照使得自己一直不敢睁开眼睛,只听到风在耳边“嗖嗖”的声音,以及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双脚脱离了地面……
所以。
穿越了?
“诶?还真的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闯进来。
继程一眼就看到了项森。
项森眼角带着笑意,走近了继程,手里拿着一件男生的秋季校服外套。“崇一说你躲在这里,果然啊。喏,这衣服他让我带给你的,你不冷?”
继程接过,指尖触到校服上一块冰凉的物体,稍微吓了一跳,原来是崇一的校牌。
“冷,怎么可能不冷。”有点不敢直视对方,于是只能低头看崇一被定格在校牌框内傻傻的又严肃的脸。
项森已经喝完了可乐,便漫不经心地将它丢在了不远处一个破旧的垃圾桶里。是隔着5米的距离,罐子就这样被他轻松地给扔了进去。
“不要乱走动啊,这里掉下去真没的救了。”项森开玩笑似的说。“对了,你每节体育课不会都逃上来吹冷风吧?”
继程注意到项森仍旧是穿着单薄的球服,额头上的汗似乎已经干了,于是没有作答,而是将校服递给对方。“你穿吧,这么大,我穿起来一定很丑。”
男生愣了一下,眼里的惊讶渐渐地转化成了一个笑容。“我不怕冷的啊。”
哦,差点忘了,项森一向是不怕冷的。这可能跟篮球有关吧,运动男孩都是这样。
这个桥段,在那个时候有发生过吗?好像没有,关于它的一丁点记忆都没有。
想要以非常熟络的方式跟对方讲话,但是在对方的时间概念里,两个人只不过才刚开始有点交集,依然有陌生感存在。虽然自己知道跟项森熟到都可以毫不忌讳地去掐他的脖子,但眼下这个情况,一定要站在对方的角度,去看待这件事。
毕竟第一印象最重要。
继程一向是个聪明的女孩。
“崇一呢?”
“被罚跑了。”
“哈!真够衰的,每次都这样。”继程边说边套上崇一的校服,还有一点点的温度。“对了,你跟崇一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个问题,自己好像一直没有问过,那个时候觉得他们男生跟男生认识,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军训的时候就认识了,我中暑了,他见义勇为。”
“啊?哈!”继程突然想起来了,“原来那个中暑的人就是你啊,我那天听他说了,他是这样说的:有一个体格看似很棒的人,居然会在第一天军训的时候就晕倒,大家都怪郁闷来着。”边说边笑起来,气氛被自己调节得异常轻松。
项森笑着挠挠额角。“呵呵……丢脸。”这是他一贯的动作。
“我也想不到会是你。”
项森看了看表,再看继程,说:“我先下去了,你呢?”
继程摆摆手:“我等铃响了再走。”
“那你小心摔下去。”男生弯着眼睛,笑眯眯地离去了。
继程为自己这次营造的成功气氛着实高兴了一把,不知不觉中手里的可乐罐变轻了不少,再吸上一口,才知道原来已经空了。
于是眯起一只眼睛,瞄准5米外的垃圾桶,继程学刚才项森的模样将可乐罐轻轻扔起……结果却在3米内落了地。
便无奈地拍了拍手。
果然啊。
只有项森才行。
逃课免不了挨骂,挨骂后免不了一段训话,训话后当然更免不了罚抄英语单词……这些,都是可以被自己用“无所谓”去定义的事情。
继程提着环保袋,跟着放学人流走出校门。
再往右走五十米,便是公交车站台。崇一自然而然地拿过继程手上的环保袋,且非常轻松地将它的两条袋手勾在自己的食指跟中指上,4本起码有三百页的教科书的重量,这家伙根本没当一回事。
感觉到胳膊瞬间轻松了下来,继程的步子也加快了许多。
走着走着,突然一股难言的情绪覆盖上脑神经,继程放缓了脚步,侧头凝视崇一。
“怎了?”
“没。”很快扭过头。
是不是因为靠的太近,所以在某些时候会很容易忽略掉对方为自己做过的许许多多看似很自然也被自己说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比如……
继程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
在同一站下车,走进同一座小区,然后一个往右,一个继续朝前走。
继程回到家,在玄关处换好拖鞋,然后对厨房里的母亲喊一声“我回来了”,将袋子扔向沙发,眼睛瞄向墙上挂的日历,显示的日期是,200*,4月30日。
从厨房里传出好闻的菜香,就马上感觉到饿了。继程闭上眼睛继续探索,有鱼香肉丝的味道,也有芹菜的香味,一定是就着乌贼炒……这样想着,继程迫不及待地奔进厨房,正好母亲解下围裙说:“可以吃饭了。”
因为父亲一直出差,往往饭桌上就只有继程跟母亲,菜色也开始千篇一律:鱼香肉丝、芹菜炒乌贼、大白菜、小黄鱼、番茄汤……都是继程喜欢的,所以不管母亲在炒哪盘菜,自己只要闻一闻便可猜出。
继程拼命咀嚼着饭菜,突然抬起头。“对了妈,今天几号?”
“30号啊,怎么了?”
“4月30号?”
“恩,怎么了?”母亲的语调里充满疑惑。
“呵呵,没,忘了今天几号。”
继程继续往嘴里扒饭。
躺在床上怎么也无法入睡,都过12点了,难道要失眠?
继程眨了眨眼睛,侧了个身,看着床头柜上的台灯,然后将光线调到最暗。
当真要重新过这高中3年?当真能挽回项森?当真付出的越多,胜权就越大?可不可以不要有管静的出现?
继程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想睡觉,却又不断地想着一些事情。
干脆拿出枕头下的CD,塞上耳机,于是整个狭小的空间里溢满了五月天温柔的歌声。
最容易让人平静的,就是五月天。
继程闭着眼睛,脑袋开始迷迷糊糊。
ashin唱,
那阳光碎裂在熟悉场景,好安静
一个人能背多少的往事,真不轻